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见状立即坤袖掩去泪水,委身蹲在男孩旁边,伸出一双苍老龟裂的手,捧住苏忘离委屈的小脸,用细长拇指轻柔拂去男孩脸上的泪水和泥污。
那张白皙水嫩的小脸终于如同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从黑泥里显现出来。
不哭...不哭...离儿......男子汉......不能哭......不能哭......知道吗......啊?女人强忍泪水,颤抖声音,还不忘教导身边的男孩。
苏忘离最听娘亲的话,见女人这样说,立马抿起嘴,绷着脸,忍住不眨眼,眼眶中泪水来回打转,眼睫沾上点点水珠,就这般,抽泣着将泪水硬生生憋回去。
三伏天里,又是正午,焦躁的大太阳烘烤大地,周遭不知哪里传来的蝉声,不知疲倦没日没夜的瞎叫着,扰的人心慌烦躁。
离儿,我们回家回家......女人站起身,许是太久没吃东西,起身太快,没站稳,来回打转几步,竟硬生生摔倒在地,没了知觉,昏迷过去。
苏忘离见状立刻扑上去,要将女人拉起来,可他太小了,身子小,力气更小,拉不动,只能坐到女人身边嚎啕大哭,不断推搡着女人孱弱的身子,却不见她醒来。
景湛心痛不已,再也忍不住,不管是不是于梦境里,抬脚就要上去帮忙。
谁知刚一动作,周遭便是一阵刺耳的破碎声,像极了陶瓷玉器落地摔烂的尖锐响声,紧接着,景湛眼前画面龟裂破碎化作齑粉,将景湛置身于黑暗之中,仅是片刻,便又重新构造出新的画面。
景湛仔细打量周遭,自己正身处一间潮湿漆黑的破庙里,由于太久不通风,烂庙里弥漫开一股腐朽烂木的酸味,呛的景湛只想打喷嚏。
转眼间瞧见不远处干草堆上躺着一人,定睛细看,才发现是那个骨瘦如柴的女人,苏忘离的娘亲
她眯起一双眼,嘴唇干的裂皮流血,枯糙身子随着呼吸上下起伏,如同一片枯叶。她似乎用尽全身力气去呼吸,手脚一动不动,连眼皮都懒得眨一下。
离......儿......
嘶哑声音溢出破裂嘴唇,她似乎刚刚苏醒,见身边无想见之人,用尽全力喊出口,在景湛听来却如同细语。
景湛只听见寂静的破庙外,一双硬板鞋穿破风声,踏着干裂土地跑过来。
哒哒哒......
声音越来越近......
娘亲!娘亲!只见男孩怀里抱紧了油纸包,泥泞小脸笑容灿烂跑进来,看着自己娘亲眨眨眼,见娘亲醒了,便立刻跑到身边跪下,将怀里抱了一路揉的软乎的油纸打开,里面是一个包子,只是包子卖相不好,外面素白的皮还沾上些黑泥。
娘亲......你吃......苏忘离吞了口唾沫,声音欢喜软糯,将包子小心翼翼送到女人面前,见女人混身使不出一点力,便一手将包子拿起来,一手掰一小块干净的,递到女人嘴边,小声道:娘亲,你,你吃,吃了就有力气了。
女人垂眸看了眼嘴边肉馅包子,抬眼瞪向苏忘离,沙哑着嗓子凶狠道:你......哪来的钱......不是说了......不能......不能偷......
苏忘离立刻摇头,一颗小脑袋跟拨浪鼓似的,急忙道:娘亲,我,我这次没偷,这是我捡的。
他谨记女人教导他的,不偷,不盗,不强,不怨,不恨。
但女人已经太久没吃过东西了,苏忘离是个孩子,还有些力气爬到树上摘几个野果子啃,但是女人不行了,啃不动了。
他便在包子铺前等着,望着,盼着,只要能有一个包子,哪怕只有面皮,他也已经感天谢地了。
摊铺老板见这么个小乞丐在自家摊子前蹲着,嫌他挡生意,抄起棍子把他赶走,谁知道,这小孩走了之后又回来,蹲下眼巴巴的看着,一来二去,小摊老板也拿他没办法,只能由着他这样,待到暮色降临,小摊上渐渐安静下来,街道上人也越来越少,老板正准备收拾摊铺,可苏忘离还是不死心的在不远处蹲着。
老板无法,将冷掉的蒸笼打开,选了个最小的扔给苏忘离,大声喊道:这就算是爷爷我做好事施舍给你的,明天再敢来,我就打断你的腿!
那只圆润饱满的包子于火红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苏忘离倾身伸手去接,谁知两条腿蹲麻了,毫无知觉,整个身子扑在泥泞里,那只白净包子落在他面前,在泥泞里滚了个圈,摇摇晃晃定在他眼前。
苏忘离立刻爬过去裹住包子,生怕老板会改变主意将包子抢过去。
将上面的泥灰小心翼翼的擦干净,只是有些地方粘住了,根本擦不掉。
本想跑回去拿给娘亲,但这样跑回家啊,包子肯定要凉透了。
他便迅速跑到包子摊上,趁老板忙活其他事不注意,抽一张油纸拔腿就跑。
哎?小兔崽子!你怎么不知好歹.........
耳边是凄厉的风声以及老板撕心裂肺的臭骂声。
可是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娘亲,你快吃,吃了就好了。苏忘离将手上掰了一块的包子又往女人嘴边拱了拱,女人这才缓慢张嘴将半块包子吞进去僵硬的咀嚼着,似乎是几天不曾进食,竟连最基本的咀嚼都有些生硬。
女人吃了大半个,终于恢复些体力,抬眸看向苏忘离,问道:离儿吃了吗?
苏忘离看了眼还剩些脏泥的包子皮,抿了抿唇,咽了口唾沫,点点头,笑道:娘亲,离儿吃过了。
女人这才放下心来,眨眨眼,又昏睡过去。
周遭恢复原本的一片静寂,男孩低着头,看不清神情,直到女人传出绵长呼吸,苏忘离才确定她睡着了。
抬起手,将仅剩一块占满泥的包子皮一口塞进嘴里,两腮被撑的鼓鼓的,他吃力的咬着,嚼着,直到嘴里残渣全部咽下去,他还依依不舍的舔一舔自己拿过包子的手指头,这才心满意足的躺到女人身边,安然睡去。
景湛明明没有只是个看客,可心却揪着疼,他的师父,那个高高在上的鹊桥星斗,瑶华仙君......
原来......原来......竟是这样......
无助却又这般容易满足......
画面又是一瞬转过。
细雨绵绵,街巷里人不多,来来往往都撑把油纸伞,只有苏忘离和女人两人头上顶着件破衣服,但于连绵细雨中,两人笑的开心。
离儿想吃什么,今天娘亲给买。女人捂住自己替别人缝补衣物得来的碎银子,大方道。
真的吗娘亲!一双明亮眼眸倏的抬起,映上期待,闪烁细碎光芒。
真的。女人和蔼的顺了顺男孩被雨水打湿的长发,温柔道。
我想吃米糕!我想吃那个米糕!苏忘离兴奋的跳起来,一只小手指着街边正收摊的铺子。
女人将男孩领过去。
老板,我要......要一个米糕。苏忘离顿了顿。
老板,要两个。女人纠正过来。
苏忘离立刻抬头看向女人,茫然的眨眨眼,小声道:娘亲......我们......我们没有......
有的,给离儿买两个米糕的钱,娘亲还是有的。女人伸出雨水沾湿的枯瘦手指,将苏忘离打湿贴在脸颊的发丝一缕缕拂开,温柔的止住男孩要说的话。
直到手里捧着两块热气腾腾的白糯米糕出来,苏忘离恍若做梦一般,捧住两块热腾腾软糯糯的米糕,舍不得下口。
快些吃吧,一会该凉了。女人柔和的话语将苏忘离心神拉回。
苏忘离看向女人,用力点点头,张嘴刚想咬,又将米糕举到女人身边,一双大眼睛望向女人,软糯糯道:娘亲,你吃。
女人笑了,那张瘦到脱相的脸映出几分明艳,双手撑住旧衣裳,轻缓地摇摇头:娘亲不饿,离儿快吃吧,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本来还在犹豫的苏忘离,听到冷了会变难吃,立刻大口咬起来,整个嘴里塞的满满的,吃力的嚼完使劲咽下去。
女人担心道:吃慢一点,当心噎着。
只见苏忘离笑起来,那张白净小脸溢着灿烂且满足的笑,一双狐狸眸弯成小月牙,鼓着张嘴兴奋的大喊:娘亲,是甜的!是甜的!里面还有馅儿呢!红豆枣泥馅儿的!娘亲!我喜欢甜的!我喜欢红豆枣泥馅儿!
细雨连绵,周遭被雨帘笼罩起来,模糊不清,只有小孩稚嫩的喊叫声打破雨帘。
女人心中热流涌过,望向自家开朗的小儿子,温柔道:等娘亲以后再给你买。
两人笑着走远了,一大一小,撑一件破旧衣裳,两抹身影于朦胧细雨中渐渐模糊消失......
景湛却站立不动,既不追上去,也不后退,细雨打湿他的头发,眼睛,心脏......
心酸蔓延开来......
原来......师父那么喜欢甜的......
※※※※※※※※※※※※※※※※※※※※
上一章改了无数遍了
我要哭了
第四十四章 仙君心慌
画面不断接连涌过,等景湛看清楚时, 发觉夜已经深透了, 深暗天空中闪烁点点星光, 如同黑色锦华绸缎上镶嵌的璀璨宝石。
四周是一个接一个的房间,朴素简单,除去院中一颗大槐树和几簇灌草木外,再无别的装饰品,景湛摸索着走出大门, 回首看向牌匾。
渡悲寺......
一块暗红沉木匾上三个漆金大字, 庄严肃穆。
自己怎会到这来?他师父怎么又和寺庙扯上干系?
景湛忽的想起苏忘离是佛修成仙,照这样来看, 那应是在这了。
和娘亲一起吗?
怎么会来到这?
景湛心中疑问颇多,本想着进去一探究竟,但还未重新踏进门,便听到不远处高墙后面窸窣声响。
仔细听来,并不只有一人, 听声音应该是有两人, 一个声音清脆悦耳,另一个声音低沉兴奋,景湛听不清两人对话, 便慢慢走近。
我和你一起吧忘离,你要修仙, 我陪着你!那道低沉声音听来兴奋愉悦, 唠唠叨叨个不停。
好好好, 我知道了,霁霄,你这句话都说了一百八十遍啦。另一道声音清脆响亮,话语里满是无奈和温柔。
听到景湛心中是那样熟悉,可却那般陌生。
终于拐过墙角,只见两个少年肩并肩靠着高墙坐下,抬头赏天边星河,一人穿一件灰色缁衣,景湛知道,那应该就是寺庙里那些和尚穿的,只是两人未曾剃度削发。
景湛朝两人瞧过去,两人却看不见他,沉浸于漫天星海中。
苏忘离长发未束,青丝如瀑披在脑后,不同于以往孩童的稚嫩,此刻的他已经初长成现在这副模样,剑眉柔和,明眸皓齿,面颊白皙,仿佛皈依佛祖脚下的白莲仙子,目光平静,嘴角却是景湛不曾见过的弧度。
而苏忘离身旁,少年头发束成高髻,浓眉大眼,鼻梁挺直,线条硬朗,一咧嘴露出整齐白牙,如同深冬清晨初生的太阳,柔和却英气。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忘离,你要成仙人对吧!带着我吧!我陪着你!我们一起!少年拉住苏忘离的手臂,不嫌累的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一遍。
苏忘离面上笑意更深,也不嫌累的将话又答应一遍:好好好,我知道了,霁霄,一百八十一遍啦!
语气温柔体贴,神情柔和温暖。
景湛看呆了,一双眸子紧紧盯住苏忘离,瞳孔里映出他的盈盈笑脸,执拗又不舍的想要留住自家师父清丽婉约的瞬间。
他......原来会笑的啊......
景湛瞧上那张笑脸,开心又难受,他开心于见到苏忘离的笑,难受于那笑和他毫无关系,笑容不属于他,温情不属于他,人......
也不是他的......
夜色朦胧,三千红尘世界,整齐有序的被一分为二,一半是苏忘离的明媚灿烂,一半是景湛的暗自神伤。
可明媚终归是假象,是无底深渊抛出的诱人礼物。
不可!
不能让师父这般昏睡下去!
那是他的!
是他的人!
景湛立刻冲过去要将苏忘离拉起来,奈何所碰之处皆是泡沫虚影,他的手从苏忘离身上穿过。
碰不到......碰不到!
两人依然自顾自的畅谈,可景湛却瞧的心闷。
不行!
不可!
不能!
师父......
苏忘离!
苏忘离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去他的沉在心底!去他的默默相伴!去他的犹豫寡断!
他爱苏忘离!
他要让苏忘离知道,无论是众叛亲离抑或是分崩离析,他都要与苏忘离相依为命,他不要苏忘离被众人敬仰被众人喜爱,他只要他做自己一个人的神!而他只做做苏忘离一个人的乖孩子就好了......
师父!师父!景湛拼命嘶哑喉咙喊叫,吼声震彻天地,于山边回荡,连漫天繁星都害怕的闭了眼,光都黯淡下去。
你醒醒!你醒醒啊!他胡乱地去抓苏忘离,明明知道两人无法触碰,却依旧不死心,与他来说,不死心不要脸已经是常事。
苏忘离!徒劳地去碰他,终于近乎绝望的凄厉叫起来。
叫喊冲破无形屏障,于黑夜幽森的树林中来回穿梭回荡。
周遭事物在这一瞬间化为静止,微风吹拂的草木停住,两人交谈停住,天上闪烁繁星停住。
接着,便是一道道裂痕浮现出来,将静止的一切分裂开来。
人醒了,梦碎了。
下一刻画面骤然破碎,景湛被一股强烈气流冲出,神识终于离开苏忘离的梦,回到自己身上。
紧接着便瞧见一团黑气自苏忘离眉宇间窜出,化作一只黑蛤.蟆。
景湛这回学聪明了,还未等这只癞蛤.蟆有所反映,立刻召出念君将其锁住,白色花瓣瞬间变为暗红利刃,将黑团蛤.蟆锁住,尖刀刺入体内,只听一阵凄厉惨叫,这只蛤.蟆便闭眼毫无动静,紧接着化为团团黑气消失于漆黑之中。
景湛?榻上沙哑的声音唤出,似乎还没完全清醒,不似平日那般无懈可击,带着些许迷茫无措。
师父。景湛为让苏忘离安心,本想点燃台上烛火,但不知这样是否会惊动其它东西,便轻声应了句。
我刚刚是......苏忘离这才慢慢恢复清明,想起方才种种,心中气愤不已,只骂自己大意。
那是什么?为什么会入梦?景湛并没去问苏忘离梦中男子是何人,避重就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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