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三少爷的事儿了，姑娘家家的，天天议论汉子，也不嫌害臊。梅香拿着信件进来，对着几个小丫头笑骂一句，然后将信呈上，小姐，公主邀您去她府上做客。
    顾怜微微一顿，接过信，拆开来看了看。
    信封里没什么别的东西，就是一张精致的请帖，用桃花纸制作的，还带着一缕幽香。很难想象豪放的公主殿下会用这种精致的纸张，恐怕是看在顾怜娇小姐的身份上，特意寻来的。
    顾怜猜测得没错，乔明瑜写请帖的时候很是头疼，觉得自己府上的纸似乎有些......粗犷。
    奈何她府里只有白纸，虽是上好的宣纸，但她一想到精美柔弱的顾怜，还是觉得配不上那么精致的美人。
    不得已之下，只好让大宫女素丹去库房找别的纸来。
    素丹也很无奈，公主自己不喜欢那些女孩子的东西，都丢到库房最里头去埋灰了。为了翻出这张纸，她真是快要累成狗。
    转念想到日后公主可能还会再找些女孩子家喜欢的其他东西送给顾怜，她果断叫了几个小太监，把那些积压的东西都搬出来，分门别类放好，省得下次再费功夫找。
    尤其是什么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得提前拿出来瞧瞧，可别放坏了，古籍也要晒太阳去去潮。
    自从一个多月前小姐随大夫人去公主府赴宴，公主一直都没有再传消息过来，奴婢还当公主忘了这档子事呢。梅香感叹道。
    人家金枝玉叶，不记得顾怜这个人是很正常的。难得的是，都过了快两个月了，她居然又想起来了。
    竹香嘴上闲不住，下意识插了一句：才不是，我听闻公主这两个月回宫里住了，一直没在公主府，也很少出宫，自然不会来找小姐。现在一出宫就叫小姐过去，肯定是时时挂念着小姐呢！
    就你知道的多。梅香戳了戳她的脑袋。
    竹香吐吐舌头，往后缩了缩。
    顾怜捏着请帖，在那龙飞凤舞的大字上细细打量了半晌，忽而轻轻一笑。
    明日城里有什么活动么？
    小姐问的是什么方面？竹香一头雾水。
    贵勋或武将家会参与的活动，或者，皇家有什么活动。顾怜补充道，也不拘是明日的，最近的活动也行。
    竹香皱紧了眉头，仔细想了想：好像......半年一回的马球赛就是这几天了？
    顾怜点点头：我知道了。
    怪不得公主急匆匆从宫里跑出来了，皇帝最近这些年身子越发不好了，他就偏疼这个女儿，轻易不肯放对方出宫的。这次马球赛，公主憋久了想去凑个热闹，顺便把顾怜拎过去陪她。
    要说这公主也太神经大条了，一般文官家的女儿还真没有对马球感兴趣的。如果光是蹴鞠就罢了，偏偏是骑在马上的......
    希望公主不要心血来潮让她学骑马，她没法解释为什么她一个文官家里养在深闺的姑娘会骑马，而装不会，又很麻烦。
    不过蹴鞠比赛在本朝其实还是非常流行的，就连闺阁女子也多有耳闻。虽然文官女儿不一定喜欢马球，但如果只是去看看那些英俊不凡的公子哥们，欣赏他们夺胜的英姿，姑娘们还是非常乐意的。
    就是最近天气有些热，出去晒太阳就不太美好了。所以去看马球比赛的姑娘少之又少，大多是不在乎自己会不会晒黑的武将女儿。
    顾怜不怕晒，自然无所谓。
    她放下请柬，对梅香说道：给公主传个信儿，我明日定然赴约。
    是。梅香微微颔首。
    第11章 统领
    第二日一早，顾怜换上一身轻便的窄袖衣服，带着兰香一起踏上了马车。
    之前一直带着梅香，但现在梅香需要留守家中坐镇，带上学了些医术的兰香正合适。兰香沉稳细致，虽然嘴拙，但料理事务的时候最细心，也能及时应对突发情况。
    殷氏那头一直不知道顾怜要出门去公主府做客的事，直到顾怜早上给她请安时说了，她才得知。奈何此时公主府的马车已经在外头等着了，殷氏就是有再多的不满，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顾怜离开。
    这小丫头片子太不识抬举！殷氏气得胸闷，也不说主动带妹妹一起去，公主殿下那里是轻易能搭上关系的么？有好处竟然只知独占，真是养了一头白眼儿狼，丝毫不知孝悌！
    玉兰垂眸替她顺了顺气，心里很是不以为然。
    人家本身就和嫡母嫡妹关系不好，而且还有仇，有好处会带上殷氏母女就怪了。就算她真的傻到主动提出来要带顾情一起去，殷氏恐怕也会怀疑她不安好心。
    殷氏这些年舒坦日子过多了，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玉兰有些担忧，夫人养尊处优多年，一副玲珑心肝早就懈怠了，如今碰上后院那位圆滑难对付的丽姨娘，也不知有几成胜算。
    顾怜却不管嫡母怎么气恼，笑吟吟地坐在马车上同特意来接她的素丹交谈起来。
    拜公主所赐，素丹并不像其他宫女那样每天只伺候人。乔明瑜是个比按常理出牌的人，她喜欢拉着别人和她一起谈论她觉得不错的书籍，可身边的女子军都是不爱红妆爱武装且更不爱读书的女汉子，她只好拉着身边的宫女一起看。因此，素丹见多识广，看过许多典籍。
    不像公主那样偏爱杂书，素丹得了允许便时常泡在书房里，什么书都会看看。即便做不到什么知识都精通，但也略懂一二，因此聊什么她都能接上两句。
    通过一番交谈，顾怜敏锐地发现素丹更偏爱地理传记，尤其是那些游记。想来从小就被约束在宫中的素丹心里对外界是很渴望的，京城内外的风景她还能跟着公主瞧上一瞧，更远的景致却看不到了。
    顾怜身为一个早早离开五毒教总坛千万中原的苗人，不仅见识过五毒无心岭的岩峦叠嶂，还见识过九州各地名山大川的壮丽奇景，更见过塞外风光、东海客岛、西域广漠等边界风景。她有意识谈论这些素丹感兴趣的话题，很快就让素丹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这些游记奴婢竟没看过。马车停下时，素丹遗憾地感叹了一声。
    顾怜淡定地笑了笑：都是母亲嫁妆里的藏书，不出名，写得也不算好。那些景致都是我自己根据仅有的记载联想出来的，不见得准确。
    原主的母亲大姨娘家里是经商的，为充门面买了许多书籍，但实际上家中子弟并不爱看。后来家道中落，能卖钱的都换了钱财，这些不珍贵的游记卖不出去，就一直留着了。
    其实这么几代人下来，游记也丢的差不多了，毕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这些外人不会知道，顾怜拿来扯谎十分方便。不仅是游记，那些书里还有些其他种类的，基本都是不出名的书籍，杂书比较多。
    素丹在小太监地搀扶下下了马车，又转身去搀扶顾怜：即便如此，顾小姐也十分厉害了。
    顾怜还待说什么，早已等得不耐烦的乔明瑜拿着马鞭直接从侧门里出来了，身后跟着一位牵马的小太监。
    走吧，带你去看看马球。乔明瑜冲顾怜抬了抬下巴，顾怜只好又扶着下人的手上马车坐好。
    这回素丹没有跟上来，而是另一位身着劲装的女子上了马车。
    顾家小姐，在下镇国公嫡女邱鹤，是殿下身边右卫队统领。那人拱手行礼，完全一副男子做派，十分利落。
    乔明瑜身边有两队亲卫，一队左卫是皇帝为她组建的男子卫，一队右卫是她自己在女子军里挑选出来组成的女子卫。除此之外，她还有甲乙两队暗卫各十人，甲为男，乙为女，隐于暗处。
    左卫的人在外围拱卫着乔明瑜，右卫则贴近马车和乔明瑜，贴身保护。
    如今想要抓乔明瑜去威胁三皇子的人不少，而近日的马球赛又在京郊，乔明瑜出门自然要带齐人马。实力更高一筹的左卫正副统领护在乔明瑜一侧，而实力稍逊一筹的邱鹤入马车坐镇，剩下右卫副统领则坐在外头车夫身边戒备。
    顾怜友好地冲邱鹤还了一礼，撩起帘子瞧了瞧车外，左右卫只跟来了一半人，剩下一半守卫在公主府中，但即便如此，人数也很多。顾怜粗略扫了一眼，大约共有四五十人。
    这么多人，足够护得住他们了。
    兰香也瞧见了外门的阵仗，顿时吓了一跳，她还没见过出行带这么多侍卫的。她见过最多的是殷氏出门带上了近十个丫鬟婆子，其中大半还是说不上话的小丫鬟，那里头一个侍卫都没有。
    小姐......兰香微微拧眉，悄悄扯了扯顾怜的衣袖。
    无妨。顾怜冲她安抚地笑笑。
    邱鹤大大咧咧地端着茶盏喝水，动作却并不粗鲁，看得出镇国公家的家教十分不错。顾怜对她很有好感，这样的女子和她前世遇到过的那些性子侠女很接近。
    顾小姐胆量不小。邱鹤赞赏地说道。
    听着像挑衅嘲讽，但她确实没有恶意。
    顾怜镇定自若地替自己斟了一杯茶，拿到嘴边抿了一口：不过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罢了。
    邱鹤不置可否，换了个话题：殿下的马球打得十分好，顾小姐一会儿可得好好看看。
    那是自然。顾怜放下茶杯，拿帕子点了点唇角，只不过我不懂这些，还要邱统领多关照我一些。
    邱鹤顿时觉得有些胃疼。
    她最不擅长对付这样文静优雅的女子了，顾怜这样让她禁不住想起家里那个被养得端庄大方的妹妹。明明都是一个娘生的，她就像个假小子一样好动，被父亲引为骄傲，而妹妹则温柔娴静，跟文官家的女儿一般。
    想到每次回家，妹妹都不急不缓地说话做事，连吃饭都一小口一小口，简直是个折磨。邱鹤顿时头更疼了，然后她看见顾怜慢悠悠地用帕子隔着手，拈起一块糕点，一小口一小口吃了起来。
    天呐！简直要人命！
    邱鹤深吸一口气，扭开了脑袋。
    顾怜眼中缓缓沁出笑意，好吧，她就是故意的。
    这人和她说话的时候态度还行，但是眼睛扫到兰香的时候就有些轻蔑了。这也难免，对方是天之骄女，兰香今日又头一次见世面，表现得有些像乡巴佬。邱鹤并没有恶意，只是眼神下意识地微妙了些而已，顾怜自然不能跟她多计较，但是小小地替兰香找回场子还是可以的。
    邱鹤这人也许是在军营里呆久了，有些耿直，心思不难猜，顾怜一眼就看透了。若非如此，顾怜恐怕一时间也拿不准要如何报复回去。
    前头就到了。邱鹤别别扭扭地提醒道。
    多谢。顾怜含笑颔首。
    邱鹤瞥了一眼顾怜那块叠起来放在一边的帕子，太阳穴忍不住跳了跳。她真的很不能理解，吃块糕点为什么要这么折腾，直接用手拿不行么？实在不行一会儿吃完擦擦手不就完了？
    文官家的姑娘真是一种难懂的生物。
    第12章 马球
    马球比赛在京郊的一处马场里头，那是皇家马场，马球赛的主办方就是皇家。这种半年一回的比赛搞的还是很隆重的，又是由皇家举办，就多了一种别样的意义。据说当年皇帝陛下身子还健朗的时候，偶尔也会来看看马球，所以马球赛是一个非常好的在圣驾面前露脸的机会，基本没有贵勋家会放过。
    如今虽说皇帝来不了了，但是诸位皇子以及颇得圣心的公主殿下会来，所以依然是权贵们十分期待的盛事。
    据说京城里有几只由关系亲近的权贵家公子们组成的赛队，各位皇子也各自组了队，就连公主都组了一支女子队，上场之后并不比男子们逊色。
    马车平稳地停在了马场外围，顾怜扶着小太监的手从马车上下来，远远瞧见被围栏圈起来的马场中驰骋的身影和周围扬起的沙尘，微微抽了抽嘴角。不知道是不是当久了深闺小姐，曾经风里来雨里去滚过泥潭睡过土地的女侠顾怜，现在已经对这些脏兮兮的活动敬谢不敏了。
    洁癖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养起来的，她默默拿起帕子掩了掩口鼻，阻挡住被风吹来的尘土。
    看到这一幕的邱鹤，又胃疼了。
    乔明瑜见状不知为何心情愉悦了一些，亲自走过来用身子替她挡住了风。
    阿怜是头一回看马球吧？乔明瑜放柔了声音，一会儿你去高台上看，那里沙尘吹不到，还有隔尘的纱账。
    顾怜不知道她怎么就跟公主亲密到了可以被叫小名的地步，但她还是淡定地笑了笑，一副随时会被风吹跑的样子。
    等在高台上落座，顾怜终于松了口气。
    小姐，我替您擦擦脸吧？兰香拿出一条干净的帕子，准备倒了清水在上头，被顾怜拦下了。
    一会儿肯定还要出去的，擦来擦去着实麻烦，没必要。
    这里没有备点心，却有茶水。说是茶水，其实只是烧开的清水，显然照顾到那些打球的人，清水更解渴一些。
    顾怜缓了缓，起身走到高台的栏杆边，隔着纱账望着外头那些正骑着马争夺马球的人影，心里还是很佩服的。虽然这些人的马术在赶路、打仗这些极其实用的方面其实不怎么样，但是精细操作却很惊艳，最起码打马球的时候，看着非常厉害。
    其实顾怜是不太能理解这些贵族的小爱好的，毕竟对她这种经常面临性命之危的人来说，那些业余爱好就是闲的蛋疼的人才会去玩，她不感兴趣，也没空感兴趣。看了一会儿觉得看不出什么门道来，顾怜又坐了回去。
    兰香没看过这个，目不转睛地盯着，好奇得很。
    公主会下场打吗？一局结束，兰香兴奋地涨红了小脸，压低声音问道。
    顾怜摇了摇头，不知道。
    坐在顾怜身边贴身保护她的邱鹤大口大口地灌着茶水，抽空回答道：不会，殿下就是来看看热闹。殿下组建的球队倒是会上场，殿下好久没看过他们练球了，所以来瞧瞧技术退步了没有。话说......邱鹤看向顾怜，啧啧地感叹道，你怎么知道殿下不会上场？
    顾怜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高深莫测地说道：你猜。
    ......邱鹤默默扭头，继续喝茶。
    她才不猜，这种需要脑力的问题，她是猜不到的。啧，真是讨厌，这群脑子好使的文官之女就是喜欢这个调调，还是她家妹妹好，会给她温温柔柔地解释清楚。
    邱鹤下意识觉得顾怜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物，顿时态度放得更尊敬了。
    顾怜淡然地抿了一口水，一点都没有欺骗了小纯洁的愧疚感。
    太坏了。
    女子队上场了！兰香低低地惊呼一声，对面那是哪个队呀？！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