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好跳上床,苍佑划开手机,果然,一条消息都没有。
他塞好耳机,把外界的声音锁在外面,但仍然怎么都睡不着。
他越发理解不了自己,似乎只要碰上明杨的事情,总是忍不住冲动,想事无巨细地管着,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能知道他在做什么,心情怎么样。
宿舍熄了灯,只剩各个角落影影绰绰的屏幕光。失眠到零点的苍佑第几十次拿起手机,发现那个头像旁边终于显示了数字。
他立马点开,把那几行字反反复复读了几遍。
睡了吗?
是我不乖。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苍佑后知后觉地想起舍友的话,觉得有几分道理。
他没回消息,但感觉自己终于可以睡着了。
第25章
原本想要当面回明杨的话,顺便再安慰一下被成绩打击到的小孩儿。结果考完最后两门试,苍佑还未离开宿舍,便收到家里的电话。
喂,妈。
小安今天回来了,书记在外地开会,我跟赵夫人说了,今天你和我一起陪她接机。
我为什么也要去?苍佑抬腕看看时间,感觉一会儿开快点,刚好能来得及带明杨吃晚饭。
这还要问,小安这次为什么回来,你心里不清楚吗,就是我和赵夫人都不去,你也得去。
苍佑厌烦地皱皱眉头:我有事儿,今天先不去了。
苍佑,电话那头没有了丝毫要跟他商量的语气,就是天塌了,你今天也必须给我到场。马上就快放寒假了是吧,你手里那个项目想接着做,这会儿最好别给我弄什么节外生枝之事。
垂在一旁的拳头死死攥紧,苍佑咬紧下唇,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好,几点?
飞机六点到,一会儿你亲自开车去接赵夫人,到时候机场门前汇合。
知道了。
到达时刚过五点半,三个人进了贵宾室边休息边等。
那两个人俨然已经成了亲家一般,什么小佑真是气宇不凡年轻有为,什么安安才是知书达礼温柔贤惠,互相恭维得不亦乐乎。
苍佑坐在后面的椅子上,听得心里好笑,赵家这个小女儿,任性骄纵爱耍脾气,亏他妈能想的出那样两个好词用在她身上。
等得太过无聊,没一会儿,他思维发散到了明杨身上,那个只会跟自己耍小脾气的人,不知道此刻在干嘛,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去。
苍佑掏出手机,给晾了整整一天的明杨发消息:今天做了什么?
十分钟过去,没回。
二十分钟过去,仍然没回。
这时机场广播已经响了,苍佑只好将手机收起,一同朝接机口的方向走去。
赵景安走在人群的最前面,看清接机的人,立刻露出几分惊喜之色:苍佑,你竟然来了,上飞机前我妈还骗我,说你不来接我呢。
瞧瞧,一见面先喊小佑,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路爻迪跟着道:嘿,赵夫人说笑了。
走吧,人家不想我这个妈,咱们两个老的先往前面走,让人小年轻慢慢聊。
妈赵景安被说得害羞,抿了抿唇,只敢偷看几眼苍佑的表情。
两个妈妈互相挽着,故意把赵景安和行李落在身后,苍佑作为在场唯一一名男性,也不好完全置之不理。
他上前接过行李:走吧,车在外面。
赵景安小跑几步跟上,看出苍佑不太高兴,问:你心情不好?
不是,最近考试太多,大概是有些累了。
哦,真是麻烦你了,你今天能来接我,我很开心。
不麻烦。苍佑是个绅士,虽然有心事,但不至于不理人。
而苍佑心事里的主人公,明杨,这会儿正在一片黑暗中摸索,他晚饭还没吃呢,家里就突然停电了。
他借着电量不到百分之二十的手机灯光,找到应急灯,放在茶几的一角,这才安心一些。
房子虽然不大,但没有灯光的时候,仍然显得格外空旷和瘆人。他白天去游乐园鬼屋打工,没想到晚上回来还要面对着一片漆黑。
打开冰箱,明杨打算找些吃的垫垫肚子,一低头,发现格子里的雪糕有点化了,思来想去还是怕浪费,便端着整盒坐到沙发上。为省电,他把手机开启飞行模式,然后点开贪吃蛇小游戏,一边玩儿一边吃了起来。
死了十八次,一盒子可爱多也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不觉得饿了,明杨还有些开心地想,挺好,没浪费。
从机场出来,苍佑他们直接开车去了餐厅,说是为赵景安接风。
等菜期间,苍佑给明杨发了好几条消息,还借着去卫生间洗手的空隙打了两通电话,都没联系上。
自从经历明杨深夜离家出走那次事件,苍佑不知道是染上了什么毛病,每回联系不到明杨,第一反应是先给他的号充话费。这会儿都充到三百了,连标点符号也不见人回一个。
不确定是不是因为自己昨晚没回消息在闹脾气,又担心真有什么事儿。自己现下走不开,苍佑想着,得找个人帮忙回家看看。
想了一圈,脑海中突然蹦出苍侨这个名字,苍佑翻开黑名单把人放出来,没跟人客气几句,直截了当地问:你能联系上明杨吗?
哥,等我一下,我去试试。消息秒回。
过了一会儿,苍佑手机震了,他点开,看见上面写着:联系不上,微信消息没回,我打电话他也没接。
这样,我给你一个地址,你让司机送你过去,家门密码是985211,你进去看看明杨在不在家,到时候告诉我。
好的,哥,我马上出发。
苍侨到的时候,家里已经来电了,明杨因为晚上空腹吃了太多凉的,这会儿正蜷缩在被窝里肚子疼。
耗尽电量的手机扔在一旁,早就自动关机了。
苍侨一字一句地问清楚,赶忙向哥哥报告。
得知事情的原委,苍佑简直气到说不出话,脸色铁青地回消息:叫司机送他去医院。
明杨抱着热乎被子,死活不肯挪窝,苍侨只好接着告状:哥,他不想去。
明杨微微坐起身,没好气地说:你告诉苍佑,我已经好多了,睡一觉就没事了,别再打扰人家医生。
收到苍侨转述时,苍佑刚点开私人医生的联系方式,想了想,退出去继续打字:那让他好好休息。
苍侨趁机提要求:哥,我今天能留在这里照顾他吗?
可以,你看好他,去一楼茶几底下取个暖水袋给他灌上,有什么事儿随时向我汇报。
谢谢哥,交给我,放心吧。
放下手机,苍侨按他哥的指示给明杨塞了个暖水袋,坐在旁边陪他聊天:怪不得我哥这么惦记你,他都那么疼你了,你还这么节约,要是我喜欢男的,我也中意你这样的。
别阴阳怪气的,你还跟他告状,你们兄弟俩一起笑话我傻呗。
听到明杨这样说,苍侨只顾着傻乐,他特别开心,仿佛和苍佑真的像普通人家那样的兄弟关系似的。
他每十分钟发一次消息,明杨有些受不了:你也太听他话了,他让你汇报,也不至于这么频繁吧。
苍侨举起手机:你瞧,这样看起来像我哥在跟我聊天一样。
明杨假装没看见屏幕上自己那张被光明正大偷拍的照片,回应道:你这话说的,听起来可太卑微了。
不不不,二哥他只是不理我,倒从没主动为难过我。他看起来总是特别严肃,家宴上也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我一直不敢跟他说话,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说完,苍侨又向苍佑汇报几句。
这样聊着,明杨渐渐更加能理解苍佑为何如此少年老成,他爸出轨暴露那阵,正是他上小学的时候,是早期人格形成的重要过程,经历了家庭背叛的苍佑,大约比苍侨强不到哪儿去,都是没感受过父母温暖的孩子。
快九点的时候,明杨把暖水袋拿出来,感觉肚子不怎么疼了。
苍侨手指翻飞,在输入框里写:哥,明杨哥已经好了,我能和他一起睡吗?
消息发出去两分钟,屏幕上突然蹦出语音电话的界面,苍侨紧张地接起来:哥,其实,我睡楼下沙发也行。
把电话拿给他听。
苍侨乖乖把手机递到明杨耳边。
只听电话那头的人吩咐道:你睡我房间。
明杨懒得挪窝:干脆让苍侨去你卧室呗。
不行,你问问苍侨,他想睡我那儿吗?
苍侨哪敢想啊,赶紧对着手机表决心:哥,我不想,还是让明杨哥去你房间睡吧。
好,就这样,挂了。
从洗手间回来,他妈一直盯着看苍佑,试图看出些什么端倪。
待苍佑坐下,路爻迪小声道:你怎么了,一晚上心不在焉的。半是问话,半是提醒。
赵景安见状,开口替他打圆场:阿姨,要不我们今天就到这儿吧,我吃饱了,想回家睡觉。
路爻迪看看赵夫人的脸色,试探着回答:听赵夫人的。
哎哟,乏了,这一下午折腾的,改天让他们自己聚,我们就不陪着了,省得他俩都说不上话。
几个人起身后,苍佑先行去结账,路爻迪寻了个借口跟过去,嘱咐他:等会儿我和赵夫人一辆车,你送小安回去。
让她跟你们一起走吧,我得回趟学校。
你别过分了。路爻迪在旁边小声呵斥。
正说着,赵家母女也出来了,赵景安笑意盈盈地看着苍佑,等他主动提出送自己。
我回学校还有点事儿,苍佑转向赵景安母女,赵阿姨,抱歉,我得先走一步,小安刚回国,您带她回去早点休
息。说完,苍佑先迎宾服务生一步,伸手为她们打开餐厅大门。
家里,苍侨没想到明杨和他哥日常是这种相处模式,纳罕道:按道理讲,你花他的钱,即便是借的,也不该说话这么理直气壮的。
我哪里理直气壮了?
你有种理不直气也壮的感觉,苍侨仔细想了想,替他总结,这大概就叫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吧。
这话说得人脸热,明杨不好意思地转过身解释:可能是移情作用吧,毕竟按年龄算,我也是个弟弟,他把对你的愧疚弥补在我身上了。
我是死了吗?想补偿我却对你那么上心,也就你能想出这种话骗我。
苍侨白明杨一眼,算了,把他赶到哥哥的床上要紧,不跟他掰扯这些。
明杨住进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进苍佑的房间,他躺在床上紧张,好像室内空气的味道都变得不一样了。没想到包养那会儿没爬上苍佑的床,如今反倒有机会了。
明杨胡思乱想没多久,卧室的主人回来了。
苍佑洗完澡,从衣柜里取出另一张被子扔在床上,问:肚子好了吗?
好了,不疼了。
感受到苍佑迈腿靠近,然后整个人都躺在旁边,明杨紧张得几乎无法呼吸,好像只是闻到对方身上的气息就要发生什么一样。
关了灯,苍佑开口吩咐:把被子盖好,主卧面积大,没有客房暖和,半夜别再着凉。
苍佑,明杨在黑暗中用被子盖住下颌,疑惑道,你干嘛对我这么好啊?感觉像真的在包养我似的。
你觉得这仅仅是在包养?
不是吗,我看包养不才会这样吗,除了没有爱情,关心得面面俱到,要什么给什么。
随后,屋内陷入一阵寂静。
良久,明杨听见苍佑用低沉的嗓音问:那爱情呢,你想要吗?
明杨背对着苍佑,却仿佛能看到对方的神情,苍佑他总是隐忍或是克制的,即便是这般撩人心弦的提问,从他语气里也品不出过多的情绪。
想要吗,有资格想吗,明杨自嘲地笑笑,从一个恩客身上,想要的未免太多了些。他突然有点想哭,然后眼泪流进耳洞,刺得生疼。
耳朵受的是贯通伤,疼是呲啦啦的疼。心脏挨的是闷声棍,烦是悄眯眯的烦。
隔着那么多不对等的债务,谈什么爱情,自己能给人家什么啊,明杨在心里苦笑,平静地开口:等我有资格要的时候,再说吧。
过后,谁也没说话,漆黑的睡不着的夜里,只有交错的呼吸声不断彰显着存在感。
但好在最后都入眠了,那种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的不自在,也在沉睡后忘得一干二净。
以至于明杨醒来后,发现自己竟然被安安稳稳地圈在苍佑的怀里。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搂上的,但交缠的呼吸和同样的体温告诉明杨,时间不短。
他老实地侧躺在那儿,身子一动不动,只微微仰起脸,眨巴眨巴眼睛,盯着苍佑的睡颜看。意外地,明杨发现,睡着时候的苍佑,不像清醒状态下那么严肃,眉头微微蹙起的模样,还让人有点心疼。
明杨心想,怎么了,做噩梦了吗,或者是有什么心事,你这么有钱,愁什么呢。
然后他自嘲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抬手,想要抚平那道痕迹。
刚放上去,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苍佑就醒了,看清是明杨,他眉头才舒展开,问:干嘛呢?
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嗓子有些发干,苍佑的声音比平时更低哑,吐出的热气又刚好烘在他发侧,明杨的耳朵腾地热起来了。
手从苍佑脸上拿开,身子从苍佑怀里挣脱,明杨整个人从上到下都是藏不住的慌乱,却还要张嘴掩饰:你长皱纹了,抬头纹。
苍佑虽然刚醒,脑子可一点不犯迷糊:我睡觉时不会抬头。笑了会儿,他反应过来刚刚两个人的姿势,后知后觉地开始害羞,你什么时候脱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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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治强迫症——俞几(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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