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了八月份，入了九月，天气就越发凉了。九月中旬就要立冬了，如今已是深秋，年纪大的人稍有不慎就会头疼脑热，还有关节处、骨头里会觉得寒凉。老年人身上的毛病多，家里又刚刚出了顾之黛的事情，老夫人便不由得多思多虑，身子越发受不住了。
    老夫人病了？竹香惊呼一声，严重吗？
    顾怜摇头：倒不是很严重，都是老毛病了。
    老人家思虑过重也不好，不知道顾之黛要是知道这个消息，可会有一点点自责？估计不会吧，那个姑娘那么自私，眼下估计只看得见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哪里会觉得母亲生病是自己惹的。
    按理说老夫人年纪也不算很大，不到五十岁，在现代还是中年。但古代人老得快，寿命短。生孩子太早也不好，伤身体，而且医疗条件又不好。更重要的是，顾之黛是老来子，高龄生产更伤身，也就是从生了顾之黛之后，老夫人身上的毛病才越来越多。
    祖母病了，我必须要回家侍疾。虽然顾之墨恨不得她一直在公主府和公主攀关系，但当今百善孝为先，不管如何，直系长辈病了，小辈自然的要回去侍疾的。
    顾怜让丫鬟们去收拾行李，简单收拾一下，她大概要回府一直住到年后了。
    刚明白乔明瑜的感情就碰到这种事，也不知道是造化弄人还是如何。想起中秋之前乔明瑜说的许你过年回家小住几日，平时必须在公主府住着，顾怜忍不住叹气，这回是她对不住公主了，让公主的期盼落了空。
    原本乔明瑜都打算出宫来府上陪顾怜住了，结果遇见这种事。
    顾怜本来还挺惊讶的，乔明瑜怎么不用在宫里侍疾了，哪料到乔明瑜跟她抱怨，说是那些皇子都抢着侍疾，想要在皇帝面前留好印象，就算抢不到皇位，封个郡王也是好的。好多皇子目前还只是个没有实权没有封号的纯皇子，等新皇上位之后，日子可不见得能好好过。
    三皇子素来仁慈，他上位了，应该会给兄弟们封些王爷郡王的，日后日子也好过。要是小心眼的其他皇子上去了，他们可就难熬了。
    所以，现在哪有乔明瑜的位置呀，帝王寝宫天天一堆皇子在装孝子，夸张点说的话，她都快挤不进去了。
    顾怜给乔明瑜留了封书信表达歉意，然后带着丫鬟回顾府去了。
    回府之后，先拜见老夫人。正巧父母俱都在老夫人房里，也免了麻烦，一同拜见了。
    老人家已经从昏迷中醒过来了，仿佛走过了鬼门关一般，对小辈们和颜悦色了许多。见到了许久不见又给家里争光的大孙女，老夫人招了招手，让顾怜快过去。
    她以前对这个孙女没什么感觉，知道儿媳妇磋磨她，也没为她说过话，但这丫头从没抱怨过。之前小女儿的事情还是靠了她的关系才能顺利进行，不然他们顾府哪敢得罪章家，更别提往里头塞那么多人了。
    怜姐儿在公主府一向可好？老人家慈祥地看着顾怜，关切问道。
    顾怜早就习惯了人类的劣根性，面对态度大变的祖母，根本没有任何意外和受宠若惊。她淡然自若地笑了笑，语态亲切，充满了关心和担忧：孙女儿在公主府能有什么事儿？倒是祖母您，怎么不好好爱惜身体呢？您病了，孙女和父亲母亲都担心坏了。祖母且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早日好起来吧！
    一番话说得老夫人心里十分熨帖，她知道这丫头估计都是客套话，但那又如何？只要听着顺耳就好了。
    又拉着顾怜说了些体己话，还赏了顾怜一套首饰和绸缎，老夫人觉得乏了，殷氏连忙打发众人出去，让老夫人好好休息。
    作风稳重却在为人上一向有些小瑕疵的梅香跟在顾怜身后，心里十分不屑，不过经过公主府派来的宫人调教，已经学会喜怒不形于色了。纵然嫌弃老夫人出手太过小家子气，也没显露出来。她家小姐哪里在乎一套首饰和绸缎，公主紧着好的给小姐，贡缎都积攒了十几匹，说是要给小姐拿去做冬衣。
    毕竟乔明瑜自己不爱折腾衣服首饰，被素丹阔气地全拿给了顾怜。
    来到屋外，顾之墨看了一眼顾怜，赏了她点东西，然后带着长随先离开了。殷氏笑得很假，眼刀子嗖嗖地剐向顾怜。
    她女儿一直陪在老夫人身边侍疾，连端茶倒水都亲力亲为，也没见那老太婆夸一句。顾怜什么都没做，凭什么得了夸赞还能拿赏赐？老夫人库房里好东西那么多，都是当年皇上开恩赏下的好东西，她女儿连见都没见过！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眼见着气氛不对，其他几个庶出姑娘连忙告退，不敢再留。顾怜不紧不慢地说了句告退，然后也不管殷氏的叫唤，转身就走了。
    殷氏气得鼻子都歪了，偏巧玉兰又跑来告诉她丽姨娘想吃桃花酥。这时节去哪儿找桃花？殷氏当即把气撒在了玉兰头上，还指桑骂槐地把顾怜和丽姨娘一起骂了个遍。玉兰又气又委屈，却不能跟主子顶嘴，只能默默忍受了。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连她一起骂！
    行了，瞧瞧你那副样子。殷氏冷哼一声，还嫌不够丢人现眼的，在老夫人院子里哭什么哭？想咒老夫人身子好不了是不是？
    说完，扭头走了。
    玉兰尽管委屈得不行，却还不得不擦掉眼泪跟上去，不然殷氏回头瞧不见她，还得骂。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继续宅斗啦~
    第27章 针对
    小姐回来了？听见动静，几个丫鬟从屋里迎出来。
    刚刚老夫人的赏赐到了，已经放进库房了。竹香汇报道。
    顾怜微微点头：一会儿爹的赏赐也会到，都放一起吧。
    公主府那边说等新衣做好了再送来了。竹香笑嘻嘻地簇拥着顾怜进门，还有一个好消息，蛊虫宝宝们蜕壳了。
    顾怜脚步微微一顿：这么快？
    前几日那三只攻击型的蛊虫忽然进入了狂躁不安的状态，这是马上要长成成虫了。但是按照顾怜的经验，这个暴躁期少则五天多则一个月。算算日子，今日正好是第五天。
    这几只小宝贝是同时开始养的，连蜕壳都一起，莫不是培养出感情了吧？
    顾怜洗净手，来到瓮边。
    原本是用便宜的土瓮给他们做家的，去了公主府之后素丹做主让工匠制作了透明的琉璃瓮。琉璃这种东西是用人造水晶烧制而成的，比起天然的宝石，更能让顾怜接受，毕竟太贵重她也受之有愧。
    瓮里填了干净的药粉充作土，每日要将难得的毒虫丢进去喂养。三只蛊虫宝宝本只有一粒米那么大，孵出来之后慢慢长开，后来便有了网球那么大。迷心蛊和枯残蛊还好，夺命蛊的口器锋利，看上去张牙舞爪很是骇人。
    可是如今，巨大的蛊虫蜕了壳，竟只有半个指甲盖那么点点小了。
    哟，变了这么多！梅香瞪大眼睛，蜕个壳而已，怎么缩水了这么多？
    顾怜小心翼翼地把三只蛊虫褪下的壳收起来，这东西磨成粉掺在药粉里拿去养子蛊的话，效果会非常好，有加速成长的效果。
    小心翼翼地用三个帕子包裹好，交给了菊香并叮嘱道：这东西毒的很，别摸。分开来磨成粉，倒回相应的瓮里。沾了毒粉的药臼用清水洗干净，洗出来的水倒入瓶里收好，毒性还是很强的。最后记得用冰蚕丝织成的那条帕子先擦拭一遍才能上手摸。
    冰蚕吐出的丝可以解许多毒，别的不敢夸口，毒经养出来的几种蛊虫的毒是肯定能解的。不过冰蚕丝解毒的效果稍弱，所以要先进行冲洗。真正的解毒小能手是碧蝶蛊，碧蝶洒出的鳞粉能解百毒，是五毒至宝。
    碧蝶这玩意儿比冰蚕还娇贵，十分难养，顾怜短期内是不打算养它了。
    吩咐好这些，顾怜直接用手从瓮里捉出了那只迷你的夺命蛊。夺命蛊好动，在瓮里喜欢上蹿下跳。之前体型太大跳不动，现在变小了，就闹腾了起来。
    被顾怜捉在手里，它还在挣扎地挥舞小爪子。
    夺命蛊长得像甲虫，红彤彤的，有四只腿和两只尖尖的爪子，嘴巴锋利，能轻易咬破皮肤。甚至，连钢铁都能咬破。顾怜碰了碰它的爪子，让她安静一下，然后又把另外两只小虫子弄了出来。
    蓝色的迷心蛊被打扰了好眠，迷茫地动了动腿，又趴下来继续睡。枯残蛊倒是和顾怜很亲近，慢吞吞地爬到掌心，选了个最舒服的位置趴着，用小爪子在她手心里划拉。
    顾怜觉得有些痒。
    小姐，他们......蛊虫养好了，下面要收在哪里？总不能还放在瓮里吧？
    顾怜淡定地说道：母蛊自然是要养在主人体内的。
    意思是，她会把蛊虫收到体内。
    几个丫鬟早已被五毒特有的蛊术调教得忠心耿耿，自然毫无异议，于是眼睁睁看着顾怜把三只虫子依次放在颈部动脉旁，任由他们咬破口子钻了进去。
    然后顾怜用冰蚕丝织的帕子擦了擦脖子，血就止住了，而且伤口很快愈合。
    往后每七天母蛊能诞下一窝子蛊，一窝有五到十个不等，会通过指尖的血管离体。子蛊只有小米那么大，以后也不会长大，他们靠着汲取血液成长，养的越久越毒。不过到底诞不诞下子蛊，还是要看主人的意思，完全靠着主人催动。
    那几个瓮里的药粉可以挪地方了。养子蛊用瓮太奢侈了，之前还制作了另一种器皿，像后世的那种放置调味料的盒子一样，不过要大一些、格数也多一些，带着单独的盖子。把一个瓮里的药粉丢进一个格子里，用来养子蛊最合适不过。
    琉璃瓮还要养其他蛊虫，毒经心法下可不是只有这三种蛊。
    这一次，顾怜要养的是眠蛊、幻蛊和玄水蛊。
    毒经心法下，除此之外还有凤凰蛊和五种圣兽，这些不好养。凤凰蛊就不说了，效果逆天，养成的难度呈正比例增长；五圣兽体型太大，不好藏。
    从竹笛里取出三只虫卵放入洗干净重新铺了药粉的瓮中，下面就是等着慢慢长大了。这三种蛊成长周期比较短，不用像之前三只一样养个大半年，约莫两个多月就能成虫了，那会儿估计还没过年呢。
    看了看还是只宝宝的小冰蚕，顾怜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只才是真长得慢。
    不管如何，养虫子还是要慢慢来的。
    顾怜在顾府安心待着了，每天上午去给嫡母请安，下午去给祖母侍疾。其实也轮不到她做什么，顾情什么都抢着干了。顾怜索性也不跟她争，就陪着老夫人说说话，等老人家困了，她就离开。
    为了这事儿，她没少受顾情母女的冷眼和敌视。
    殷氏越想越气，饭都吃不好了。她女儿每天给那个老太婆做牛做马，结果那老太婆对顾怜比对她女儿还要和颜悦色。顾怜不过是帮了顾之黛一点小忙，还不是自愿帮的，凭什么她可以享受老夫人的温柔？
    合着顾之黛是那老太婆的亲女儿，她女儿就不是老太婆的亲孙女了？
    不能对老夫人出手，殷氏决定把气撒在顾怜头上。
    顾怜回来七八天了，公主府连派个人来问问都没有，很可能公主都忘了顾怜这个人了。她可听说了，顾怜在府上的时候，公主甚少回府住，两人之间能有多少感情？她只要捏住了理，即便磋磨一下顾怜，别人也没话可说。左右老爷已经看她不顺眼了，她也犯不着再去讨好这个绝情花心的男人！
    于是，等顾怜第二日去给嫡母请安时，嫡母突然一反常态地让身边的丫鬟捧了厚厚一沓经书过来。
    我寻思着，老夫人的病一直不好，许是因为我们没有诚心祈求佛祖保佑。殷氏一脸自责，怜姐儿，你是家里的长女，要做到表率，这些经书你拿去誊抄一份，让佛祖看到你作为孙女儿的孝心。你那些妹妹们年纪还小，我便做主让他们少抄一些了，这多出来的，你身为长姐代劳一下，应当没问题吧？
    顾怜眼眸微凝：自然，没有问题。
    那就好。殷氏满意地笑了笑，掩唇打了个哈欠，昨晚我跪在小佛堂给老夫人祈福了一夜，如今倒是乏得很，你且退下吧，我先眯一会儿，再去给老夫人祈福。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由不得顾怜再反抗什么。顾怜索性干脆利落地接受了殷氏的指派，带着经书回了自己的小院。
    然而，殷氏根本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送经书的大丫头玉芝笑吟吟地拍了拍手，便有小丫头递上蒲草编织的蒲团。
    大小姐，这抄经书祈福呢，还是得跪在蒲团上方才显得有诚意，您说是吧？玉芝说着，摸了摸蒲团粗糙的表面，这是新制好的，有些棱角摸起来都硌手，玉芝不紧不慢地补充了一句，昨晚上夫人跪在这蒲团上给老夫人祈福，今日又特意把这蒲团送来给大小姐，大小姐可别辜负了夫人一番好意。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入v，届时3更奉上，同时，后天大后天也有3更，也就是说三更会持续三天
    另：明日的更新挪到上午11:11，之后更新时间恢复正常，望周知
    第28章 子蛊
    玉芝慢条斯理地说完, 便把蒲团递给了梅香, 自己带着小丫头转身走了。
    欺人太甚！进屋之后，梅香气得把蒲团往地摊上一扔。
    顾怜倒是很淡定，她随手捡起蒲团看了看, 然后微微眯眼, 丢下蒲团, 抓起了梅香的手。
    梅香一怔：小姐？
    去拿蚕丝帕来。顾怜吩咐道。
    兰香不敢怠慢, 连忙取了蚕丝帕, 递给顾怜。
    顾怜拿着给梅香仔细擦拭了手：蒲团在药汁里浸泡过。
    显然, 蒲团不是现做的, 至少编制蒲团的蒲草在药汁或者说稀释的毒汁里浸泡了很多天, 然后晾干备用。不知道殷氏原本弄了这东西是想对付谁，总之顾怜成了第一个小白鼠。
    药汁？！梅香吓了一跳, 什么药汁？
    顾怜冷冷地看向地上的蒲团：使人虚弱的药汁。
    有些毒汁药性霸道, 稀释之后效果也不会弱到哪里去, 但至少不那么显眼了。一直跪在蒲团上的话，虽然隔着衣裙，但却不见得能完全阻隔住毒性的渗透。若是天气阴湿，这蒲团里的毒性还会随着空气中的湿气会散，距离最近的人肯定吸收得最多。
    这几日恰好常落细雨，空气很是潮湿，殷氏的目的显而易见。
    若是平时，虚弱点也无法，可现在入冬了, 气温一天天地降下来，体虚之后风寒入体的可能性大大增加。在这个医疗落后的时代，风寒可是大病，一个弄不好，就得要了性命。
    梅香听闻此事气得想哭：小姐一向安分守己，夫人为何非要至小姐于死地？若非她家小姐如今百毒不侵且精通医毒虫蛊，恐怕来日被人害死了都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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