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对,你位分永远在我之上,我也确实不可能一辈子软禁你。皇贵妃眼里有寒光闪过,嘴角却绽开一抹极浅的笑意来:不过我想,皇太后这一尊位,你这辈子是无福享受了。
赵承恩听到此处,突然一拍手掌,有两个内监各捧着一个银盘,不声不响的从门外走进来。皇后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双腿不由得一软,她极力稳住心神,颤抖着声音道:霍冰轮,你想干什么!我是先帝的结发妻子,是正宫皇后,你。。。你竟敢谋害我不成?!
那两个银盘中,一边放了一樽酒,一边放了一道白绫,皇贵妃走到那两个内监旁边,回身平静的望着她:你错了,没有人要谋害你,你跟先帝鹣鲽情深,不想独活,自愿跟了他去,嗣皇帝将会下诏表彰你,史官也会给你贞烈殉节的美名。
霍冰轮,你敢!皇后骤然崩溃,嘶声道:我要见皇上,我要见内阁和六部大臣!你们谁也不敢把我怎么样!她状如疯癫,突然向外冲去,还没跨过殿门,就被人拽了回来。
你听着,我不想用强。皇贵妃面无表情,轻声道:若你迫我用强,我敢向你保证,兰陵公主不久后将随你而去,若你自愿赴死,我可保她一生平安荣华。
一听到兰陵公主的名字,皇后突然安静下来,她坐在地上,神情呆滞,衣衫不整,往日雍容华贵之态全无,过得许久,饮泣道:熹儿,我的熹儿啊。。。。。。。
两扇沉重的殿门在身后被徐徐关上了,皇贵妃背负双手,站在丹陛下,深深呼吸了一口夜晚清凉的空气,胸中顿时畅快不少。
高贤躬着身子,在旁边低声道:主子,那些原来伺候皇后的奴才,该怎么处置?
皇贵妃淡淡的道:皇后是原配嫡皇后,到哪里,都是要有人服侍的。
是。高贤立时省悟,又道:奴才糊涂。
皇贵妃又望了一眼远处深邃的天空,吩咐道:不早了,起驾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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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不多说,这章字数应该是够了。
感谢各位的耐心,以及慷慨。:)
第68章
端木良两手提着食盒, 兴冲冲的跟在狱卒身后, 到得铁门边, 还未等得及狱卒取钥匙,便放下手中的东西, 扑上去抓住了冰冷的铁栅,朝里喊道:王爷,王爷!
宗谋蓦然回头, 又惊又喜:端木,你怎么来了?
是, 王爷,我来了!
端木良热泪盈眶,却又不想他看见,用袖子胡乱擦了,提起食盒进去, 他打量了一下四周, 见这间牢房尚算宽敞,光线充足,墙角放着一张不大的床, 上面铺叠着崭新的被褥,心下颇觉欣慰, 松口气似的道:谢天谢地,看来他们并没有为难王爷, 这许多个日夜, 我和那些兄弟们想着你在这儿不知要遭些什么样的罪, 真是心急如焚。
宗谋苦笑了一下,这间房是最近才给他换的,连身上这件白缎绸衣,也是新穿上的,不过这些既已过去,他也不想再提,又缓缓坐下来,微笑着道:没出息的东西!哭丧着一张脸干什么,我这不好好儿的嘛。
端木良一边忙着从食盒里取出碗碟,一边道:王爷一向好酒,可现在是大行皇帝和皇后丧期,却也没法带酒进来,只好喝些温茶,将就些儿罢了。
宗谋惊讶:什么?你说皇后也。。。
端木良朝身后看了看,悄声说道:是的,昨儿夜里薨的,说是因伤心过度,自愿殉节跟了先帝去的。
宗谋自幼长于宫廷,深知权位斗争的残酷,听到这消息也不算意外。只是当初他从狱卒口里得知皇帝驾崩的消息,心下是十分痛快的,他对那位兄长可算是满腹怨毒,只恨不能亲手杀了他,但现在听到皇后的死讯,却又是另一番心情,他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从前。。。我倒是错看了皇贵妃。
是呢,她到时候可是唯一的皇太后了。端木良给他满上茶,又道:王爷,这些菜可是我从和兴楼带过来的,你多吃点。
宗谋夹了一块油爆鸭舌放到碗里,却又放下筷子:你们有谁见过王妃和小世子没有?
没有。端木良道:王爷不必担心,虽没有见着,但据可靠消息,王妃和小世子好好儿的呢。说到这里,他放低声音:卫演托柴统领去宫里探了信儿了,皇贵妃知王爷心中痛恨皇上,所以没在这个时候赦免你,免你为皇上守灵,待丧期过后,会很快恢复王爷的王爵,到时候王爷跟王妃和小世子自然相见了,王爷现在且耐心等着。
宗谋稍稍安心:这次多亏你们出力,否则只怕我难见天日了。
端木良听他语气中大有凄凉之意,忙道:王爷,你是龙子凤孙,金枝玉叶,关在这里,不知多少人为你鸣冤叫屈呢,只可惜兄弟们力量薄弱,不能早点将你解救出来,现在能出这点力,尚不足以报王爷当日相待之情于万一呢。
我没有错待你们。宗谋面有忧色:可是,你觉得。。。她真会信守诺言,放我出去吗?
端木良怔愕:王爷是。。。不信任皇贵妃?
宗煦还小,我却是先帝唯一还活着的皇子,是他的皇叔。。。
你担心皇贵妃忌讳你?端木良想了想,摇摇头:不会,这次的事,卫演在中间扮了很重要的角色,他也有幸同柴统领入宫晋见过皇贵妃,据他说,皇贵妃英明聪辨,冷静果决,赏罚分明,令人见之便不由得心生折服。况且她现在已紧握御林军和护卫营兵权,皇后之死又震慑了朝中心有不服的一批臣子,二皇子的皇位已基本稳固,放了王爷,对她并不造成威胁,还可为她博得宽仁的名声,我想,她应该不至于这样。
但愿如此吧。宗训在时,对我这皇弟一直心怀猜忌,几番揉搓折磨,九妹和母妃先后薨逝,我真是心灰意冷,什么权利富贵我都看淡了,这次若能出去,我也不求恢复什么爵位,只求不要再过那种在刀刃上求生的日子罢了。宗谋叹了口气,又道:算了,我还说这些做什么,今日高兴点,来,我们吃菜吧!
皇帝驾崩后,皇后又薨,礼部的官员忙成一团,只可怜那些嫔妃命妇和文武官员等,朝夕哭临,嗓子都嘶哑了。为了表彰皇后的殉节,大殓过后,她的梓宫被特许同大行皇帝一起,停放在长乐宫,后宫诸妃和王公等人,也各自回宫或回家进行斋戒。
连日跪哭,众人皆是身心俱疲,皇后猝然而薨,后宫诸人想着从殉一事,更觉胆寒,相顾之时,皆是一脸凄惶,丽妃等更是成了惊弓之鸟。苏蕴虽私下里央求过几次莲真,可皇贵妃和宗煦每次出现,都有御林铁卫贴身跟随,而且匆匆就走,根本找不到说话的机会,她亦无可奈何。
莲真满腹心事,回到撷芳宫匆匆吃了些斋膳,便准备沐浴更衣。她命宝贞关了门,自己躺在浴桶里,那带着芳香气味的热水一点点浸润着肌肤,身体渐渐放松,可是一想着照面之时,皇贵妃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她的心便不由得揪住。她不是愚笨的人,在很久很久之前,皇贵妃的一些言语便初见端倪了,皇帝的死,皇后的死,脑子里的一些片段拼凑起来,她不由自主的轻蹙了柳眉。。。。。。
莲儿,莲儿!
伴随着几声急切的呼唤,房门突然被推开,莲真在沉思中被惊醒,回头望时,却见苏蕴神色惊惶,一头冲进来:莲真,不好了!宝贞跟在她后面,兀自嚷嚷:柔主子,我家小主正沐浴呢!
莲真喝止宝贞,双手抓着浴桶的边缘,紧张的道:蕴儿,出什么事了?你。。。你怎么这副模样?
苏蕴脸色发白:莲儿,外边传来消息,赵承恩去了同心宫传达旨意,说是令丽妃和玫贵人生殉,现在她们两人已被强行带去永生殿了。
永生殿是一所偏僻的宫殿,平日里供奉着一些历朝历代的贞洁烈女的灵位,从大燕开国始,所有生殉的妃嫔宫女,都是在那里被结束生命的,提起那个地方,都令人为之心惊胆颤,宫中一向心照不宣,视之为禁忌话题,可是这样,却也并不能避过。
莲真二话不说,穿好衣裳,跟苏蕴匆匆赶到永生殿,远远的便听到里面隐隐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和哭喊声,虽然慕绯羽有诸多不是,但两人想到往日相处之情,皆是心生恻隐,加快脚步正要进入大门,几个太监过来拦住她们:二位小主,你们怎么到这地儿来了,快回去吧,赵公公在里面呢。
苏蕴道:我们是来见玫贵人的,麻烦公公通融下,让我们进去吧。
那太监陪笑道:我自然知道小主们是认识里面的丽妃娘娘和玫贵人的,可是这里不比别的地方,我好心奉劝两位小主,不管是多好的关系,还是不进去罢了,免得后悔。
莲真急了:放肆!我们是奉皇贵。。。太妃之命,来这里见玫贵人最后一面的,你们敢不放行么?
那几位太监面面相觑,倒被她唬住,想想这个也是大近情理,于是侧身让她们进去。越往里走,越觉这座宫殿阴森幽暗,而传来的哭声也更觉凄厉,苏蕴心下发毛,不由得紧紧牵住了莲真的手。
殿外放着几张桌子,上面摆着一些菜肴,这是生殉的人死前都会享用的最后一餐,菜肴倒也丰丰富富,可是却几乎没动,这个时候,纵是山珍海味,又有谁能吃得下?两个内监守在桌旁,看见莲真和苏蕴,也面露惊讶之色,莲真也不理会,径直走上台阶,殿门是大开的,里面情形一目了然。空阔的大殿里,摆着十几张小木床,每张木床上方都垂着一个绳套,丽妃和慕绯羽,以及她们的贴身侍女,正被赵承恩勒令站到木床上去,她们一边哭泣,一边跪倒在地,苦苦哀求,全没人往日的嚣张气焰,那些太监却恶狠狠的,推推搡搡,丝毫不为所动。
这幅景象惨绝人寰,莲真手捂住嘴,苏蕴却忍不住,哇的一下哭出声来,赵承恩这时也看到她们,跌脚道:哎哟,两位主子,你们来这里干嘛啊?慕绯羽一看到她们,倒站起身来:谢莲真,苏蕴,你们是来看我笑话的么?说毕冷笑一声,惨然泪流:谢莲真,我有哪样不如你,明明是一同进宫,为什么你运气总是要好过我?为什么?说着手指着她,几乎是歇斯底里的道:明明你比我受宠,明明先帝最喜欢你的陪伴,为什么不是你从殉他于地下?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啊!这不公平!最应该死的是你啊!!!她状若疯狂,身边的太监忙一把拖住她。丽妃披头散发,神色凄厉:谢莲真,你给我带句话给霍冰轮那个贱人,你告诉她,我做鬼也不会放过她,她会不得好死的!
这恶毒的诅咒,让莲真从心底深处冒出一阵寒意,不禁机伶伶打了个冷颤,赵承恩听她出言不敬,心下大怒,反手抽了她一记耳光,然后不由分说,亲自抓了一团布将她嘴巴塞住了。莲真定了定神,对赵承恩道:赵公公,你能不能先放了她们?我会去跟皇贵太妃说的,有什么责任,由我一人担着。
慕绯羽听到这话,抬起头不敢置信的望着她,随即改了口风,哭着道:莲真,以前都是我不对,你大人大量救救我,只要不让我生殉,我愿意做牛做马,为奴为婢伺候你一生,莲真,求求你,求你救我一命,我不要这样死去!
我的主子,你以为这是儿戏呢。赵承恩知莲真跟皇贵妃关系不同她人,也不敢轻易得罪,苦笑着道:我这儿领着差事呢,求求你,你们别让我为难,误了时辰我可担待不起。说着对着那些手下道:来呀,将两位主子请出去,关上殿门!
地下的鎏金龙纹香炉里焚着宁神的香,白烟细细,如薄雾般散开。两盏十六支烛台上燃着通臂巨烛,将暖阁里照得光亮如昼。
高贤垂首回禀道:李玄真已被大爷以欺君之罪处以弃市之刑,他的徒子徒孙,皆判令缢首。
所有人吗?
是。
那李冲方和李冲镜的女人呢?有个女人好像还怀孕了,是吧?
是,她们也都已经死了。
皇贵妃眉心微皱,将手中的奏章慢慢放下,高贤低声道:这样也好,这样,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
皇贵妃不作声,半天才道:听说丽妃和慕绯羽的死,让后宫诸人惶惶不可终日,你明日传我旨意,去安抚她们一下。尤其是两位高丽公主,你把我的话传给她们,让她们安心服丧,丧期一满,我会遵守承诺,派车马送她们回母国,让她们以本朝太妃的身份在高丽终老,并让她们转告她们的父王,若高丽与渤海或倭国发生战事,我会看在他与我父亲的交情上,派兵助他。
奴才遵旨。
还有,崔娘那边,你去给她一笔银子,安置好她。你也告诉她,我会取消她兄弟和亲族的奴籍,至于汝南王妃,将来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是。
好了,你下去歇着吧。
主子,还有一事。高贤欲言又止,偷偷看她一眼,硬着头皮道:今日丽妃和玫贵人被送去永生殿时,莲小主和柔小主也赶着过去了。
话犹未完,皇贵妃将手中茶盏往桌上一放,发出清脆的一声响,高贤吓了一跳,双膝一软便跪下了,却听皇贵妃冷着脸道:她们看到什么了吗?
只。。。只怕是看见什么了。
赵承恩这该死的奴才!皇贵妃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稍作思索,吩咐道:去,传莲真来见我。
皇帝驾崩后,宗煦暂住离长乐宫不远的崇德宫,皇贵妃为了照顾他,以及处理朝政,也便住在这里。莲真却是第一次来这,哪怕坐在软轿里,她也能够感觉此处的肃穆森严,掀起轿帘一角,就看到一排排御林铁卫如松柏般笔直地站在各处,简直是岗哨林立,飞鸟难入。
莲真心情沉重,进入暖阁,一眼看见皇贵妃身着常服,端坐在铺着明黄色锦褥的炕上,她走上前去,屈膝行了礼:参见娘娘。
皇贵妃见她一身孝服,倒别有一种难言的清丽雅致,打量了几眼,方开口道:把外面衣服脱下。
莲真一怔,看了看自己身上,依言将外面的一层孝服脱下,放在一边,皇贵妃又道:过来。
莲真不言不语,走到她身边,这时就近,皇贵妃在灯下看得分明,莲真脸色竟是苍白如雪,伸手握了她手,也是一片冰冷,她暗中皱了皱眉头,拉她在炕上坐下,微笑道:这阵子事多,多有冷落你,你恼我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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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忆采芙蓉GL——广陵散儿(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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