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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下了班，曹景铭骑着二八洋车子把她带到了三岔路口。
    “明天见！”程媛媛笑的灿烂，看傻了曹景铭。
    他挥挥手，看着丫头的背影消失在红梅庄的尽头。
    他的丫头变得聪明了，也变得有脾气有主见了，而且……好吧，她的气质，也变了，变得不像是乡下农村山旮旯里的姑娘，倒是很像大城市里见过世面的丫头。
    那种气质，是从她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眼里，永远都是满满的自信。
    叫人着迷的晚上都睡不着，饭也吃不下。
    程媛媛一回来，家里已经起好了新房，虽然是整修的，但是和新房没啥两样了。
    屋里的家具都是程媛媛空闲时候一点点补起来的。
    现在，就两个老式雕花红木衣柜，说啥李秀英都不舍得扔。
    说这是他们当年结婚时，老爷子还在世时给做的，用的木头特别好，又硬又结实。
    自从程老爷子走后，这个家就散架了。
    三个儿子各自都分了家，不管活成什么样，王再英是认定了老大家混的最好，什么都贴着老大家。
    不过这都不要紧，这房子一起来，程满仓的媳妇儿张桂芝就耐不住了。
    “老二家房子都修的这好了，你还赖在俺家干啥？打算让俺白养活你一辈子？俺可丑话说在前头，你有三个儿子，不能老啃俺家！”
    张桂芝一边骂，一边把西房里头的衣服和薄被抱着往院子里扔。
    王再英自从听说吃啥都咸是得了了不得的大病后，整天唉声叹气，就怕自己死了没人埋。
    不过，她可怕死的很，私底下找中医给开了方子。
    人家都说她身体没毛病，就是血压有点高，可她就是不信。
    现在整个人看上去都瘦了好几圈。
    “桂芝啊，你就不能给娘拾掇拾掇？这撂的哪哪都是衣裳，你叫俺咋收？”
    老太太的眼珠子里都是浑浊的眼泪，即便如此，也盖不住她眼里的绝望和痛心。
    “爱咋收咋收。”
    咣当一声，张桂芝把堂屋正房的门给关上了。
    这程宝山也是碰到自己娘亲的刺头上了，正拿着当初说实话换来的木头人在堂屋里玩。
    他把胳膊和腿都掰直了，嘴里伴奏着——突突突突……变形金刚来了，都给俺让开，突突突……
    “你多大了还玩这玩意儿？”
    张桂芝看了能不气吗？当时一脚就踹在了木头人上，腰杆和脖子那最细的地方当时就断了。
    这回是真断了，而不是榫卯脱节。
    “啊……你还俺木头人，你这么坏……俺告诉爸去！”
    程宝山闹了，推了一把自己母亲，拾掇起断裂的木头人抱着就跑出去要找他爹告状。
    张桂芝总算是有那么一顺间觉得这孩子被她惯坏了，转身拿着笤帚疙瘩就要打。
    可程宝山已经十二岁了，跑的比兔子还快，笤帚疙瘩还没举起来，这货已经一拐弯出了院子，跑没影了。
    张桂芝站在门口指桑骂槐：“这吃闲饭的一个比一个有种……”
    王再英还在蹲着拾掇自己的衣服和被子，一双脚就踩在了那凉席上。
    老太太抬头看着这儿媳妇儿：“你踩着俺凉席了！”
    “踩咋滴？这还不是俺花钱买的？”
    张桂芝今儿火气特大。
    下午去小卖部的时候，各个都变了脸，说是现在程老二混的不错，他闺女能挣钱，瞧瞧人家，没一年呢，就把新房给修了个遍。
    这昨个还跟她一起说程媛媛是个脏货贱皮子呢，这变得也太快了吧。
    一转眼的功夫，就把她给孤立出来了。
    一转眼的功夫，他程老二家什么都是好的，成香饽饽了。
    真是气死个人。
    老太太见大儿媳妇儿今儿火气特别大，她根本就不敢想晚饭能吃不吃得上，凉席子也不要了吧，收拾收拾赶紧走最好。
    程媛媛一家正在举办“庆功宴”。
    这回程满军逮着机会喝酒了，程满意更是满面春风，瞧瞧，瞧瞧这屋里的水泥地，干净的掉一粒馍渣子都能捡起来吃喽。
    再看看李秀英这娘们儿，这都扫好几遍了，还拎着扫帚不愿意撒手呢。
    “老三，你喝酒就喝酒，别吃个花生米不知道往哪儿塞，掉了都得捡起来！”
    “还有你宝珠，就不能端着碗往嘴里扒拉饭？再不济，用馒头接着，别叫汤汤水水的掉地上，多难打扫？”
    李秀英挨个儿的数落个遍。
    连程媛媛都没放过：“赚钱不容易，咱家家具都是你做的，这房子也是你挣钱修的，可你也不能觉得都是你弄得，你就糟蹋，回头把你鞋底的泥在外头搓搓再进来！”
    程媛媛连连点头，笑的两边酒窝就要溢出琼浆玉露般。
    “哎……哎……”外头院子里，除了空出来的菜园子，中间也是用红砖铺的一条道儿，井沿也糊上了水泥，看上去干净立整。
    王再英坐在井沿上，把背上的巨大包袱放了下来。
    她大口的喘着粗气，自己给自己的肩膀捶了几下。
    “娘？她……怎么大包小包的……”李秀英当时就变了脸色，不由得看向男人和媛媛。
    “娘……”程满意一直都很孝顺，只是从前很愚孝，只要娘放个屁，他回来不问缘由就能把自己婆娘打一顿，现在，他依旧是孝顺，可不在因为孝顺就打和自己同命相连的媳妇儿了。
    他起身出来，把老母亲搀扶起来：“怎么了娘？大嫂她把你撵出来了？”
    这很明显，看看用床单系成的巨大包袱，里头四季的衣裳都看的清清楚楚。
    “是啊……人家不待见俺这老不死的，俺这也没地儿去了……满意啊，俺一天没吃饭了……你……你快给娘拿个馍馍！”
    说可怜，老太太这时候是真的可怜，眼里竟流淌出了央求的模样，就像是个乞丐，怕主家没剩菜给她吃。
    “吃啥馍馍，有菜……娘，您屋里头坐下慢慢吃！”
    程满意心里一酸，赶紧招呼她媳妇儿把老母亲给架到屋里去坐上桌。
    王再英被扶到桌子前一坐下，她就伸手抓了个馒头先咬了一口，另一只手有些颤颤巍巍的抓过筷子，赶紧夹了菜塞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