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体谅让蓝姗有些惊讶,但仔细想想,似乎又理所当然。
如今再去回想,就会发现,在两人的来往之中,大多时候都是陈悠然在迁就她,改变自己来适应她。这一切潜移默化, 发生的时候甚至很难被注意到。只有在回想时, 才能如此清晰。
于是迷迷糊糊之中,蓝姗常常会梦见从前的事。
说来也奇怪, 她以为在自己印象之中,最深刻的应该是还在家里的那些年。沉闷、压抑、绝望,那种每时每刻都自觉身处泥淖之中无法自拔的感觉, 实在不是什么良好的体验。
所以蓝姗一直不太喜欢自己出生的地方,不是出于需要,她甚至不愿意去回想。
但如今她才发现,记忆中那段本以为刻骨铭心的内容,已经渐渐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跟陈悠然相处的种种。虽然陈悠然出现在村子里的时候不多,但每一帧画面都如此鲜活,给那个沉闷的小山村,也添上了一抹浓重的亮色。
让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也让她无比眷恋那种活着的感觉。
这种求生的意志是否在病情治疗之中起到了一定的效果,蓝姗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是按照医生的说法,跟其他病人比起来,她的情况的确相当好。
被集中在一起隔离治疗之后,每天都有病人去世的消息传出,这让医院里的气氛十分压抑沉闷。
因为不允许探视,除了医护人员之外,他们也看不见其他人。入目所见的,就是种种跟自己一样挣扎在生死线上的同伴。
这种环境对病人其实并不好,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毕竟还没有条件将每个人都单独隔离。
但在这一片愁云惨淡之中,蓝姗始终保持着自己勃勃的生命力。
虽然昏迷的时候多,但只要醒过来,她就会努力让自己的状态看起来好一些,梳洗,化妆,看一些不那么费神的书,跟陈悠然聊天,仿佛她是来度假而非治病的。
除此之外,面对治疗她也积极配合,日常起居完全遵照医嘱。
她才二十岁岁,如此年轻,还有大把大把可以挥霍浪费的未来,绝不允许自己的生命就在这里走到尽头。
感觉上仿佛过去了好久,但实际上也不过是大半个月的时光,蓝姗的病情便已经开始逐渐好转,让所有的医护人员都十分欢喜。
值得庆幸的是,曾经跟她住过同一间屋子的聂雨欣并没有感染。
而这段时间虽然不允许探视,但聂雨欣还是不断从外面给蓝姗送东西,让她的病中生涯不那么枯燥。在病情稍稍好了一些,不再每天昏昏沉沉躺在床上之后,蓝姗就恢复了以前的作息和状态,重新开始学习。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疫病,他们差不多耽搁了两个月的功夫,肯定是要重新补上来的。如今已经到了五月中旬,再过一个月,六月底,就要陆陆续续开始考试了,由不得她不紧张。
对她的这种轻松的心态,医护人员大都十分赞叹,倒是蓝姗自己很淡定,疫病再可怕,但只要战胜了它,生活还是会逐渐回到正轨。这时候不学习,就跟不上了。
是啊,人生或许总会遇上各种各样的意外,但只要还活着,就总会回到既定的轨道上去。
不过最重要的是,蓝姗终于可以正常地跟陈悠然电话交流了。
这半个月里发生了什么,她们只字不提,但彼此都明白。
所以在电话里再次听到蓝姗的声音时,陈悠然的眼泪几乎是立刻就滚下来了。但她还要努力地压抑住抽泣的声音,不让电话另一头的人听见。
蓝姗并不知道,有好几次,陈悠然都把车开到了机场门口,冲动地想买一张票,飞到北京去看她。
但每一次,她在车子里呆呆地坐着,看着不远处人来人往的机场,最后还是强制自己,把这种冲动压了回去,又开车回店里继续忙碌。
大道理她懂得不多,但陈悠然很清楚,自己此时就算去了北京也帮不上任何忙,只能给蓝姗添乱,让她更担心。
她此刻能做的,是为对方稳定住后方,确保这边也不乱起来。
虽然本省并未受到非典的袭扰,但是这一两个月,也依旧处在紧张的防备状态之中。百姓们为疫情担忧,自然无心购物。加上货物也运不过来,所以几乎没什么生意,受到的影响不可谓不大,需要她操心的地方也很多。
所以挂上电话,陈悠然就再次陷入了忙碌之中。
只不过这时,她的精气神看起来都跟之前截然不同,原本因为她的喜怒无常而不敢靠近的员工们都松了一口气。
大家都知道小老板在北京上学,虽然并不知道蓝姗已经感染,但都能理解陈悠然为什么这么担心。毕竟他们之中,也有人有亲友在外地。
随着蓝姗的病情好转,一切似乎也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整个疫情的大环境也在逐渐好转。
5越19日,北京非典新增兵力数下降至个位数。
21日,北京最后一名非典病人出院。
29日,新增病例首次出现0记录。
6月1日,北京防治非典指挥部撤销。
6月20日,小汤山最后18名患者出院。
时间进入六月底,24日,世界卫生组织将中国大陆从疫区中除名,这场几乎波及到全国大部分地区的疫病,终于彻底被消灭。之前所有因此而来的各种限制,自然也就不复存在。
在网上看到这个消息,陈悠然几乎是立刻就直奔机场,买了最近一趟航班的票飞往北京。
因为她的反应十分迅速,所以没有碰上人流高峰,几个小时后就顺利降落在了北京机场。
为了给蓝姗一个惊喜,或者是因为自己的迫不及待,这件事陈悠然并没有通知她,直接就飞过来了。但等她匆匆忙忙赶到学校,却没能见到蓝姗。
接待她的是聂雨欣。她满脸震惊地看着陈悠然,蓝姗回家了呀,说是怕你们担心,得回去看看。你们没有通过电话吗?
陈悠然一时无语,但很快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她知道蓝姗的心跟她自己的心是一样的。
辞别了聂雨欣,她拿出手机,拨通蓝姗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在响铃的瞬间,就被接听了。
分隔在电话两头的两人几乎同时都意识到了什么,并没有立刻开口,而是让这种沉默的气氛蔓延了片刻。
过了一会儿,蓝姗才轻轻地出了一口气,笑着问,你在北京?
是啊。陈悠然也露出了笑容,你在家?
蓝姗也应了。
于是两人便又隔着手机傻笑起来。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是高兴,就是想笑,就是轻松得仿佛整个人都能飘起来。
虽然阴差阳错的没有见到面,但两人都不觉得失望,反倒为这种默而觉得欢喜。如果不是彼此之间深有默契,也不会同时做出完全相同的选择,最终造成了这样的乌龙。
你还在家吗,暂时不急着回来吧?在家里等我,马上回去。短暂的交流之后,陈悠然立刻说。
嗯,我在家里等你。蓝姗笑着应了。
陈悠然便又立刻打车去机场,只是这次买票就困难多了,因为这段时间被限制出行,不能离开北京的人太多,这会儿机场正是人满为患。好在西风省实在不是个热门的地方,总算让她抢到了一张明天上午的票。
只是接下来这半天时间,就有些难熬了。
陈悠然想了想,再次离开机场。
她先在城里逛了逛,这座与国际接轨,正在逐渐焕发出新生活力的古老都市,已经重新恢复了忙碌,单从表面上,完全看不出来刚刚才遭遇过这样一场不幸的灾难。
街道上人流如潮,所有人的生活都回到了正轨,开始为生活奔忙。这简单平凡的一切,却叫灾难过后的人越发感触。
陈悠然又乘车去了小汤山医院。
疫情结束,最后一个病人出院之后,这里就暂时没人了,据说过段时间就会被拆除。毕竟是临时赶工建出来的屋子,实际使用期限只有三年,所以也不能挪作他用。
陈悠然没有进去,只在外面转了一圈。
六月的阳光里,想到蓝姗之前就住在这里,她还是不免生出几分后怕。
不敢去想蓝姗如果真的出了事,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第二天上午,她乘飞机回到西风省,蓝姗亲自到机场来接她。不过她考驾照的事因为非典疫情耽误了,所以这次是打车来的。
两人在接机口,隔着汹涌的人潮看见对方时,眼眶都忍不住有些湿润。
陈悠然大步走过去,对着蓝姗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除了清减些就没有别的问题,气色看着也还好,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两人几乎是同时开了口。
悠然,我有话要跟你
阿树,我喜欢你。
第86章 只争朝夕
蓝姗还能顾着这里是公共场合, 陈悠然却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捧出了自己的一颗真心。
在看到陈悠然的瞬间,她有一种迫切的想要说点儿什么的冲动, 甚至顾不得此刻的时间地点。
这种冲动, 甚至强烈到在某个瞬间, 她恍惚地以为, 眼前只有自己和蓝姗两个人, 所以更肆无忌惮。
所以那四个字冲口而出。
蓝姗微微一震。
其实,她想跟陈悠然说的也是同样的话。只是她毕竟更冷静,所以还想着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地叙说这段时间的心情。
原本在她的想法里, 顺其自然就很不错。她们还年轻,不必要急着发展,就这样慢慢地靠近彼此,一点点品味其中的辛酸苦辣和甜蜜,也不是坏事。
但是这次的疫病,却让她突然意识到,其实她们并没有那么多时间。
于是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所有缠绵悱恻, 化作干柴烈火。
人生那么短, 生命那么脆弱。每一次告别,都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次。
她们耽搁不起。
而陈悠然的直白, 更是让她动容。这就是陈悠然,从来都不乏往前冲的激情,永远坦坦荡荡, 不遮不掩。
这样想着,她脸上的表情柔和下来,眉眼一弯,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轻声道,我也喜欢你。
这喜欢像是一层层漫上来的雾,出现时一无所觉,但在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弥漫了周围所有的地方,将她彻底包裹起来。虽然无形无质,存在感却强烈到能遮蔽眼前的一切。
叫她心动神摇。
陈悠然一下子睁大了眼睛,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虽然冲动地表白了,但其实对于得到回应这件事,她没有半点期待,只是觉得像自己以前那样傻乎乎的等下去,已经不可取了。
明天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她不希望如果有一天她和蓝姗被意外分开,她甚至连自己的喜欢都不曾让对方知道。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确是一时冲动,但是在陈悠然的心里,对此却也不是没有丝毫算计的。
眼下这种情形,她们都知道有多凶险,都更珍惜这一点相处的时间,都对刚刚过去的一切心有余悸。在这个时候开口表白,正说明了她对蓝姗的在意。对方即使不喜欢她,也不会因为她的喜欢而疏远,更不会对此心存芥蒂。
蓝姗是什么样的人,她实在是太清楚了。
她们之间的感情,也深厚到蓝姗能容忍自己的程度。
对陈悠然而言,这或许是最好的机会,所以她也没有错过,在那一瞬间鼓足勇气开了口。
蓝姗的表情和反应,让她微微松了一口气,至少看起来不会因为这个就立刻跟自己绝交。但她怎么都没想到,蓝姗一开口,回应的竟然是这样一句令她心花怒放的话。
她一时呆愣在原地,根本做不出反应来。
蓝姗见状,笑了起来,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傻了?
阿树陈悠然捉住了她的手,还犹自处在恍惚之中,你刚刚说
你确定非要在这里说吗?蓝姗转头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
人流汹涌,在机场就情绪激动地拥抱甚至亲吻的人也不是没有,而其他人对此也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毕竟这个地方,每天都在上演各种悲欢离合。
但人毕竟还是太多了。
陈悠然也终于回过神来,她不好意思地用另一只手挠挠头,脸上漫上一点红晕,那我们先出去,找个地方说话。
她说着,没有松开蓝姗的手,就这么牵着她往外走去。
但一边走,一边还是情不自禁地频频转头去看蓝姗,似乎要将她现在的模样刻在眼睛里。脸上的笑容更是怎么都收敛不住,看起来有些傻乎乎的,却莫名叫人心情愉快。
虽然本来是想找个地方坐下来说话,但机场周围实在算不上合适。于是陈悠然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回家去,到时候想说什么都没问题,蓝姗更不可能借故逃避话题。
于是保持着这种愉快的心情,两人手牵手,打了个车回家。
疫情过去,陈小米重新被送去了学校,这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安安静静,非常适合交流。
进了门,陈悠然甚至等不及走到客厅去坐下来,就立刻转头,用期待的视线看向蓝姗,再次确认道,阿树,我不是在做梦吧?
你可以自己掐自己一把。蓝姗反过来拉着她往沙发走。
陈悠然还没傻到那个程度,但她眼珠一转,故意伸出手在蓝姗脸上轻轻拧了一下,疼吗?
那动作实在是轻如羽毛一般,蓝姗笑着睨了她一眼,不疼,你可能真的是在做梦。
陈悠然却笑了起来,自顾自道,不是做梦。我的梦里你从来不会说这种话,只会变着法儿骂我,讨厌我。
这么惨吗?蓝姗摸了摸她的手,那你还喜欢我?
陈悠然的脸腾的一下又红了,喜欢的,你那么好,怎么可能不喜欢?
蓝姗没有说话,静默了片刻,陈悠然又忍不住道,阿树,你再说一遍那句话好不好?
这回她没有看向蓝姗,而是盯着两人交握在一处的手,缓慢地摩挲着蓝姗的手心、手背和手指,似乎是在用这种动作来缓解心里的压力。
悠然,我喜欢你。蓝姗没有敷衍她,而是又认真地说了一次,并且解释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喜欢我,但我究竟喜不喜欢你,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可能你对我来说太重要了,反而无法明确地分析出是哪一种感情。
但是我躺在病床上,迷迷糊糊的时候,回想起以前的那些事,才发现,其实我一直是喜欢你的,只是以前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就算没有这场病,也许再纠结个三五年,她们也还是会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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