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姑娘帮不上忙,只能站在一边看着。林秀英捂着腰躺在沙发上,哎哟哎哟地叫,头上脸上都是汗水,显然很不好过。姑姑在收拾包裹,姑父则出门去叫车。
匆匆忙忙把人送到医院,陈伯平才得了消息赶过来。
他身上的衣服有些乱,头发也没有梳,脚上还踩着一双拖鞋,很显然也是刚刚从家里出来。
至于是哪个家,不言而喻。
陈悠然静静地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只觉得万分心寒,林秀英就快生了,陈伯平却并不在他身边,而是去了另一个女人那里。而且他应该是被姑姑家的表弟叫来的,也就是说,亲戚们都已经知道陈伯平在外面安了小家,甚至默认许可了这件事,只瞒着林秀英。
即使生下了儿子,这个家又真的能继续维持下去吗?
林秀英是生过两个孩子的人,虽然这一胎已经间隔了很久,却还算是顺产。从家里发作送到医院来又耗费了一段时间,所以到了医院后,不到三个小时就生完了。
是个女儿。
护士把孩子抱出来的时候,陈伯平的脸色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也就是淡淡的。倒是林秀英被推出来时,脸上的表情十分惨淡。她的拼命一搏,失败了。
陈悠然看得难受,转身就往外走,陈嫣然和蓝姗立刻跟了上去。
从医院里出来,天已经快黑了。冬夜的风十分寒冷,三个人都没有说话,裹紧衣服静静地往前走。
忽然有冰凉的触感落在陈悠然的脸上和手上,她微微一怔,抬头往天上看去。
下雪了。
第26章 名字
这一年的第一场雪悄然而至。
不是飘飘扬扬的大雪, 而是如盐粒一般的细雪,夹在冷风之中扑面而来,带着这一冬积蓄的寒意, 让人激灵灵地打一个寒颤。
陈悠然反而清醒了。
其实这种事也没什么好说的,无非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自己做出的选择罢了。哪怕那是她的亲生父母,她也不能左右他们的思想。只是无论如何, 心底到底还是有些难以言说的惆怅和难过。
不过,这些思考到底让她清醒,也让她意识到自己的这些情绪其实于事无补。
所以陈悠然停下了脚步, 我们去买点吃的吧。她主动开口,闹了一晚上,大家都还没吃饭呢。我们自己也就算了,姑姑姑父忙前忙后,事情都是他们做的,总不能连饭都吃不上一口。
她长篇大论地絮叨着,好像是说给蓝姗和陈嫣然听, 但又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陈嫣然没有反驳, 母亲生产这件事, 对她来说终于从想象变成了现实, 也不是没有冲击力的。她此刻情绪还沉浸在那种氛围之中, 无法抽离, 自然也就顾及不到周围的环境。
蓝姗点点头说, 应该的。
于是三人又往前走了一段。县医院门口这条街街有不少卖食物的店铺, 毕竟住在这里的病人都是需要吃饭的,医院虽然有食堂,但味道和营养都跟不上。而只要有市场,自然就会有人看准商机,把店开到这边来。
陈悠然选了一家家常菜馆,走进去。她先点了两个就在店里吃的菜,蓝姗注意到,一个是她喜欢的,一个是陈嫣然喜欢的。即使是在这个时候,陈悠然也没有忘记照顾人。又点了两个打包带走,拿回去给其他人吃,这两个就是硬菜,毕竟不知道对方喜欢什么,自然就买好一点的。
点完菜,姐妹俩就陷入了沉默之中。
蓝姗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想了想,站起身走进厨房,低声跟老板兼厨子商量了一会儿。
直到一顿饭沉默地吃完,去结账拿打包盒的时候,陈悠然才发现了多了一份红糖鸡蛋。毫无疑问,这是给孕妇的。
如今物资匮乏,医院里的病人能吃上的好东西也就是肉和蛋了,所以这些店铺倒是都有帮忙煮鸡蛋的业务,蓝姗就点了一个红糖鸡蛋。毕竟林秀英是今天最辛苦的那个,也是最需要滋补的。
陈悠然看了蓝姗一眼,心下感激,面上却没多说什么,拎着盒子出了门。
蓝姗有些担忧地看着她,看上去陈悠然一切如常,可是蓝姗能感觉出来,她的情绪始终不高,而且一直是紧绷着的。想必在这件事里,她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只是不好展露出来罢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缓过来。
从店里出来,她走在陈悠然身边,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权做安慰。
见她这样担忧自己,陈悠然心下稍微舒缓了一些,低声道,别担心,先把眼下的事对付过去吧。
回到医院,病房里众人都还在忙碌着,见他们点了菜来,姑姑和姑父松了一口气,张罗着吃饭。陈伯平较平时更加沉默,看起来也没什么胃口的样子,随便夹了两筷子菜就放下了,又拿出钱包准备给陈悠然拿钱。
倒是林秀英看到陈悠然拎回来的红糖鸡蛋,眼里顿时露出了一股欣慰的情绪来。到底是女孩子贴心,在这种时候会考虑到她的需求,其他人哪有这样的心思?
这话亏得她没有说出来,否则陈嫣然恐怕一句话就给她顶回去了。
女孩子贴心怎么了?到底不是男孩,没多那一根东西,没有传宗接代的能力,天然就低人一头,再贴心又有什么用?
林秀英为了养这个胎,在城里住了大半年的时间,又是借住在姑姑家里,什么事都不用操心,光是养着就行了,所以这个孩子养的很好,生下来就白白胖胖的,体重整整斤,十分吉利。
这么壮实的孩子,自然并不需要医院额外照看,所以没多久护士就把洗干净的孩子送回来了,让父母斟酌着喂点清水,明天就可以吃奶了。
姑姑和姑父已经吃完了饭,都站在床边逗孩子玩。虽然这孩子眼睛都没有睁开,但大人对小孩子好像天然有种喜爱之情,姑姑越看这孩子越喜欢,一直夸个不停。
她自己家里只有一个,已经长成了混世魔王,心里自然有点想要个女儿,偶尔还会羡慕林秀英。但看她为一个儿子折腾成这样,又不免替她心寒,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心思了。
逗了半天,她才开口问,对了,这孩子的名字你们取好了吗?
陈伯平随口说,斤这个数字多吉利呀,就叫斤吧。
胡说道什么呢?女孩子怎么能叫这个名字!姑姑斥了一句。
林秀英见她看着自己,便连忙道,哎呀,刚才不是说外面下雪了吗?吓得是米颗雪吧。既然这样,孩子的小名不如就叫米颗雪,正好应景。
应景!陈悠然在旁边听着,心下一突,险些直接笑出声。这算什么名字?外面下雪就叫雪,下雨就叫雨,真要是下刀子是不是得叫刀?还是亲爹亲妈呢,这么敷衍。
她是不是得感激自己出生的时候林秀英没那么盼儿子,好歹没随便给自己取个名字搪塞了?
单从这个随口而出的名字,便可见这两个父母虽然明面上看起来对这个孩子万分期待,其实恐怕并没有真的用心过。
或许也是用心过的,只是他们用心的都是男孩的名字,不适合拿出来给这个孩子用罢了。
直到这时,陈悠然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不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将来,更不是为了陈伯平和林秀英,而是为了这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
一个女孩,刚刚出生就注定了她的父母不会爱他。
这个家变成现在面目全非的样子,所有一切或许都是他们这些人应该受的。可是这个孩子不一样,她是无辜的,她刚刚生下来,什么都不知道,并不明白自己即将面临什么样的命运,所以陈悠然替她难过。
这个孩子的诞生其实并不值得担忧,因为这只不过是一切风波的开始。
但是人生本来就充满许多无奈,陈悠然可怜她,可是自己也并没有能力去搭把手,同样在其中挣扎着,试图自救。
林秀英是顺产,在医院里住了两天就出院了。
她现在受不得风,月子还是在姑姑家里坐的。蓝姗和陈嫣然要上课,这种事又本来都是狗屁倒灶,所以陈悠然也不叫她们操心,自己每天骑车,在云县和雾镇之间来回奔波一趟,略尽人事罢了。
不是为了林秀英,而是为了那个被她忽视,经常连奶水都吃不饱的孩子。
林秀英出院之后,陈伯平就又开始跑车了,时时夜不归宿。到底是真的那么忙,没有时间回来,还是去了另一个家,所以顾不上这边,或许林秀英自己心里也早就有了猜测吧?
孕妇产后的情绪本来就不稳定,何况现实又如此糟心,林秀英哪里还顾得上孩子?何况米颗雪养得太好,身体又壮,精力无限,动不动就放声嚎哭,也实在是惹人心烦。
好在姑姑是全职主妇,并不需要出门上班,还可以帮忙照看一下,不至于真的虐待了这孩子。
有好几次,陈悠然其实都想开口说自己把孩子带走。但她又很清楚,自己现在根本没有能力给这个孩子正常的生活环境,又不会照顾孩子,真带走才是害了她,又只能按捺住了。
只是每次到姑姑家来,都会多买些东西,小孩子的衣服鞋袜、尿片、奶粉,大人吃的补品营养品,次次都不空手。倒是弄得姑姑不好意思了,心里又不免感慨,家长们靠不住,孩子也就成长得快,才不到二十的小姑娘,已经开始操心这些了。
这么一想,越发怜惜。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林秀英也不好一直在姑姑家住着,只好回了雾镇。
孩子已经生下来了,陈伯平去镇政府交了一笔两千块的罚款,便把这件事情彻底揭过。孩子满月,按理说还应该操办一番,招待亲友们来看看。但眼下陈家这样的情况,夫妻俩都对这件事不热心,也就只是告知了关系较为密切的亲朋,让他们过来看看林秀英和孩子,吃了一顿饭了事,连正式的酒席都没有办。
即使如此,林秀英也从头到尾面色悒郁,显然并不喜欢这个孩子,让亲戚们心里也不免犯嘀咕。
挣命一样的要生儿子,到底还不是争不过?没有生儿子的命就是没有,费再多的心,也不过是又一个女孩。
这话他们没有当着面说,林秀英却能猜到,心下越发不快,连带着看孩子也不顺眼了。有时候孩子饿了哭闹,她就在一边冷漠地看着,却根本不伸手去抱,也没有喂奶的意思。
陈悠然见了几次,后来索性把孩子放在自己身边,冲奶粉给她喝,不叫她受这份罪。
有时陈悠然想想,觉得或许从此时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这个孩子在成长途中一直都如此委屈、拘束,始终上不得台面。
林秀英回来,蓝姗就打算从陈家搬出去,但被陈嫣然拼死拦住,一副你走了我就活不下去的样子。陈悠然倒是没有这么夸张的作态,只是时时刻刻跟在她身边,警惕她突然收拾东西走人,又各种明示暗示,叫她安心住下。
蓝姗的床铺早就让给了室友,现在搬回去也只能跟别人挤在一起,根本没有自己的床可以睡,陈悠然自然不会答应。
跟别人挤还不如跟自己挤。
好在林秀英是真的不在意,陈悠然说的时候,她随口应了两声就把这件事带过去了。
后来见家里是蓝姗做饭,她做的菜好吃,连擅长此道的姑姑都比不上,更不用说林秀英自己这个半瓶水了。享受了口腹之欲,自然更不会多说什么,反正只是在家里借住,多一张嘴而已。
以前林秀英在云县住着,一来地方近来往方便,二来她怀着孩子也需要照料,陈伯平只要休息,总会去看看。如今回到雾镇,明明是自己的家,他反而来得少了。
林秀英现在的情况,又不能去找他,一天比一天焦躁,蓝姗偶尔会听见她对姐妹俩发脾气。
这天晚上,蓝姗喝多了水,半夜里起来上厕所。结果才走门边,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说话声。仔细一听,竟是陈伯平回来了,正在跟林秀英说话。
夫妻俩长久不见,可一见了面,彼此都有怨气。林秀英抱怨陈伯平这段时间一直不着家,根本不管孩子,陈伯平则说自己生意上的事很忙,这样做也是为了这个家,林秀英却不理解他。
两人各执一词,彼此都有些不耐烦,声气也越来越高。
这个时候自然不方便出去,蓝姗只好在门口站着,被动听了一场争吵。
不过在这样的争吵里,林秀英是从来占不了便宜的。因为她从结婚之后就没有工作过,虽然看着家里的店,可这家店也是陈伯平拿钱开的。依附于丈夫生活,在家里自然没有话语权。
所以吵到最后,见陈伯平动了真火,就要摔门离开,她又不自觉地软下去了,开始哀哀祈求。
一开始还只是叙旧情,又扯出孩子来打亲情牌,后来就渐渐不像样了,又是自怜又是指责又是悲苦,我知道你就是怪我没有生出个儿子,是不是?我也没有办法,难道我想生女儿吗?这种事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生不出来你总不能都赖在我身上吧!
我什么时候说是为这个?陈伯平不耐烦地道,你身体不好,就多休养,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
等我养好的身体就再生一个,下一个肯定是儿子!林秀英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已经有些魔怔的样子,自顾自道,就算下一个不是,下下一个也肯定是了。人家都说,要是前两个生的是女儿,那就要生满一张桌子四条腿的姑娘,才能得个儿子。我已经生了三个,再生两个个,一定能生儿子的!
这是什么混账话?我看你是疯魔了!即使是想要儿子如陈伯平,听到这话也下意识地心里不舒服,都说我不是为了这个,你别多想。我就是外面的事情忙
什么忙?!林秀英歇斯底里,还不就是外面的小贱人给你生了个儿子,你当我真的不知道吗?
听到这句话,蓝姗简直有些后悔自己这时候醒过来了。这种私房话显然不适合让外人听见,她连忙转过身来,却一眼看见,床上的陈悠然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坐在床头发呆。
她听见了,蓝姗知道。
这种事,想是想象不出来的。只有当那些来自最亲的人的话,一字一句化成刀子,一刀一刀全都扎在心脏上的时候,才能觉出那种令人喘不过气的痛。
她现在该有多难过啊!
蓝姗下意识地走回去,爬上床,伸手将陈悠然抱进了怀里。
很快她就察觉到,陈悠然眼睛贴着的那一小片布料,渐渐濡湿了。她的身体轻轻颤抖着,却竭力忍耐,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既是因为不能让外面那两人发现,更是不想露出狼狈的一面给蓝姗看见。
第27章 手链
屋外的争执声已经没有了, 陈悠然的情绪却还没有完全平复下来, 身体在蓝姗怀里轻轻地抽搐着, 时不时哽咽一声。
蓝姗从头到尾一直保持那个姿势抱着她, 没有移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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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然见南山(GL)——衣青箬(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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