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竟是破风弩!
段云泱心头警铃大作,破风弩乃玄枢部最新研制的作品,可一次射出至少二十支淬毒精铁箭,锁定目标后更是有追踪功能,三百米内可谓弹无虚发,故得名破风。
尽管他轻功卓然,短时间内与玄冥句芒二人拉开的距离也不过百余米开外,根本无法逃出弓/弩射程。
转瞬间,破风箭劈头盖面穿刺而来,唯恐锁链为人所识,他不敢取出武器抵挡,只能凝神聚气于双掌双臂,以澎湃的内息悍然迎上气势如虹的箭雨!
铮铮铮!
刹那间金石交击声不绝于耳,段云泱充盈的真力将大部分箭矢掀飞,身形顺势向后飘飞出数丈远,以减弱毒箭的攻势。
这种借力方式显然有效,剩余的零星箭簇仅仅划破了他衣袖,而他与入口处的距离则拉近到不足百米,紧张的心绪刚放松一刹,孰料玄冥手中弩/箭储量甚众,一波未绝,竟又是另一波袭来。
段云泱的武功路数主要走刚猛一道,循环周转方面委实不够擅长,临时集聚的真气难以与第二轮箭雨相抗衡,数支毒箭很快刺破衣衫,在他身上留下道道伤痕,其中一箭更是深深扎入右手小臂之中。
箭尖附带的毒素顺着高速运转的气血侵入体内,他胸中烦恶欲呕,视物也随之模糊不清,但此时他无暇他顾,从玄冥的攻势中抽身回旋,凝气于左手掌心,裹挟着疾流的雷霆一击便朝入口附近的地面轰去!
为防止别有用心之人通过甬道进入玄霄阁,玄枢部在每一处通道入口都增设了断龙石机括,必要时以真力触发地面机关,重逾千斤的巨石便会坠落,将入口彻底封死。
下击产生的巨力推送着段云泱的身体向上飞出,与此同时面前断龙石轰然坠地,彻底将追兵隔绝在璇玑阁通道内,头顶砖块被震动裂开,尘土飞溅,崩解只在须臾之间,他生生迎着纷扬落下的碎石发足狂奔,任由尖锐棱角在面颊上掠出细小的伤口,终于在地面彻底塌陷之前逃出生天。
确定至少短时间内无人能够突破断龙石的禁锢,段云泱紧绷的情绪稍稍放松,胸口立刻泛起窒息般的疼痛,喉头热流涌上,他抑制不住,陡然呛出一口紫黑色的鲜血来。
心中苦涩,他意识到方才运功过甚,伤口处毒液顺着血流侵入体内,若是不进行紧急处理,数个时辰后毒入脏腑,只怕药石难医。
艰难地喘息着,他正欲寻处隐蔽之地运功逼毒疗伤,却冷不防一脚踏空,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猝然向下坠落!
该死
当真是马失前蹄,他被毒伤冲昏头脑,一时竟忘了此处出入口不偏不倚地设立在护城河畔
噗通!
冰冷的水流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段云泱周身脱力,无从挣扎,鼻端的空气被一丝丝挤压殆尽。
窒闷的黑暗铺天盖地而来,失去意识的刹那,眼前仿佛有一道素衣人影稍纵即逝,他伸出手似要挽留,终究抵不过幽邃的漩涡,闷哼一声,人事不省。
而正在段云泱昏晕过去的当口,有两道轻捷如燕的黑衣人影跃入水中,精准截住那下沉的身躯,随后迅速将人营救上岸,负着他往东南方飞身驰去。
断龙石坠地的动静非同小可,很快惊动了附近的玄霄阁成员。远在藏经阁的凌珂也察觉到异常响动,循着声响传来的方位找去,正好遇上了气急败坏的玄冥与句芒。
断龙石为什么会被人放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说来惭愧,玄冥恨恨叹了口气,我与句芒正在议事,忽然发觉门外有人偷听,立时追出不说,还用上了地刺和破风弩可没料到对方不仅武功高强,还对玄霄阁地形十分熟悉,在出逃时放下了断龙石,这才追之不及。影蛇,你今日可有见到什么可疑人物么?
凌珂黛眉挑起,冷笑出声:我这边反而无甚异状,说来玄霄阁的规矩你们理应知晓,除任务攸关,其他任何事务均不可在阁中密议。你们倒好,违规乱纪在先,办事不力在后,此事若是教伏羲大人得知,后果如何,你们自当心中有数罢。
声调平缓无波,她心头却早已变得紧张,毕竟先前造访过此地的,除了段云泱,再想不出第二人选。故而她特地强调不得妄议的阁规,甚至以主司纪律的伏羲为倚仗,意图分散这两人的注意力。
视线缓缓投向玄冥句芒二人身后,她在断龙石左近细致察看,唯恐漏失任何一处细节,直到在某处不起眼的角落,捕捉到一片血渍斑斑的破碎衣角。
这是
美目倏然瞪大,她又怎会错认,这衣料分明来源于段云泱进入藏经阁查卷时,所着的那件淡色长袍!
那他现在状况如何?
地面上零落的斑驳血痕刺得心底隐隐作痛,念及那人所经历的血雨搏杀,她几乎连顺畅呼吸都不能够,竭尽全力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今日之事若是声张出去,你二人皆难辞其咎。断龙石对通道损毁严重,当务之急是寻来玄枢部员及时修缮,至于追踪窃听者的任务,便交由于我,想来灵武部暗杀一系深谙其道,总不至于空手而归。
如此也罢
玄冥心中纵使有再多愤懑不满,苦于自己行止不端在先,也不便多言;而句芒早已被他密谈中的惊人真相冲击得七荤八素,木愣愣地点了点头,二人便心照不宣地快步离去。
凌珂见二人走远,这才来到巨石边,从尘灰中拾起那片衣角,将布片珍而重之地抵向心房的位置。
直到这一刻,强自压抑的泪水才断了线的珠子般从她双眸中涔涔滚落,纤细的手指缓缓收紧,直到肌肤泛出浅淡的青白色:
云泱,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呜心疼地抱住小yy!!!麻麻召唤苏苏快来救他!!
第18章 坦怀
冰冷浑浊的水流挤压而来,将意识冲刷为纷纷碎屑,体内的毒伤却也灼痛不休,教人无法安然堕入黑暗的漩涡。
段云泱挣扎在半梦半醒的边缘,浑浑噩噩间,感受到自己似乎被什么物事托出水底,随后又经历了长时间的腾跃颠簸,直到最后,陷入一片柔软与温热当中。
烫慰从伤处隐隐传来,躁动不休的毒势逐渐被安抚平息,他绷紧到极致的神经骤然一松,随即沉入修复的深眠。
已然忘了有多久,不曾如此放松肆意地沉睡过,在长久的寂静幽暗中浮沉,他不知白驹过隙几何,等到意识回笼,悠悠转醒,只见眼前一片灯火暖融,烛影摇红。
那气度清冷的人儿正端坐在身畔,双眸一瞬不眨地注视着他。
一抹释然的笑意在面上绽放,他出声安慰,不料嗓音却沙哑得不成样子:
咳,我没事,你不必担心。
苏巽闷声不响地瞧着他,眼见着那形状优美的眉越蹙越紧,脸色僵冷欺霜赛雪,半晌才嘴角一勾,冷笑道:
段公子所谓的没事当真稀奇得很,若不是恰好被人搭救,你此时焉能安然无恙地躺在这里?
他此番是动了真怒。
亏得那日他放心不下,嘱托了两名暗卫随行段云泱身边以备不测,否则他在玄霄阁围杀下重伤落水,无人搭救,纵使大罗神仙再世,想来也难挽回。
饶是如此,等到暗卫将人送到他面前,段云泱周身的伤口早已被河水浸泡得红肿发炎,体内毒素上行之势也极其猛烈,险些侵入心脉。
时间紧迫,他当即以银针护住其重要经络,协同叶知蘅以内力对毒素进行疏导。
所幸他对玄霄阁用毒方式颇为熟悉,未耗多久功夫便将对应的解药一一配置出来,尽数喂段云泱服下。由于部分毒素已在体内形成纠集之态,眼下无法将余毒肃清,但性命已然无碍。
段云泱此番伤势颇重,足足昏睡了一天一夜的光景才清醒过来,他也这么不眠不休地全程看护。
期间叶知蘅试图劝他稍事休息,他却唯恐段云泱伤势生变,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半步。此时见那人终于醒转,强自压抑的担忧不由化为满腔怒火,一时间连温言问候也做不到,面上笑容冷冽得几乎要凝出冰来。
段云泱哪里不知苏巽心中所想,眼下简直恨不能将他搂入怀中温存抚慰,无奈沉重的伤势作祟,纵使渴慕至极,也有心无力。
他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抬起裹满纱布的手,轻轻触碰苏巽紧绷的指尖:我这不是醒过来了么?烛阴大人,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可别再置气了。
某些真相既已落实,他也不愿再留着那层薄如蝉翼的窗户纸,索性挑明了开诚布公。
但出乎他意料,苏巽并未表现出多少惊讶,只是原本冷峻的神情稍稍软了下来,透出些许怅然:
罢了段云泱,你还是如往日一般,油嘴滑舌。
得知段云泱前往玄霄阁查探的消息,再结合他之前种种异常举动,苏巽稍加思索,便知自己的身份怕是即将隐瞒不住。
但他对段云泱的信任素来近乎盲目,眼见无所遁形,内心并无多少焦灼,反而生出些莫名的期待。
毕竟那夜落荒而逃,心绪纷乱不已,此番光景他早已在心中演练多遍,暗道不论段云泱如何行事,自己也不可乱了阵脚。
段云泱却刹那间惊异地瞪大了双眼。
若说苏巽识破他毕方的身份尚在情理之中,可玄霄阁中人不可能知晓对方的真实身份,他自问也从未在苏巽面前透露半点风声
那他又是如何认出自己的?
你
心中疑云翻覆不止,他正欲问个明白,腹部却突然传来一阵绞痛,生生将嘴边的话语压了回去。
你怎么了?
见段云泱陡然噤声,随即脸色苍白,冷汗也微微沁了出来,苏巽唯恐他毒发,急忙伸手探向他腕脉,感受到指下脉搏稍弱却稳定,更是不明所以。
段云泱倒吸一口凉气,手肘紧紧抵住胃部,试图减轻那处刀剐般的剧烈抽痛,咬牙逐字逐句地道:无事怕是太久未进食,老毛病又犯了。
他自幼随军,向来对饮食一事不太上心,小小年纪便饥饱不定,是以落下了胃痛的病根。现今年岁长了,倒常常被元若拙等人唠叨着要养生。
他自己平时依旧不甚在意,往往睁只眼闭只眼便对付过去,却不料现在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尽管不愿在这个节骨眼露了怯,他却无力与声势浩大的胃痛抗衡,整个人逐渐蜷作一团,身体也开始细微颤抖。
苏巽怔忪片刻便了然,心头登时被怜惜充斥得满满当当。再顾不得那些繁文缛节,发动傀儡手钏,他先向门外吩咐了几句,等到澎湃的热流充盈在双掌之间,便回到段云泱身旁,伸手入被勾住腰身,隔着亵衣揉按起他的腹部。
唔
段云泱痛得眼泪都险些溢了出来,哪里还有气力反抗,索性放任苏巽双手探入,将舒适的热浪覆盖。
伴随着他力度均匀的推拿,原本抽搐的胃部逐渐放松下来,翻涌的痛意也随之淡化。被疼痛发散的意识缓缓凝聚,段云泱这才察觉,此时此景,似乎有些暧昧。
腰腹被搂住,这一刻自己正顺势躺倒在苏巽胸膛,微微侧头便能将那人清冽淡雅的气息嗅得分明。而那修长手指带出的热力庞大如斯,他只觉得身体仿佛正被不知名的力量消融,一寸寸软倒下去,几乎要沉沦于那人温暖的怀抱当中。
二人靠得有些过分的近,苏巽的气息不时吹拂在段云泱耳后最为敏感处,他的心跳也犹如风卷珠帘,凌乱激越,剧烈的声响险些突破胸腔的束缚,充盈在每一丝呼吸间。
可有好些?
神情依旧淡然自持,苏巽挂念着段云泱身体不适,自然未生出半分绮念。
而段云泱早已眼前朦胧,带着鼻音轻轻嗯了一声,许是受伤的缘故,声音软糯中蕴藉着淡淡的虚弱。这个字眼似喘息又似诱哄,苏巽眉梢微挑,心弦轻荡,掌心蓦然潮热了三分。
不经意间,房中的温度似乎攀升了些,满室脉脉的情潮涌动,自然生出几分旖旎的秀色来。
半晌,门外传来数声轻叩,苏巽闻声收手起身,走出房门。
患病之人心思脆弱,段云泱此时才算是深谙了这个道理。伴着热度抽离,他霎时间只觉得心中空空落落,仅仅是片刻的分别,不舍之情已油然而生。
忍不住自嘲地叹口气,他段云泱于群芳猎艳中自由来去,原本是肆意跳脱的性子,又怎能料到有朝一日,会为了那人冰肌玉骨流连忘返,食髓知味,不可自拔?
可叹,可叹!
苏巽很快返回房中,手中端着红木托盘,其上端端正正放着盏琉璃碗,碗中热粥蒸汽袅袅,色泽鲜亮,诱人的香气很快弥散开来。
这干贝鲍鱼粥已在膳房熬制了整整一日,想到你伤损难免失血,便又加了些枸杞在内,他用汤匙在粥面上轻刮,直到盛满勺身,又放到嘴边吹了吹,方才我令小厮提前舀出一碗,眼下应该温度正好,你尝尝看,可还满意?
话语间他动作不停,托着段云泱的背部,让他舒适地倚靠在自己肩头。
段云泱懒洋洋地半眯着眼,猫儿似的伸出舌头舔了舔汤勺,感受到热度适宜,便毫不客气地张口吞下。
此时便显示出二人的默契,这厢他刚刚咽下一口粥,苏巽已经温好了另一勺递来,伴随着暖糯的粥液入腹,胃中刮绞的痛意逐渐缓解,段云泱不禁满足地叹息:前辈,我真没想过,有朝一日还能被你这般照拂。
闻言,苏巽持勺的手略一停顿,嗓音中随之染进了几分暧昧不明的情绪:我早已不是玄霄阁中人,还是莫要这般唤我为妙。
那唤作甚?段云泱伸指勾起他散落榻上的一缕青丝,细细捻动着,你年长我些,不以前辈相称或有不妥或者,用你以前的代号相称,烛阴兄?烛阴哥哥?哈哈哈
话音未落,他自己便绷不住笑将出来。
苏巽无奈地摇摇头,抬袖将他嘴角的粥沫拭去,沉吟片刻,神情整肃地道:我名唤苏巽,你直呼其名便是。
段云泱既已识破他身份,想必对他的身世背景同样有所了解。然而,他却没来由地生出某种冲动,想要亲口将姓名告诉他。
一如十余年前,他心向往之,却力不能至的那般。
作者有话要说: 欧吼吼吼!!!他俩是小时候就见过的缘分哦~有没有小天使猜到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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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是被小侯爷攻略的一天——粿子狸(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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