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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程媛媛没记错，爷爷是她五六岁的时候走的。
    这些衣服，应该是爷爷的。
    怪不得以前常听小叔喝多了后，念叨着，老东西死了，再也没有人打他了，可真好哇。
    可他虽然笑的特别欠揍，可他的眼里却藏满了欲哭的晶莹。
    小叔每次这么说爷爷的时候，两个哥哥就骂他，把他骂的一无是处，说他讲话口无遮拦，敢骂他老子是老东西。
    正想着，在给自己帮忙的程满军回来了，见到家门口堆了一堆破衣裳，他瞳孔一缩。
    那一刻，程媛媛看到了他眼里的明亮，再不是那种整日半眯着半睡半醒的眼睛了。
    李秀英作为嫂子，指着一堆烂东西数落他。
    他嘿嘿一笑，表情再次恢复到他平日懒散那模样：
    “嫂子受累了，俺这不是缺媳妇儿吗？有媳妇儿了，俺家里一定利利整整的，再也不用叫二嫂您操心了！”
    “一说你就这一套，就知道笑，也不知道改改！”
    李秀英围上围巾继续打扫，好歹今晚能睡得上觉才行啊。
    “改，俺一定改，累着二嫂了昂！”
    程满军嬉皮笑脸的招招手，还吆喝着说有啥力气活他来。
    “你不是找活去了吗？结果咋样？”
    程满军不嫌脏，也不嫌弃那老鼠尿的骚臭味，往一堆烂衣服上一坐，解开了那能刮下来好几个“春卷”的棉袄口子。
    露出他白皙的胸膛，点了一根烟抽上。
    “明早去报道。”
    程媛媛也没说他什么，小叔其实是三个里面最不舍得老爷子的一个。
    “你的介绍信是郑老茂给你写的吧，他婆娘下午就来找了，要俺看呐，你明一早天不亮就赶紧去报道！”
    程满军眯着眼睛看向远处的黑暗，也不知道是烟熏的，还是坐在自己父亲的衣服上很伤感，眼角竟有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晶莹。
    “孙大娘来找我啦？咋回事说了没？”
    程媛媛问道。
    “你自己心里不清楚？”程满军看向侄女儿，抬手抹了一把半寸长的胡子。
    程媛媛想了想，她现在还有什么事叫人找上门来呢？
    “我知道小叔！”
    “嘿嘿！”程满军嘿嘿一笑，也不知道他笑个锤子。
    程媛媛躺在小叔家里发霉的房间里，鼻息里全都是一股老鼠尿的味道。
    别说她睡不着了，就算是睡，也睡不多大会儿。
    早上四点钟程媛媛就起床了，洗漱一番后，把小叔家那常年不见火星的冷灶给起了火。
    烧了一锅白米稀粥，抓了一把高粱添添分量。
    炒了点儿咸菜，多放了些猪油，馏了馒头。
    自己拿着馒头掰开夹了些腌菜就出门去了。
    走到县上也差不多六点半了。
    家具店还没开门。
    一直等到了巷子外头的集市人声鼎沸，那胖婶儿才一手拎着钥匙串儿，另一只手端着饭盒一摇一摆的的进了巷口。
    她睡眼朦胧的打了个哈欠，跟媛媛打了一声招呼，打开门进了店铺。
    “婶儿，这是证明信。”程媛媛把证明信放在门里旁的桌面上。
    胖婶儿放下筷子和馒头看了一眼，又瞅了瞅媛媛：
    “看来你的为人不孬呢，咋这小年纪就出来干活啦？”
    胖婶笑着，把介绍信收好，在本子上做了个记录。
    “呃，家里困难，想赚点钱补贴家用！”
    程媛媛说的是实话。
    “真不错，还知道照顾家里了！”胖婶对媛媛很喜欢。
    不光是她那乖巧可人的模样，再加上这介绍信上的表扬词汇，她就更喜欢了，要是自己儿子还没成家，都想拉过去给自己当儿媳妇了。
    “老板最近这段时间都不在县上，上城里去谈生意了，所以俺也不知道怎么安排你活，你就看着哪里要干的，能干的动的就先干着。
    回头等老板回来了，再给你好好安排一下。”
    胖婶继续吃她的盒饭。
    可她并没有一顿就吃完，还特地留了半边收起来。
    “我不是修家具的吗？”
    程媛媛有些迟疑的问道。
    “嗨，这年头儿，有几个找人修家具的啊，照俺看，你长得也不错，没事也可以买卖家具嘛。
    不过这个店，生意不好，先头来了俩和你年级差不多的丫头，都走了。”
    胖婶似乎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尴尬的笑笑改变话题：
    “这店里的生意不好，一天到底都未必会来一个人，来了也不买，基本上都是定做的，这些摆在这里的家具都是样品。
    所以，你就领客人介绍介绍，回头俺洗了筷子给你说这些家具的材料，你好介绍给客人，万一要是卖出去了一单生意呢，都会记在本子上，到时候是有提成的！”
    程媛媛哦了一声，可她不用胖婶给介绍，什么木料她怎么可能分不清？
    看木料，看木质纹理，实在看不出来的，闻一闻也知道是什么木头了。
    程媛媛看了看，昨天见到的那个脾气大的老大伯呢？
    正想问呢，八点半，这老头来了，哼哼唧唧的，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是刚才在街上碰到了倒霉的事情。
    一个卖碗的摆的太宽了，占了中间的道儿，他给踢翻了，人家叫他赔钱。
    他把人家骂了一顿。
    他一进门，胖婶儿就翻白眼，等他去了后院，才跟程媛媛说：
    “别理他，整天不是骂人就是发牢骚。”
    “他是负责什么的？”程媛媛问道。
    “要是有人定家具，他就给做，后院就是他的岗位！”胖婶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后院，随后撇撇嘴说道：
    “他年轻时候老婆跟人跑了，儿子和儿媳妇儿没一个孝敬他的，不过这也不能怪人家，他是人老多作怪。”
    说着，胖婶压低声音说：“你离他远点儿，省的惹了一身晦气。”
    程媛媛蹙眉，想起来包里准备的瓜子和糖果。
    “哎呀，你这丫头，还真是懂事的很，太客气了呀，俺又不是老板，你还买这些嘴头食干啥？多破费！”
    胖婶一脸堆笑。
    程媛媛想把关系维护好，这也是帮她自己，她可不想干活干的不愉快。
    谁知道那大伯根本看都不看一眼，把程媛媛捧着的瓜子都给打翻了，洒了一地。
    “你这老东西，这一天天的哪来那么大脾气？人家丫头好心给你捧瓜子，你不吃就不吃，发什么天打雷劈的牢骚？俺活了半辈子了，都没见过你这么不识好歹的糟老头子！”
    胖婶看不下去了，把媛媛拉到了前边的门面房里：
    “别给他吃，他根本不知道孬好。”
    “俺怕有毒行不？关你个骚娘们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