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他算了算日子,发现又到一年中秋节。
司暮挺喜欢这个日子的,这个日子代表着团圆。
上回两人一起过中秋是在酒中客的秘境里,诸多限制,不能随心所欲,对此司暮深表遗憾。
他抬手掩了掩谢清霁的眼,另一只手掐了个诀,再睁眼时两人就落在了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司暮用了障眼法,周围人对街边突然空降了两个人并没有太大惊吓,只以为他们原本就一直在那里的。
长身玉立的两人站在一起,很快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今日中秋不设宵禁,这儿又是民风淳朴开放,街上除了成双成对的有情人,还有许多单身少女们,结伴出来走走看能不能邂逅一段命定姻缘。
此时见两人容貌上乘气质出众,都忍不住发出夸赞惊呼,有大胆的少女甚至拿团扇掩了半张脸,就将满是香粉的手帕轻轻巧巧丢过来。
谢清霁本就被大变场景吓了一跳没回过神,视线一偏,忽然就看见一张粉色帕子迎面而来。
夜里轻风将脂粉香先一步送进鼻端,谢清霁虽不知这帕子是怎么回事,但本能抗拒,司暮都来不及替他拒绝,他就先挥袖避开,猛地退后一步,任由手帕轻飘飘落地。
不远处就哐当碎了一颗少女心。
谢清霁这一避太仓促,直接撞司暮身上了,司暮手便在他腰间扶了扶。
谢清霁借力站稳,有些惊惶地转头看了眼司暮,眼神澄澈茫然,司暮立刻就想起了受惊后慌里慌张的小狐狸。
他闷笑一声,松开环在谢清霁腰间的手,小声道:哥哥快跑。
谢清霁疑惑的啊了一声,司暮就牵着他的手飞快往前跑。
他被迫跟着跑了几步,眼前障碍便多了起来。
绣着各色花儿的手帕、少女簪发的绢花、鼓鼓囊囊沾满胭脂香的小香囊谢清霁懵得要命,一边仓促地躲着一边跟着跑,终于知道司暮为什么喊他快跑。
这这些人也未免太大胆了些!
司暮没用术法,而谢哥哥还失着忆。
于是两人就这么靠着大长腿跑啊跑,躲开蜂拥而来的人,转身闪进一条人较少的街道。
这街道尽头是死路,故而没什么人往这边走。
司暮拉着人拐进来,顺势就将他压在墙壁上,两人一并躲在阴影里,司暮嘘了声:哥哥别说话
两人刚将身影隐匿在阴影里,街口便哗啦啦走过许多人。
谢清霁大气都不敢出,街道里这片阴影很狭窄,两人要挨得很近才能完全藏起来。
靠太近了,谢清霁两只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局促地动了动,在地上落下摇摇晃晃的影子。
司暮瞥见了,低声道:哥哥抱我。
正此时,外头有人忽然说了一句:人不会在这边吧
谢清霁一个激灵,立时不犹豫了,将手搭在司暮腰间,怕司暮暴露,甚至还不由得用力抱紧了一点。
将司暮往自己身上更带近了几分。
谢清霁大气都不敢出,好在那路过的另一位少女很快就道:这儿是死路啦,他们肯定不会进去的
说着说着便走远了。
喧闹声渐渐远去,沉沉的呼吸声在耳边萦绕,变得格外清晰起来。
谢清霁后知后觉发现两人姿势如此之暧昧,耳根一红,抿了抿唇,下意识就推开了司暮:阿弟
司暮的手垂了下来,若无其事地牵了谢清霁的手,拉着他往外走:人都走了,我们也出去吧。
他动作太随意自然了,谢清霁跟着走了几步,面上闪过犹豫之色,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抽出来,只沉默着走着。
玩够了带人跑的戏码,这回司暮悄悄又施了术法,让他们俩在别人眼里都是普通人模样。
他带着谢清霁绕回热闹的那条长接,刚拐进去就看到有人卖河灯。
中秋放河灯许愿,是这儿的传统。
谢清霁有些意动,视线落在小摊上,停顿了好一会,还是忍不住偏头看司暮:阿弟,我们也去买两盏河灯放吧。
司暮欣然应好。
那卖河灯的摊主是个七八十岁的阿爷,年纪挺大,却精神矍铄,乐滋滋地占着街道一隅,支着摊儿卖花灯。
他这花灯约莫都是他自个儿做的,到底是年纪大了,不如年轻人做的精致,不过胜在造型独特,也卖了一大半。
剩下的十数盏花灯里,谢清霁一眼便相中了一盏。
花灯的总体造型还是传统的莲花形,不过这盏花灯的莲花心处,除了一截蜡烛,还卧着一只雪白小狐狸。
小狐狸团着蜡烛,尾巴微卷,脑袋微歪,好像在专心致志地守着蜡烛。
在四周灯火的映衬下,小狐狸身上被渡上了充满暖意的橙黄色。
谢清霁觉得这小狐狸似曾相识,他应当是在哪里见过的。
一时心动,正要问问司暮觉得这个如何,司暮就先他一步将那狐狸花灯拿了起来,端详片刻,眼底浮现笑意,摸出钱来递给阿爷:我要这个。
他给了一串铜钱,阿爷眯着眼,取了几枚,便没在拿了,只笑呵呵道:好咧,祝两位贵人百年好合啊!
百年好合
这词怎么能放在他们两身上。
谢清霁担忧司暮多想,赶紧纠正:阿爷您误会了,我们不是夫妻,是契兄弟
阿爷啊?了一声,眯了眯眼,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番两人,又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
谢清霁便以为他明了了,微微松口气,又莫名有些失落。正打算告别离开,那阿爷又笑呵呵起来:未婚啊?那也不要紧,以后成婚了,要互相扶持恩恩爱爱啊!
谢清霁懵:?
他以为阿爷没听清,试图再解释:阿爷,我们
老阿爷有点耳背,听不大清谢清霁的解释,不过他看着两人面善,慈祥之心大发,想到家里的孩子,忍不住又多说了几句:你们看着就很般配,以后好好过日子啊!
谢清霁:
谢清霁有点绝望。
司暮在旁边看戏看得喜滋滋的,也不多解释,到最后朝老阿爷道了声谢,便拉着谢清霁走开,走了几步,身后那慈祥的声音还在铿锵有力: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绕而不绝。
司暮走着走着,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他在河边站定,眉目间都是盈盈笑意,抬手将点亮的花灯递给谢清霁:哥哥许愿吧。
谢清霁走得急了,微微有点气喘,他茫茫然接过花灯,才发现他们明明有两个人,却只买了一个。
阿弟,你没有花灯
司暮漫不经心地笑:不要紧,哥哥许就是了,我的愿望我自己能实现。
谢清霁拗不过他,抿了抿唇,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弯下身来,轻轻将花灯放到河里。
然后双手合十,学着旁人,闭眸许愿。
一愿盛世安稳无忧。
二愿司暮此生长安。
三愿
谢清霁长睫颤了颤,不由自主就想起了方才老阿爷的话。
虽然知道是奢望,但却也是很诱惑人的愿望啊
谢清霁沉默了很久,终于还是抵不过心底渴求的声音。
他微微张唇,虔诚而无声地许了第三个愿。
三愿他和司暮,长长久久。
清风霁月冷清矜贵的风止君何曾有过这个样子。
腰身清瘦背脊挺直,颈脖弯出优美矜持的弧度,双掌合十,衣袖滑落,露出素白如瓷的手腕。他闭着眼,长睫又弯又翘,轻轻颤着。
盈盈月光、迷离灯火,落在他一身白衣上,忽然就为他染上了一丝尘世间的烟火气。
司暮看着看着,目光慢慢地便变得温柔起来,温柔过后,又是充满占有意味的强势。
他微微弯腰,伸手,准确无误地握住了谢清霁的手腕,将刚刚许完愿的人拉起来,往身边一带:哥哥许了什么愿?
谢清霁回过神来,思及许下的愿,心尖儿一颤,耳根才消散不久的绯色便又重新浮起。
他故作镇定地偏头,看他的小狐狸花灯亮着烛火平平稳稳地顺水飘远了:没什么。
谢清霁不说,司暮也能猜个大半。
司暮无声笑了笑,抬手卷着谢清霁一缕青丝把玩,也不逼问,只懒洋洋道:那哥哥想知道我许了什么愿吗?
谢清霁心神一动,好奇地转头望来。
然后便见面前眉目俊朗的青年稳重了神色,一字一顿,格外认真道:哥哥嫁我。
作者有话要说: 聘礼:一架子糖葫芦。
第85章
再一个混乱又不可描述的夜晚过后,一大早谢清霁醒过来, 又默不作声地坐到了床榻尾。
这次他毫不留情地将整张被子都卷走了, 弹指开了窗, 才团成一团缩在角落里。
开始沉默自闭。
所以司暮是被冷风硬生生冻醒的。
他一个哆嗦睁开眼, 衣衫不整地翻身坐起,看到床榻尾谢清霁蜷成一团的背影, 心里一个咯噔。
试探着喊了声:哥哥?
谢清霁身上的忧郁气息登时沉重了几分。
司暮了然, 磨磨蹭蹭凑去谢清霁身边, 掀开被子钻进去, 温香软玉满怀终于舒了口气:小师叔。
谢清霁闷闷不乐:你怎么也不制止我。
他的声音还有点哑,是昨晚某人趁着他没恢复记忆弄出来的杰作。
谢清霁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越回想越觉得无地自容, 司暮这小混蛋,不仅没拦着他发傻, 还故意看他热闹。
司暮从背后抱着他,蹭他脸颊, 装痴买傻:哥哥
谢清霁:
谢清霁:恬不知耻。
司暮谦逊:过奖过奖。
他磨蹭了一会, 还是忍不住往狐狸尾巴上拔毛: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哥哥你理我一下啊, 哥哥哥哥
谢清霁忍无可忍,拢了拢险些又要被司暮揪散的衣衫, 斥道:你是大公鸡打鸣吗。噤声。
司暮被大公鸡这个形容震懵了。
他震惊地沉默了一会,不死心地撩拨:你不喜欢哥哥这个称呼吗?我还挺喜欢的。毕竟
司暮意味深长地笑了声:话本子里也说了,床下叫哥哥, 床上哥哥叫你说是不是啊哥哥。
谢清霁乍一听还没反应过来,听见司暮闷声在笑才恍然。
他张了张口,觉得司暮简直是混蛋到极点,可没别的词能骂,只能又重复了一声:恬不知耻。
不过我最喜欢还是叫你小师叔。司暮将脑袋搭在谢清霁颈窝,喃喃道:这世间也就只有我能这么叫了小师叔,你有没有觉得挺刺激的?
谢清霁:
他再没法心平气和地和司暮待下去,板着脸翻身下榻,留下司暮在后边拍榻大笑。
后来一段时间里,谢清霁还是躲不过话本的命运,断断续续又错乱了几回记忆。
直到来年春至,外头那灯笼似的小果子都熟透落光了,复又开满花儿来,谢清霁才彻底恢复正常。
这回风止君再一次重返的消息并没有在宗门上下引起过大轰动。
因为更引得群情轰动的消息是风止君要与人结契了,道侣契。
虽然风止君并没有说那人是谁。
明溱心情复杂。
风止君第一次离开,回来有了心上人,第二次离开,回来说要结契下一次是不是就该抱孩子了!
不不不没有下一次的离开了。
明溱一大早就忍不住拉着六峰长老叨叨,叨着叨着忽然觉得不对,今天的六峰长老怎么如此沉默。
他下意识转头去看,结果看到六峰长老望着他欲言又止。
明溱心头泛起不详预感:你说话。
六峰长老叹气:今早司暮君唤我过去,给我安排了个差事
他停顿了一瞬,再长叹一声 :司暮君也要结契,也是道侣契。
明溱错愕地啊了一声,旋即松口气,他还以为司暮君要搞什么针对主峰的事呢,原来只是结契。
他松快道:那也成,司暮君打算什么时候举办大典?是在风止君之后吧?那我们干脆连着六峰的也一并安排布置了。各种物件直接准备两份。
问题就出在这里。
六峰长老沉重道:司暮君说,他和风止君同一天。
明溱:
司暮君还说,节省资源,六峰也不必整了,他借借主峰的地儿就成。
明溱:
明溱一撸袖子,抽身就要往主峰冲,六峰长老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给他补了最后一刀:你看,这是风止君的传讯,说一切听司暮君便可。
于此同时,主峰之上。
钟子彦紧张又兴奋。
这是风止君归来后第一次召见他。
他这几百年来,只要在宗门里,就几乎是待在剑峰上的,几百年前他还只能爬几层,如今他差不多能攀到峰顶了。
只差一个提点和契机,冲破那瓶颈,便能大有所成。
这进步速度很快,主峰里别的弟子都很艳羡。
钟子彦虽时时刻刻叮嘱自己要谦逊,但此时站在风止君面前,他还是忍不住想好好表现一下自己。
就好像小孩儿学会了什么,迫切地想要展现给大人看,等待一个认可和夸赞。
师尊,我
他长剑刚抽出来,就听见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有人散散慢慢地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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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叔他总在掉马[重生]——今夕故年(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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