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指责,蓝姗也已经习惯了。
家里的肉和鸡蛋只能给弟弟吃,过年杀了鸡两个鸡腿都是弟弟的,身为结界要照顾弟弟,明明只大三岁的她,七岁时出门就被要求背着弟弟走路小时候不懂,还会反抗哭闹,但是现在,她都习惯了。
可是紧接着,他们又提出了新的要求,你去跟你那个朋友说一下,以后星期五回来的时候,顺便捎上你弟弟。
这个时候,他们脸上没有陈悠然见到的那种木讷与局促,全都是身为家长的威严和占了便宜的理所当然。
第18章 漏雨
蓝姗甚至没有委婉措辞,直接道,不行。
怎么就不行了?侯阿彩皱着眉,你们俩那么好,这是顺便的事,你开了口,她难道还会拒绝?
我不会开这个口。这时一家人坐在火炉边吃饭,蓝姗闻言放下了碗,语气平静地道,从小你们教我自己的事自己做,教我做人要脚踏实地,不能占别人家的便宜。木林有脚,自己会走,凭什么要别人接送?
这叫什么话?你也有脚,不是叫人家个个星期都来接送?村子里的人都看着呢,谁知道你们到底是去干什么!侯阿彩的声音有些尖锐,你自己享福,就不想想你弟弟,就能眼睁睁看着他天天辛苦走路?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自私自利的东西!
我们干什么了?我们能干什么?蓝姗把筷子往桌上一摔,站了起来,怒视侯阿彩。
亏得陈悠然是个女孩,这要是个男的,不知道要想得多龌龊。这是她的亲生母亲,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口不择言,可见在她的心里,把蓝姗这个女儿想得有多脏。
胡说道,这是你当妈的该说的话?蓝大成是一贯的和事佬,见蓝姗拍了桌子,连忙站起来把人拉开,先斥了侯阿彩一句,又劝蓝姗,顺便帮个忙的事,哪就至于这样。你就随口提一句,要是她不答应就算了。
我不说,要说你们自己说,看她会不会答应。蓝姗也没了吃饭的胃口,直接开了堂屋门去了另一边。
关门时还听见侯阿彩故意抬高的声音,意有所指地道,还说什么?我看她是心野了,根本没想着这个家!读读,当初我就说,一个姑娘读什么?我们家的姑娘,像她那么大的,哪个不是在家里帮忙?读了有出息了,现在哪里还把我们看在眼里!
蓝姗嘴角挑出一抹嘲讽的笑。她在黑暗里默默地爬楼梯上了阁楼,随手往枕头底下一摸,果然上周放在那里的零钱已经没有了。
一开始自己攒钱的时候,蓝姗没什么经验,钱随手就放在了枕头下。
结果下一周回来,钱却不翼而飞,问侯阿彩,她倒是理直气壮,我替你换个床单,谁知道你把钱放在那里,我就替你收起来了。这家里哪样不花钱?你们两个还要读,这些钱我拿着最后也是用在你身上。后面是已经听惯了的,无止尽的抱怨。
后来蓝姗习惯了,隔段时间,就会往枕头下放上几块钱。而这些钱,也必然会在下周回来的时候消失无踪。
她没有再问过,侯阿彩也不解释。
雾镇中学的学费是一个学期一百块,住宿费和食堂蒸饭费二十,一共是一百二。她读了这两年的初中,外人看来是家里供养,其实花的是她自己的钱。
侯阿彩能容忍她浪费时间去读,这一点占了很大一部分。
蓝姗随手摆好枕头,在床上躺了下来。这个角度,正好看到墙壁上开的那个小孔。只是这几天都是阴雨,晚上天空中也不见星星,外面同样是一片深沉的黑夜。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有几分后悔自己今天的过度反应。
其实这些话他们也不过在她面前说说而已,只要沉默地听着,不反驳,什么事都不会有。至于要不要跟陈悠然开口,还不是看她自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忽然觉得很难忍耐。
不过懊悔过后,更多的感觉却是爽快。终于不用再维护那虚伪的和平了,很好。
蓝姗惊奇地发现,自己之所以能够一直忍让到现在,并不是因为她能忍,也不是因为她平常心,只是因为她很清楚,自己目前还并不具备离开这个家的条件,不得不忍。
那现在呢?为什么忽然就不能忍了?
因为陈悠然的出现,不但让她更明确了以后的道路,更帮她赚了一大笔钱,让她有能力也有底气跟家里翻脸了。甚至就算她现在摔门就走,蓝姗相信,陈悠然也一定不会介意收留自己一段时间。
何况,如果他们只是想算计自己,不管怎样,有生养的恩情摆在那里,那是她蓝姗的债,合该她受着。可是陈悠然不欠谁的,她是因为跟自己交好才会引起这些人的贪婪。这不是她应该承受的东西,所以蓝姗甚至连敷衍都不愿意。
她希望她跟陈悠然的友谊是干净的,纯粹的,不受任何外物影响。
所以她也不会真的向陈悠然求助。
不知何时又下起了细雨,在哗哗的雨声中,蓝姗渐渐陷入了睡眠之中。但半夜里,她被一阵潮湿寒意惊醒,睁开眼睛,抬手一摸,就发现被子和褥子都已经湿了一大片。
蓝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屋顶漏水了。
茅草搭的屋顶就是这样不靠谱,经不起风雨侵蚀。这去年刚刚重新加盖过的屋顶,到底还是没抵过连绵阴雨。
睡自然是不能睡了,蓝姗爬起来,将被褥卷好放在没有漏雨的地方,又摸黑拿出包,把柜子里紧要的东西都拿出来装好,又拿了两套衣服,然后悄无声息地下了楼。
她先把包放在不起眼的杂物堆里掩饰好,随手开了一下灯,果然停电了。牵到农村来的电本来就不稳定,动不动就停,更何况是这样的大雨?很有可能是哪里的电线杆被冲倒,电线被压断了。
蓝姗想了想,摸着黑把家里的盆桶瓢甚至是锅碗都拿了出来,找漏雨的地方接上。
雨水直接滴在地上,声音跟外面下雨的声音融合在一起,几乎难以分辨。但滴落在容器里的声音就响亮多了。蓝大成和侯阿彩住了一辈子的茅草屋,经验丰富,几乎是立刻就被惊醒了。
打着手电筒出来,就见蓝姗正在一个一个的摆放容器。
小小四间屋子,十几个漏水的地方,锅碗瓢盆摆得连走路的地方都几乎没有了。
每当这个时候,蓝姗心里都会觉得惊奇,不明白这些人怎么能忍受这样的日子忍了几十年的。几十年前就是这样,几十年后,还是毫无长进。
所以她宁愿跟侯阿彩耍心机,也绝不愿意放过读的机会,放过摆脱这种命运的机会。即使她知道,真的想从这里跳出去,没有那么容易,会有无数有形的和无形的束缚捆绑着她的手脚,叫她寸步难行。
以前的蓝姗,只能暗暗地,小心翼翼地一点点积攒力量,做好准备,可是连她自己都看不准方向。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这时木林也被惊醒,声音含混地叫了一声妈,侯阿彩便匆忙地回屋去了。陈悠然猜错了,实际上三间房里一间放了火炉,另一间是供奉祖宗牌位神榜的堂屋,所以蓝家只有一个卧室。蓝木林虽然是十来岁的大男孩了,却还是跟爸妈睡一张床。
蓝大成踌躇了一下,看着蓝姗道,先将就一下,等雨停了再整屋顶。
蓝姗摇摇头,我去姑婆那里住几天。
蓝大成脸上的畏惧一闪而逝,讷讷点头,那行吧,你路上小心。我把电筒给你?
不用了。蓝姗从杂物里翻出了雨伞,外面能看得见。
蓝大成站在门口,静静地看她换上高到小腿处的水桶鞋,撑开伞要走,才转身回了房间。
等他走了,蓝姗背好包,撑着伞走进了雨幕之中。
怕陈悠然来接自己找不到人,星期天一大早,蓝姗就跑到寨子门口去等。果然陈悠然还是一早就来了。因为下了雨,她的摩托车加了个雨棚,突突突从雨水中奔驰而来。蓝姗站在田埂上看着她,眼前的雨还在不停地下,心情却渐渐晴朗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儿?看见她,陈悠然停了车,解下头盔问。
我家的房子漏水了,暂时住在别人家里,怕你找不到。蓝姗道。
陈悠然没想到还会有这种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先让蓝姗上了车,才问,那你们一家都住在别人家里吗?这日子要怎么过?陈悠然十分惊奇。
没有,只有我出来借住。蓝姗说。
陈悠然立刻想到蓝姗是住在阁楼上,估计家里的房子就是勉强能住,她的房间也不行了。她有些担心,连连追问,房子什么时候漏雨的?你的东西都搬出来了吗?没被淋坏吧?
重要的都带走了。蓝姗避重就轻地说了一句,又道,走吧,我给你指路。
青山寨的整体位置是在半山腰,而蓝姗的姑婆住在山顶上,距离村子有一段路程。因为平时走的小路狭窄崎岖,摩托车过不去,所以两人穿过整个寨子,绕了一个大圈子才走到。
看到这座孤零零的青石瓦房,陈悠然不由有些诧异,你这个亲戚怎么住在这里?
蓝姗凑到她耳边,神神秘秘地低声道,因为她是神婆。
阴雨、荒野、一座簇新的房屋以及住在其中的神婆,完全是灵异惊悚的开局。看了太多,十分擅长脑补的陈悠然后背一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第19章 姑婆
所谓神婆,就是以不科学手段请神附体,替人算命看病、解除厄难的女人。山村环境闭塞,生活在这里的人大都笃信鬼神,对进城看病也十分排斥。何况还有些病症,是医院根本看不好查不出的。因此神婆在这里很有市场。
蓝姗这位姑婆,就是个在远近村寨之中都十分有名气的神婆。
只是虽然在寨子里名望很高,收入不菲,能独力盖起一栋大瓦房,可是这样的身份,充满了神秘感,总会被人畏惧警惕,难以融入普通人之中。
所以姑婆盖房子的时候,就自己挑了这么一块地,说是可以压住整个村子的气运。
陈悠然远远将车停住,听蓝姗介绍完之后,心里更是麻麻的,她家不会真的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什么奇怪的东西?蓝姗重复了一边她的问话,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你说的是蛊吗?
一瞬间,陈悠然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差点儿大叫出声。她没想到,蓝姗竟然会将她心里的想法直接说出来。
蓝姗见状乐不可支,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做支撑,笑得前仰后合。
怎么啦见她这个表现,陈悠然就知道是自己多想了,讪讪地道,那外面都是这么传的嘛。
放心吧,姑婆不会对你用蛊的。蓝姗闻言还是笑个不住,面上却还要一本正经地道。
陈悠然知道她单纯是在取笑自己,也慢慢放松下来,有些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虽然她经常觉得跟蓝姗心意相通,但就这么被猜中,却还是不免吃惊。
蓝姗忍笑道,你每次到我家来,都特别注意哪些坛坛罐罐。每次我开坛子的时候,你都会悄悄后退,好像害怕我会拿出什么奇怪的东西似的,这还不好猜吗?
你都知道啊。陈悠然觉得很尴尬。她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呢,谁知蓝姗早就看在眼里,只是没戳破她。
有时候我挺好奇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的。蓝姗身处两只手捂住她的太阳穴,声音含笑地道,所谓的蛊毒,不过是古代人因为对世界的认知有限,想当然出来的东西。古时候西南一带还没开发出来,因为遍地都是山林,所以瘴疠横行,外地人到了这里,往往会莫名其妙中毒而死。偏偏山林之中虫蛇的种类也很丰富,而且大都含有剧毒。我们本地人因为见多了这些,多少都会配一点驱虫的药粉,就被当成能够驭使毒虫。这些现象被联系到一起,就成了土人驭蛊伤人的传说。
她收回手,取笑道,你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好少年,怎么会相信这些?
我错了。陈悠然双手合十,真心诚意地道。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是一个苗家少女来给她科普世上根本没有所谓的蛊虫,叫她相信科学。
可是大脑联想太过丰富,又不是她自己能控制的。
蓝姗见状一笑,其实小时候她也不是没有害怕过。在大人的闲言碎语里,知道山顶不是乖孩子应该去的地方。
但是上小学的时候,有一天她从学校里回来,等到天黑了父母也没有回家。那时候家里还没有把要是藏在窗台下的习惯,蓝姗没有钥匙,就进不了屋,惶惑害怕地等了几个小时。十月里山上已经入了冬,她又冷又饿,根本受不了,又不知道能去哪里。
快要冻僵的时候,忽然想起山顶上有个废弃的牛圈,就打算去那里将就一晚上。而且旁边就是他们家的地,今年种了地瓜,还没有收完,她可以挖几个填饱肚子。
但是黑暗里她走错了路后来蓝姗多次回想起来,却总觉得当时并不是不认识路,只是下意识地被灯火明亮的屋子吸引,走到了姑婆家门口。
年轻的姑婆当时正在替人做法。堂屋门大开,供桌上摆放着红烛香火,一升米,两个鸡蛋,姑婆穿着艳丽隆重的衣裳,饰物齐全,她手里拿着一块大红色的布,绕着供桌疾走,口中念念有词,最后在供桌前跪下来,红布覆面,开始请神上身。
那一幕烙印在蓝姗的记忆中,直至如今都不曾褪色。但她并不想普通寨民们那样畏惧姑婆,因为在客人得到了想要的结果,欢天喜地地离开之后,收拾完了一切的姑婆走到她面前,将她带进了屋里。
寒夜里快要冻僵的蓝姗得到了一碗热乎乎的面条,吃完之后蜷缩在火炉旁的摇椅上,裹着被子睡了一夜。
后来她才知道,那天蓝大成和侯阿彩带着弟弟木林去隔壁村子的姨妈家喝喜酒,就住在了那里。他们根本没有想过要通知她一声,更没考虑过她这一晚要怎么过。
更可笑的是,知道她在姑婆家过夜后,侯阿彩看她的眼神就变了,好像她身上沾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当然,那种眼神,蓝姗当时并不懂。可是自己在家里越来越被忽视,这一点即便是小孩子也能明白。她开始意识到父母并不能作为自己的依靠,并且迅速地成熟起来。
那天之后,蓝姗开始默不作声接过家里所有的家务,洗衣做饭,打草喂猪,收拾屋子,她学得很快,没多久就做得比侯阿彩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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