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明瑜自然不会无视顾怜的话，她立刻打马回来，把顾怜接上马，省得她走那么多路。
    待在乔明瑜怀里的顾怜一副小女人模样依偎着，她看着匈奴首领，目光鄙夷。
    女人，你这是什么眼神？首领不悦地质问道。
    顾怜扬了扬下巴：大将军刚刚对战了一场，你现在找她对战，也不给人休息的机会，莫不是欺负她？还是说你早就算好了，觉得自己打不过，于是先让别人来消耗大将军的体力，然后再亲自上阵？
    这话说得委实很恶毒，匈奴首领脸色乍青乍白。他们匈奴人一向想怎么样就直接去做，很少考虑那么多。大部分事情他们觉得只要不会引起严重后果，就不会仔细考虑，比如挑战乔明瑜这件事。
    因为士气大跌，首领急于击败乔明瑜挽回阵势，没想到被顾怜钻了空子反将一军。
    看着窝在乔明瑜怀里娇娇弱弱的顾怜，众人表情都精彩了起来。匈奴只觉得这个女人虽然看着娇弱，但牙尖嘴利胆子大，天熙军营里的人却有不少是见识过顾怜身手的。眼看着顾怜故作娇柔的样子，顿时觉得有些牙疼。
    顾怜示意乔明瑜放她下来，然后一个人站在地上，直视前方高头大马上的壮汉。虽然身量小，但挺拔的站姿和不屈的气场却显得她无比高大起来。她从袖子里取出琉璃笛，遥指那人，扬声道：既然都是欺负人，那你们不妨选个更弱的我。大将军先稍事休息，让我会会他们这群欺软怕硬的家伙。
    你！城楼上的匈奴大怒。
    首领自然不可能真的跟顾怜打，这样就是着了顾怜的道。顾怜嘲讽他实力不济只知道欺负弱小，还主动站出来说自己更弱，欺负她更容易赢，这是赤裸裸的嘲笑。只是这样一来，他就有些骑虎难下了。
    一方面不能挑战乔明瑜，一方面更不能挑战顾怜。可顾怜这个小女人又实在让人恨得牙痒痒，他一时之间倒也想不起好的解决办法。
    顾怜却不管他，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大营，与庄王对视了一下。
    身为唯二的两个亲王，庄王作为长子还能在夺嫡中毫无损失反而晋封，他自然不会是个蠢人。甚至，他还很聪明。顾怜看他那一眼，让他立刻意识到了顾怜的意思。于是庄王当即大声配合起顾怜来：你们匈奴也就这点本事了，还好意思瞧不起女人，连女人都打不过！
    左副将也不傻，连忙出声：哈哈哈他们哪里是打不过，是根本不敢打！我说孙子诶，别出来丢人现眼了，赶紧回城去吧。关紧城门当你们的缩头乌龟，免得一出来就丧命！
    竹香看傻了，这是个什么情况？
    邱鹤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她见状一乐，跟着起哄起来。还顺手捅了捅竹香，竹香一个激灵，大声喊道：你们这群臭不要脸的男人，还想欺负我们将军和我们县主，等着吧，到时候打得你跪地求饶！
    ......顾怜无语地看了一眼竹香，这丫头......
    匈奴首领脸上挂不住，他脸色难看地哼了一声：我光明磊落，绝不会欺负你们。既然如此，那就明天再战。乔明瑜，明天我和你打，到时候你可别再找借口推脱！
    顾怜轻笑：到底是谁找借口推脱？
    首领恨不得一刀砍死她，却碍于这么多人在场，不好欺负弱小，只能憋屈地纵马回去了。
    于是叫阵之事暂且揭过，匈奴丢了好大一回脸，士气也大受打击，总的来说天熙这次占了大便宜。
    顾怜搭着乔明瑜的马回来，她无视了那群神色激动的男人，瞥了一眼竹香，微笑着说道：竹香，你跟我来。
    竹香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顾怜带着自家丫头下去调教了，她身边的丫头怎么能学那几个莽汉兵痞跟敌人对骂呢？一点风度都没有。顾怜决定得好好抓一抓丫头们的举止言行问题，争取把他们养成能文能武、端庄大方、面慈手狠的完美丫鬟。走出去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不比大家小姐差。
    就像，素丹那种。
    看着十分完美温柔，其实内里腹黑得不行。
    乔明瑜也丢下属下，乐颠颠地跑了。好不容易在顾怜面前霸气了一回，她得去问问阿怜对她今天表现的评价。
    第65章 备战
    正在调教丫头的顾怜见乔明瑜来了, 暂时结束了笑面虎培训, 放竹香走了。
    怎么过来了？顾怜给她倒了杯水，打了这么久渴了吧？饿不饿？
    乔明瑜正兴奋着呢，倒是一点都不饿, 灌了两杯水下去, 整个人神采奕奕。
    阿怜, 我今天是不是特别厉害？
    顾怜抿唇笑了笑：是啊, 今日明瑜令我刮目相看。
    乔明瑜顿时得意了起来, 连阿怜这么厉害的人都说她厉害呢。
    明瑜不用在前头看着吗？顾怜问道。
    不要紧, 今天匈奴不会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了。丢了脸, 哪好意思再整些有的没的。
    顾怜点点头：那明日的对战, 你可有把握？
    这不好说，没见识过对方的实力, 乔明瑜心中也有些犹豫。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 但主将之间的比武往往关系到两军士气, 若是输了，损失就大了。
    顾怜见状，握住了她的手，给她支持：不用担心，我观那首领下城楼的身手，应当与你在伯仲之间。胜负难分，你且尽兴着同他打便是了。
    当真？乔明瑜眼前一亮。
    如果真如她所说，自己和首领身手差不离，那她就没什么压力了。短时间内他们谁也赢不了谁, 她完全可以由着性子打个过瘾。免得天天看对战，自己手痒得不行，敌人又太弱打着没意思。
    顾怜含笑点头，她纵横江湖这么多年，别的不好说，看他人实力的眼力还是有的。
    之前首领为了振奋气势故意从城楼上直接跳下来，也没藏拙。他那会儿要做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和最强的力量击败乔明瑜，最好能击杀，杀不了也不要紧。因为只有实力碾压了乔明瑜，士气才能重新涨回来。他比乔明瑜实力高得越多，对他们自己那方的士气增长就越有利。
    所以，他那个时候是没有故意示弱的。
    就凭这一个短短的身手展示，顾怜敢说她将对方的实力摸清了七八成。因此她才敢这么托大地站出来阻拦，并且慢吞吞地走过去挑衅对方。就算那人逞一时之快跟她打了起来，她也有信心击败他。
    得了顾怜的准话，乔明瑜心下轻松了不少。她乐呵呵地反手握紧顾怜的手：阿怜，有你在真好。
    头一次正式领兵，乔明瑜其实心里也有些忐忑。
    顾怜见她这样，就想起当年的自己，带着一群杂牌军，竟也没有什么忐忑的心情。杂牌军也跟她一样，没心没肺的，出发之前谈笑风生，张狂地宣称要把敌人尽数剿灭，尤其是要把对方的首领给玩死。那会儿他们年轻气盛，根本天不怕地不怕，想着死了就死了，反正在江湖上走了一遭，已经活够本了。战死沙场还能被人称扬，赚了！
    结果那次对战结束，活下来的人不过十之一二，有太多的战友死在那片战场上，有的连尸体都寻不到了。更有甚者，遗体被马蹄和敌人踩踏了数遍，早已认不出谁是谁。
    顾怜轻叹一口气，也不知道她那些故人在战场上活下来的多少。
    乔明瑜不知道顾怜怎么突然就不开心了，她慌忙抱住顾怜：怎么了？
    没什么，想到了一群故人。顾怜轻声说道，乔明瑜知道她的来历，但顾怜没同她说过自己是怎么死的，也没说过安史之乱的事情。她只和乔明瑜分享过自己儿时和闯荡江湖时开心的事情，不想把悲伤愤怒传递给乔明瑜。
    乔明瑜的人生大半是简单快乐的，顾怜就喜欢看她一直开心下去。
    虽然顾怜没说过，但乔明瑜又不傻，她大概猜到顾怜经历了不少不愉快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只好抱紧了她，无声安慰。
    顾怜只是感慨一下，也没有真伤心。她笑着推开了乔明瑜：我没事，都过去了。
    乔明瑜不说话。
    下回告诉你那些事，好不好？顾怜连忙哄道。
    乔明瑜这才缓了脸色，见顾怜真的不伤心了，松了口气。
    我饿了。乔明瑜拉着她的手说道，努力转移顾怜的注意力。
    顾怜果然被引了过去，半点没发现乔明瑜的小心思，她起身去拿洗好的蕨菜：我给你煮火锅吧，吃了几天一样味道的煮菜，今天给你换换口味。
    乔明瑜高兴了，跟过去瞧。顾怜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蕨菜换成别的，连着吃了那么多天蕨菜，乔明瑜肯定吃腻了。
    不过这会儿也不好真煮火锅，在军营里吃这个太奢侈了，顾怜想了想，调了汤底直接加菜煮，煮好端上来给乔明瑜吃。原本不饿只是找个借口的乔明瑜，闻到这个味道反倒真的饿了，就着一小碗菜吃掉了好几个大馒头。
    顾怜看着都心疼，军营里哪有白米饭吃，米那么贵，能有稀粥喝就不错了，大半还是吃的白面。顾怜自己是个巴蜀人，对面食吃起来比较习惯，但她知道乔明瑜是土生土长的淮京人，习惯是吃稻米的。面食吃多了，对她来说很不习惯。
    可是这会儿也弄不到米，只能暂时忍着了。
    顾怜煮了一大锅的菜，这个很下饭，乔明瑜只需要一小碗就能吃下相当于两碗饭那么多的大馒头，其他人估计也差不多。顾怜想了想，找人来把菜装好给每个将领那儿都送一些过去。
    军营里除了主将偏将，还有不少职位再低一些的小将。低也只是相对的，他们在军营里地位也不算低。顾怜以乔明瑜的名义送这些过去，好让他们吃人嘴软，以后给乔明瑜多行些方便。
    这些小将大多是从泥腿子爬上来的，京城里武将和贵勋子弟少有去边疆常打仗的军队的。武将还好，还会把孩子往其他和平些的军队里派，贵勋却都盯着禁卫军之类的京城防卫军，既是天子近臣，又安全待遇又好，比去边疆吃苦好多了。
    既然是百姓中出来的，难免会有不少瞧不起那种有后台的人。觉得他们没有真本事，只靠走后门。乔明瑜虽然是个公主，但别人背地里可不见得就会信任她的能力，闲话总归还是有人说的。
    乔明瑜吃饱喝足之后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不肯起来，也不知道顾怜为她做了这么多事情。她脑袋枕在顾怜的大腿上，由顾怜给她按揉脑袋上的穴位。
    不消一会儿，她就觉得十分舒服，头脑轻快不少。
    顾怜轻轻按摩着穴位，直到把乔明瑜按睡着了才收回手，把她放在床上躺好。昨晚这家伙那么兴奋，根本没睡多久。反正匈奴今天会乖乖的，那就让乔明瑜补个觉吧。
    顾怜喊来素丹在营帐候着，面得乔明瑜醒来之后没人伺候，她自己去了前头继续盯着。虽然匈奴基本不会再来闹事，但是以防万一，她还是过来看着点的好。
    乔明瑜不在，有她坐镇大家也安心一些。
    午饭过后，重新组织步兵去吸引羽箭的火力。顾怜暂时还不能估算出他们手上还有多少箭支，不过不要紧，多围几天也无妨。函月关收到消息怕是会有一天的延迟，然后整兵过来支援，也需要些时间。
    顾怜把几位将军都叫上，在附近寻了个大营帐，一起谈论埋伏计划。
    山林里的雪化了不少，但如今剩的也多。乔明瑜他们早就有意识地挑选了一大批士兵，准备让他们去埋伏。顾怜便让人在他们的饮食里加入蕨菜粉末，为他们强身健体。如今再配上厚实的衣物，应当不会冻伤了。
    其实可以埋伏得高一些。顾怜说道。
    乔明瑜去附近埋伏点看过了，山比较高，远处经过的人看不到半山腰的情形。虽然山上都是雪和只剩树枝的树木，但海拔高了之后，也是瞧不见山上人影的。
    然后再让士兵铠甲外头罩上白袍，不需要多好多厚的布，只是个遮蔽作用。山上白茫茫一片，一群穿白衣的人根本难以察觉，如果布有多的，可以再做一些头巾帽子之类的，把头发包裹起来。
    庄王点点头：埋伏高了是不错，但会不会影响作战？
    应当不会。
    山上的雪还是比较厚的，踩在上面不会露出下方的草和泥地。树木之间间隙足够大，想从半山腰冲下来也不算难事，只要别打滑摔倒就好。顾怜的想法是让人随时打探匈奴援兵的位置，其他人埋伏在高处。从山背面上山，再绕到山前，这样山前就没有脚印。匈奴的斥候一般不会想到他们会埋伏得那么高，顶多爬个四分之一，见没有伏兵和脚印，就会放心离开。
    这样的话，匈奴大概率会降低戒心，他们埋伏的效果能够发挥到的最大。
    等到我们的斥候发现匈奴进入周遭之后，再往山下走，埋伏在适合冲下山的位置。之前就待在上头，这样也不用总是保持一动不动，可以适当运动保持体温，免得身体冻僵。
    顾怜如是说道。
    第66章 商量
    几位将军思索了半晌, 点了点头：可行！
    行军打仗很多时候就是赌, 赌敌人不会发现他们的计策，赌敌人不会小心到地毯式搜索。
    其实匈奴人少，地毯式搜索也不现实。他们本来就没什么斥候兵, 比起天熙朝专门培养的斥候, 能力要差不少。
    左副将觉得这招有很大概率能够骗到匈奴, 带头同意了顾怜的计策。
    庄王和乔明瑜是一头的, 自然不会反对顾怜。剩下的就是那些小将, 有一些觉得不够稳妥, 若是被发现了, 这样埋伏就没意义了。
    顾怜懒得跟他们掰扯, 这些人怕是觉得她一个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听她的话有些丢面子。她也不跟他们好好说了, 直接干脆利落地反驳道：没有意义？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是个人都知道这个地形适合埋伏, 匈奴不懂？他们当然懂, 但是他们赌的是我们会觉得太适合埋伏了，埋伏没什么用，于是干脆不埋伏。我们难道要称他们的意？既然必须埋伏，那么多做点准备只会比傻傻地埋伏在那里，用着埋伏的方式实际上玩正面遭遇战要好。匈奴一打三毫无问题，你想送死你去。
    小将顿时被她说得无地自容。
    左副将摇了摇头，这群人真是怎么脑子转不过来弯呢？
    他补充了一句：左右我们都是要埋伏的，无非两个结果，一是被发现了, 然后正面打，毫无埋伏的优势。二就是侥幸没被发现，于是我们能占据先机。按照县主的方法，他们这么做根本没什么损失，反而有一定几率能占优势，何乐而不为？而且埋伏在下方的话，士兵就必须一动不动，免得弄出动静被发现，很容易冻僵冻伤。
    但是匈奴也知道我们会埋伏，他们经过的时候还是会警惕。小将硬撑着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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