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谋瞟了一眼,见今日送来的并非白菜萝卜之类,却是一碟蒸鱼,一只烧鸡,一碗炖得稀烂的羊肉,一盘豆腐,甚至还有一瓶酒。这种菜肴对以前的他来说,只能算是粗糙的东西,可是如今他在宗人府大牢里关着,甚少见荤腥,那浓烈的酒肉香味扑入鼻中,将他的胃引得隐隐作疼。他极力忍住身体的难受,嘴角绽开一抹冷笑:宗训终于下决心了么,那么,这便是我最后一顿了吧。
裴炜一怔,随即笑道:王爷说哪里话,除了皇上,王爷已是先帝仅存的一位皇子了,谁若想要王爷的性命,不但宗室和内阁不会答应,就连天下的百姓,也都会为王爷鸣冤的啊。说着似是为了打消他的疑虑,先倒了一杯酒,自己喝了下去,又另取了一双筷子,每个碗里夹了一口菜吃。
宗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王爷可以信任的人。
宗谋剑眉微挑:我没有可信任之人。
裴炜站起身来,四下打量了一下:王爷金枝玉叶之身,住在这里,已是天大的委屈,那群狼心狗肺的东西,这么冷的天,连盆炭火也不给送进来。说着回头对裴昱道:去,你去弄盆火来,再拿床被褥来给王爷铺上。
是,我这就去。
裴炜重新面朝宗谋,在地上坐下,将手一摆:新春佳节,也没什么好菜给王爷下酒,但这菜却是内子亲自准备的,还请王爷赏脸吃一些才是。
宗谋道:你方才一番做作,只是为了让我吃几口菜么?
裴炜笑了笑:初次见面,也怨不得王爷有如此深的敌意。
宗谋冷冷的道:我如今已是案上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你,或是你背后之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不妨明说。
以前总听人说,王爷是性子爽直之人,今日一见果然所言非虚。裴炜一边替他倒酒,一边慢条斯理的道:只是方才王爷说无可信任之人,倒让我疑惑,难道说,王爷所不信任之人,也包括王妃在内么?
宗谋陡然色变:你。。。你。。。
王爷不必激动,我知你与王妃久不通消息,但我可以告诉你,她现在很安全,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我还要向王爷道喜,前不久,王妃顺利诞下了一名男婴。裴炜拱了拱手:恭喜王爷有后了。
你说什么!宗谋悲喜交集,猛然站了起来,犹自不敢相信:你。。。你说的是真的么?
我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骗王爷。裴炜见他激动之下,竟然站立不稳,连忙起身一把扶住:王爷还请坐下,有什么想问的,只管问,我定然知无不言。
宗谋定了定神,缓缓坐下,右手支撑着地面,目光有掩饰不住的激动和迫切:她们母子现在在哪里?她们一切都好么?
裴炜双手将酒杯递呈过去:王爷先平静一下,喝了这杯酒再说。
宗谋迟疑了一下,接过酒杯饮了一小口,裴炜道:王妃母子现在并不在京城,有人照料着她们,她们现在很好。
有人?宗谋盯着他:是你们的人吧?裴炜微微一笑,并不否认,宗谋满脸戒备:你们想拿我的妻儿要挟我?
王爷疑心实在太重了。裴炜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筷子搁下,注视着他的眼睛:说要挟两字,实是太严重,但是,我们的确需要王爷的帮助。
这话可笑之极!宗谋冷笑几声:我一个阶下囚,自顾尚且不暇,又何谈帮助别人?
王爷此话就不那么诚恳了。裴炜不慌不忙:王爷自幼骁勇果敢,深得先帝宠爱,十几年来,曾带兵远征夷狄,也曾掌管过御林军,还曾在兵部几任要职,以王爷待下之英明仁爱,又怎会没几个推心置腹的可用之人?只可惜这宗人府大牢守卫森严,连只苍蝇都不能随意飞进飞出,王爷想要与外界通消息,当真是难若登天啊!所以,我刚刚说的,需要王爷的帮助,其实是不对的,我们跟王爷是互相帮助才对。
原来你是想要我的人为你所用。宗谋盯着他看了半晌,将杯中剩下的酒慢慢饮干:我若要问你主子是谁,你必不肯据实相告,但你说互相帮助,你能帮我什么?
王爷若能把宫中,御林军中,还有拱卫京师的八大校尉掌管的军营中,你可以信任的人的名字交给我,并让他们听从于我。裴炜拱了拱手,低声道:不但王妃和小王爷的安全能够得到保障,王爷重获自由,甚至恢复爵位,也是指日可待啊!
宗谋神色微微一动,裴炜接着道:王爷,不管你信不信,但我们之所想,必定是王爷之所想,王爷今日若是愿意合作,他日绝对会庆幸自己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我所想?你知道我最想做的是什么吗?!我最想的不是恢复爵位,重获尊荣。宗谋目光如刀,咬牙切齿的道:而是杀了宗训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这,你们能做到吗?
罪过罪过,为人臣子者,这弑君之念如何可起?此等大逆不道之语,王爷以后万万不可再提。裴炜似被吓了一跳,连连摆手,宗谋方欲冷笑,却见他靠近自己,放低声音道:王爷与外界隔绝多时,可能并不知道,如今皇上不仅沉湎美色,还痴迷炼丹,所以,就算他哪日突然驾崩,也并没有什么可稀奇的,王爷你说是么?
炕下带托座的鎏金大火盆里,碳火红通通的燃烧得正旺,宗煦神情怯怯的站在边上,身上所穿的一件以白狐狸皮为底的簇新袍子上沾满了雪水,看起来略显狼狈,他的随身太监魏伦跪在地上,表情亦是惶恐。
皇贵妃手中拿着铜箸,拨了拨手炉内的炭,过得半晌,才不紧不慢的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么?你大皇兄自小懂事守礼,又比你年长好几岁,怎会无故欺负你?我听着可是有些信不及。
宗煦涨红了小脸,终究是不敢争辩,只轻声回:孩儿不敢跟母妃撒谎。魏伦跪了半日,这时忍不住开口:娘娘,二皇子所说无半分虚假,确实是大皇子他。。。。。。
皇贵妃眸色微微一沉:本宫问皇子话,岂有你多嘴的份?
魏伦一惊,慌不迭的磕下头去:奴才该死,求娘娘恕罪。
来人。皇贵妃将手炉置于几上,对进来的两个内监道:将这没有分寸的奴才拉下去,好好的教教他规矩!
是。
宗煦见魏伦被带下去,一声也不敢吭,沁竹在旁边陪笑道:主子,这大冷天的,不如我先去拿过一件轻厚的棉袍来替二皇子换上。
这里冷不着他。皇贵妃轻哼一声,又吩咐道:屋里闷得紧,你再添些香来。
沁竹只得应了,屈膝半跪在厚厚的龙纹地毯上,往火盆里面加了些松柏香,一股清香顿时在暖阁里弥漫开来。
煦儿,你过来。皇贵妃招了招手,宗煦忙走上前,皇贵妃看着宗煦:你跟你皇兄的事先不必提,你先把今天的事情一字不差的说给母妃听,你父皇叫人带你和你皇兄去陪他用膳,然后发生了什么?他都说了些什么?
宗煦想了一下,回道:我跟大皇兄同时去了长乐宫,父皇似乎很高兴的样子,赐我们坐他身边,然后夸我的字写得像他小时候一样好,说他喜欢我前几日送的寿礼。
嗯,他夸你皇兄了吗?
宗煦摇摇头:没有。
后来呢?
后来他问我们喜欢吃什么,皇兄据实回答了一长串。宗煦咽了咽口水,接着道:我说的都是父皇喜欢的,那里都有,所以父皇便只吩咐御膳房再把皇兄所说的菜添置了来。
皇贵妃眼里露出赞许之色:很好,母妃说的话,煦儿都记在心里。
宗煦忽闪着乌黑溜圆的眼睛,像个小大人似的道:母妃说,父皇所喜欢的,煦儿也喜欢,这便是孝了,煦儿时刻铭记。
嗯。皇贵妃继续问:那后来呢?
后来父皇突然问我们,长大以后有什么志向。
哦?皇贵妃神色一凝,声调却是愈加缓和:你们都是怎么回答他的?
大皇兄抢着说,他以后想像父皇一样,当一个威风凛凛的皇帝。
皇贵妃追问道:那你父皇当时说了什么?
父皇没有说话。
那他的表情是怎样?他有没有笑?
宗煦回忆了一下,稚声道:父皇没有笑,也没有什么表情。
皇贵妃似是很满意他这样的回答,点了点头,又道:那煦儿呢,煦儿是怎么说的?
我说,父皇是真龙天子,以后能长生不老的,煦儿的志向是快快长大,好辅佐父皇治理国家,为君父分忧,然后父皇就哈哈大笑。
好孩子,乖孩子!皇贵妃甚是喜悦欣慰,伸手抚摸着他的头颈,声音出奇的温柔:真是母妃的聪明孩儿,不枉费母妃平日里的教导。
煦儿今天惹母妃不高兴了。宗煦一脸委屈:可是回来的路上,确实是大皇兄故意伸脚绊倒孩儿的。
母妃没有不高兴,也没有真的不相信你,母妃只是想知道你大皇兄这么做的原因。皇贵妃拉着他的小手,凝视着他的眼睛:你记着,以后你大皇兄可能还是会欺负你,但他是哥哥,他对你做什么,你都要忍着,回来后告诉我就行了,知道么?
宗煦听话的道:煦儿知道了。
皇贵妃拍拍他的手,转头对沁竹道:去,你把二皇子带下去,让奶娘伺候他洗个澡,换身暖和点的衣服,晚膳叫小厨房精心准备一下,二皇子跟我一起用膳。
是。沁竹笑着答应:奴婢这就去。
第56章
且说冬尽春回, 西疆接二连三有捷报传来,霍凛率几千轻骑兵数次偷袭敌军,斩敌万余人,朝野内外闻此消息, 自是人心振奋,霍凛本是霍牧儿子中最默默无名的一个,短短一个月内,便因骁勇而扬名天下。皇帝自是龙心大悦,封霍凛为车骑将军, 加封霍牧为吴国公, 册封其长子霍淞为世子, 一边亲下手谕给霍牧,命其不惜一切代价,痛击吐蕃及吐谷浑大军,永绝后患。
霍府几天之内,连接几道圣旨,一个接一个的喜讯, 让府中几百口人雀跃非常, 哪怕是最低等的仆役人等, 也是满面春风,得意洋洋。宗荟在霍淞的示意下,趁机进宫, 跟皇贵妃提滕国公欲与霍家结亲之事, 一来听听皇贵妃的意思, 二来想请皇贵妃出面,求皇帝亲为赐婚。
几上白玉龙戏珠纹花觚里插着的几枝新鲜花卉,颜色鲜艳得似是有些刺眼,皇贵妃眉头不易察觉的轻皱了一下,收回目光,低头慢慢的喝茶,宗荟耐着性子等了半天,只得又陪笑道:那个三小姐是嫡出,论模样儿,心性儿真是没得说,实是堪配二叔,娘娘若是哪日闲了,可召她们母女进宫,便知我所言不虚。
我知道了。皇贵妃依旧垂着眼睫,淡淡的开口:这事我会跟皇上提的。
宗荟笑道:若由皇上金口赐婚,那朝中诸臣,更会对我霍家另眼相看了。
水满则溢,月圆则亏,千古不变之理,如今虽然荣宠之极,但前车之鉴时刻不可忘诸脑后。皇贵妃抬起头,轻声道:你告诉大哥,此时不但自己不可忘形,连府中下人辈也要严加禁约,万事都需谨慎低调才是。
宗荟忙道:娘娘放心,我一定把娘娘的话转告于他。
你去吧,今儿我身子不大爽快,就不留你用膳了,再有,你方才说这芙蓉糕好,你带些回去吧,将各样茶点都带上些。
是。宗荟忙站起来:一家子大大小小都记挂着娘娘呢,望娘娘千万好生将养凤体,我改日再来向娘娘请安。
说话的当儿,疏桐已包好了几盒点心,交给宗荟的贴身丫鬟,宗荟谢了赏,方跟着小宫女出去了。
宗荟走后,皇贵妃双眼微闭,右手一颗颗捻动着那串随身常戴的沉香佛珠,沁竹见她神色不同于往日,心下诧异,可也捉摸不透是怎么回事,又不敢打扰,替她更换了热茶来,陪笑道:方才娘娘说身子不爽快,奴婢打发人叫太医过来看看可好?
不必。
那。。。奴婢伺候娘娘去歇息一会吧?
不用了,你下去罢,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是。
沁竹不敢违拗,正要退下,忽有小宫女来禀:娘娘,桑蓉姑姑在外候着求见。
皇贵妃停下手中的动作,开口道:叫她进来吧。
桑蓉走到内间,行礼毕,将一个小巧精致的银质点心盒子双手奉上:娘娘,这是莲小主亲手做的八珍糕,嘱托奴婢带给娘娘。
沁竹忙上前接过来,打开给皇贵妃看了一看,才合上轻轻放置一边。皇贵妃问道:你今日去了撷芳宫么?
桑蓉回道:撷芳宫的横波一早打发人来请奴婢,说要请教奴婢几种繁复的针线花样,所以奴婢跟高公公说了一声,就过去了,恰巧莲小主又看到,就叫把这糕点带过来。
皇贵妃轻轻挥了挥手,沁竹会意,福了一福,率几个小宫女出去了,又反手亲自把门带上。皇贵妃见无别人,方似不经意的道:糕点之属也甚多,为何她偏偏叫你送了这八珍糕过来?
桑蓉一怔,只得回道:莲小主听说娘娘近日进膳不香,是以。。。
皇贵妃道:她又是如何知道我进膳不香的?
这。。。桑蓉微微有些惶恐,低声道:奴婢知错,莲小主是问的奴婢。
皇贵妃将佛珠重新戴于腕上,慢条斯理的道:你这阵子去了几次撷芳宫?
去过三四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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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忆采芙蓉GL——广陵散儿(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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