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见状，不由问道：可有法子减轻他的痛苦？
    秦牵淡淡道：没有。九转塑骨阵虽然有奇效，但能忍住经脉骨骼捣碎了再重组的人少之又少，不少人因为无法忍受这种痛苦而惨死在阵法中。不过，高辉不同，他能忍过去。
    没有人比秦牵这个创造者更了解高辉了。秦牵在人间历劫千年，看遍人间百态，这为他创作这本小说提供了许多素材。而高辉正是他对某类愚忠却又生命顽强之人的缩写。这种人重情重义，骨子里有着极强的求生欲。他绝不会屈从于区区疼痛之下。
    天元神色复杂地看了秦牵一眼，转而继续看向阵法中的高辉。
    两天的时间很快过去，秦牵和天元一直守在无法之地内。
    第三天，阵法中的高辉筋骨已被完全重塑一新。整个过程，高辉一直咬紧牙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而现在，到了塑骨的倒数第二步换皮。
    此时，高辉黝黑的皮肤犹如煮沸的白开水，鼓起了大小不一的水泡。不时破裂，飞溅出透明的液体，看起来极为恐怖。天元紧张的看着，眉头皱起。
    一旁的秦牵刚吃完饭，将碗摆到面前的茶几上：还有半天时间，是时候让你出来了。
    什么出来？天元不明所以地问道，两眼仍盯着浑身颤抖，喉咙里开始发出闷哼声的高辉。
    秦牵没有答话，用帕子擦完嘴后，直接打了个响指。
    叭哒！
    天元双眸猛地睁大，灰紫色眼珠里瞬间变得一片冷凝。被叫出来的奚天元愣了愣，见旁边坐着秦牵，面露不满：你叫本君出来做什么？转眸看到阵法中的高辉，又问道，他是谁？
    他叫高辉，是你失忆时交的朋友。现在九转塑骨阵已经进行到了第三天，等下他换皮成功后，我会进去为他疏通灵力，到时你在一旁帮忙护法。这个仪式越到后面越是凶险，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会要了高辉的小命。所以秦牵十分谨慎。喊天君出来护法，也是因为若真出了什么意外，以天元如今的能力根本帮不上什么忙。但奚天元就不同了，有他在一旁护法，就算出了意外高辉这条小命也能保住。
    九转塑骨阵？奚天元定睛看了下阵法的咒文，果然如秦牵所说。这阵法他曾在古书上见过，没想到会被秦牵给写进书中世界。似是想到了什么，奚天元的语气变得微妙起来，我记得你向来怕麻烦，如今却为了一介不相干之人耗费法力做出此等大阵。莫非，他是你的新宠？
    九转塑骨阵在绘制时将会耗费画阵者近乎六成的法力。而秦牵目前灵力缺乏，能让他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去完成此阵确实匪夷所思。但奚天元不知道的是，秦牵能够通过与天元接吻的方式补充灵力，所以才会有此一说。
    秦牵正在喝水，听了奚天元的话，顿时被呛到。他咳嗽了一声，放下茶杯好笑道：我在你眼中就是这般急色之徒？
    奚天元冷着脸道：难道不是？一想起秦牵在他失忆，甚至是未失忆时所做出的那些事情。奚天元心里就直冒火，恨不得将秦牵大卸八块。
    秦牵看着奚天元气闷的样子，邪笑道：你猜的不错，我这人就是一天不发泄欲望，身子就不爽快。之前还能和天君夜夜尝欢，现在答应了不动你，自然得另寻新欢。这高辉姿色不错，性子也乖顺，本尊自然愿意为他废些心思。
    奚天元见秦牵不否认，反而一口承认了。心中莫名地越发生气，他怒瞪着秦牵，浑身气得直哆嗦：你你这个无耻之徒！
    阵法中央，突然传来高辉的痛呼声。忍了两天没发出半点声音的高辉，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且声音嘶哑似乎忍受着非人的痛苦。秦牵脸色微变，连忙站起身，望向高辉。
    奚天元见秦牵脸色凝重，怒意更甚，其中似还掺杂着几许酸意。他不由得也看向阵法中心，想看看让秦牵如此在意之人到底长着什么模样。只是待看清阵法中的场景时，立时怔住。
    只见法阵中，璀璨的金光环绕着高辉四周。他身上的皮肤如同被融化了似的从血肉上滑落在地，形成一滩血水，露出皮下的肌肉和白骨。新长出来的白皙肌肤正一寸寸地从四肢末梢沿着他的血肉向上生长覆盖。
    之前的筋骨重组早已痛得高辉临近崩溃边缘，如今又皮肉化水，生出新肌，这其中煎熬可想而知。高辉硬撑着，痛得意识一片模糊。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坚持下去，绝对不能认输！无视身上那抽筋剥皮的痛苦还有周身新肉生长，抓心挠肺的痒意，他死死咬紧了牙根。因为太过用力，唇角处蜿蜒着流出了一抹血迹。
    然而，这场煎熬似乎永无止尽。
    奚天元看了一会儿，不禁道：你这新宠倒是条汉子。说完，鄙夷地看了秦牵一眼，就是被你给糟蹋了。
    秦牵毫不客气地接口道：过奖，本尊看上的人又能差到哪里去。
    哼！奚天元忍着怒火，不在多言。
    半天的时间过去了。阵法中的高辉微微睁开了眼。原本黝黑的肌肤变得光洁白皙，那条几乎横贯着大半张脸的狰狞疤痕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恢复成他从前丰神俊朗的面容。他试着唤了一声秦兄，本被毒得嘶哑的喉咙也吐出了磁性动听的声音。
    高辉惊喜地摸着自己的喉咙，望向神色古怪的天元和脸上露出笑意的秦牵：秦兄，天元兄，我真的成功了？
    只是成功了一半，待我将你身上的灵力给梳理一遍，才算圆满。秦牵笑着飞身来到高辉身后，盘腿坐下，将一件衣服扔到高辉身上，高兄，先把衣服穿上吧。
    由于塑骨阵法的效力，高辉的衣服早被化成了渣。现在的他全身光溜溜的，不着寸缕。
    经过秦牵提醒，高辉这才注意到自己光着身子的事实，忙尴尬地接过衣服胡乱穿上：抱歉，一时激动，差点忘了这个
    阵法外的奚天元看着两人的亲密互动，心底直冒酸水。他忽然大声道：时间不早了，秦牵你快点。
    高辉见奚天元催促，忙盘腿坐好。秦牵用眼角瞥了奚天元一眼，将手掌抵在了高辉的背上。体内浊气霎时从识海内涌出，顺着掌心涌进高辉身体里。浊气牵引着高辉体内因为重生的筋骨而显得有些杂乱的灵力，慢慢循环。
    眼见着只需完成最后一个循环，就要大功告成了。然而这时，高辉的身体突然开始剧烈地抽搐起来。秦牵见情况不妙，忙收了浊气，让高辉靠在自己怀中。身体痉挛的高辉猛然睁开眼，张嘴吐出了一大口血，昏死过去。
    竟然在最后一步失败了，怎么可能？！不容秦牵多想，他赶紧运转神力，重新送入高辉体内护住高辉因为塑骨失败而开始衰竭的心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玄渊子炎和拾白送的营养液，么么哒~~O(_)O~
    67、妖皇 ...
    守在外围的奚天元见状, 闪至秦牵身边蹲下了身：怎么了？
    秦牵握住高辉的手腕源源不断地输送着灵力，同时分出心神仔细观察着高辉的脉搏：不知道，之前一直好好的，在最后一步的时候灵力突然产生暴动, 就好像被某种特殊的力量给故意搅浑了一样秦牵沉着脸, 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口。
    奚天元见秦牵隐忍怒火的模样，眸光闪了闪。他伸出手, 搭在高辉另一边的胳膊上灌入自身神力查探情况，发现高辉因为阵法失败的反噬之力, 导致体内的灵力动乱无序，如同疯狗一样正四处胡乱冲撞。若非有秦牵的浊气将这些灵力流困在一处，只怕高辉现在已经爆体而亡。
    怎么会这样？九转塑骨阵虽然成功率很低, 但一般熬过塑骨换皮这个阶段后，后面会越来越顺利，鲜少有人会在最后梳理灵力这块出现意外。何况现在替高辉梳理灵力的又是魔尊秦牵, 有他在出错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
    等等，秦牵！？
    奚天元眸光一亮, 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松开手, 抬眸看向秦牵, 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的推测告诉他。
    将高辉体内躁动的灵力给全部压制住后, 秦牵收回了灵力。他望着高辉，眼神阴郁，藏在袖中的手颤抖着握紧成拳。他输入的灵力只能暂时保住高辉的性命，阵法失败, 高辉注定了只有死路一条。
    奚天元看着秦牵低沉的侧脸，嘴唇动了动，还是将心中猜测说了出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当是天道反噬。
    天道反噬？秦牵闻言，抬头看向奚天元。
    不错。任何世界都有其运转的规律，这本书也一样。剧情就是它的发展规律，和这个世界的天道相辅相成。所以天道一定会尽一切努力，让这个世界按照他原有的剧情走下去。而你奚天元目光如电地望着秦牵，从一出现就在不断破坏剧情，甚至改变了书中关键人物的命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位高辉在原剧情中肯定不是什么无名小卒，且从未经历过重塑筋骨一事，对吗？
    秦牵一怔，没有回话。但奚天元已明白自己猜对了。
    正因为他没有经历过，现在却在你的插手下经历了，所以无论过程多么顺利，结局依然会失败。哪怕是在这个天道制约之力已经趋近于无的世界碎片里。奚天元的眸中含着怜悯。秦牵想要逆天改命，可是命运早定，谁也逃脱不开，就算是神也不能。
    秦牵皱眉道：不对。若照你所说，主角天元在原书中并未参加内定名额争夺赛，但在我的斡旋之下，不仅参加了比赛，还得魁首之位，这又当如何解释？且书中本该死去的人已被我救活，本该活着的人又被我所杀，难道天道还能让这些活着的人立刻死去？或是让那些死在我手中的人再活过来不成？
    奚天元眸光微暗，看向秦牵怀中脸色苍白的高辉道：也许是因为天道的制约之力越发强大了。你刚到这个世界时，不也能动用本源神力施法而没有受到任何反噬不是么？可是现在，你只是动用威压都能神魂受损，可见天道的制约在不断变强。那些死在你手上的人虽然无法死而复生，但那些被你救活的人却也活不长久。
    即使现在活着，以后也会死于非命。而其他本该长命的人，也会因为你的逆天改命，而遭到天谴，变成一个短命鬼。这次的塑骨阵在最后一步莫名失败，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奚天元娓娓道来，既是说给秦牵听，也是说给自己听。他身为天界之主，统领世间神灵，对天道的运转和规则可谓了若指掌。
    这其中的残酷，即使是他也没有能力改变。就算秦牵有着毁天灭地的能耐，也无法影响天道。他和秦牵都不过是万千生灵中，被天道玩弄于鼓掌的棋子罢了。
    秦牵放下高辉，霍然起身道：我不管什么天道，天命，我只相信人定胜天！你别忘了，这本书是我写的，我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就算是天道又如何，还不是由我一手创造？！他神色冷酷地看着奚天元，我要他生，他就不能死！说完，拂袖离去。
    秦牵！奚天元来不及拉住秦牵，就见他从无法之地里消失不见。他垂眸叹了口气，这家伙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只要一听到天道就容易失控。
    出了世界碎片的秦牵，出现在楼中楼的二楼客房里。他方一现身，门外就传来一个恭敬有礼的声音：秦公子，请跟在下走一趟。
    秦牵正烦着，哪有心思理会外人？他一甩袖，走到桌边正准备拒绝，忽然察觉到外面人身上有着天狐的气息，脸色顿时一变：可是天狐一族的那位？
    妖界的妖皇一脉就是天狐，秦牵口中的那位即是指妖皇本人。那日在内定名额争夺赛结束后，秦牵曾在观众看台上看到老妖皇，虽然对方很快消失，但还是被秦牵的神识给捕捉到。毕竟在妖界，十级修为的天狐可只有妖皇一人，实在太好辨认了。
    他猜到自己和天元作为妖皇宝贝儿子炎昊君新进的手下红人，被传见是迟早的事儿。只不过，若是没有炎昊君遇刺一事，这场召见不会来得这么快。
    门外的人沉默了一瞬，然后才道：既然秦公子已经猜到，就不要让那位久等了。
    秦牵很快收敛了情绪，神色淡淡道：这是自然。
    ***
    秦牵在引路人的带领下上了一辆马车。临走前，他用神识跟奚天元说了一声，让他安心在世界碎片里照顾高辉，待他忙完了外面的事情，在去世界碎片里和他会和。
    马车内，只有秦牵和妖皇的一位手下。那名手下话不多，在带秦牵上了马车后，就闭上了眼，不发一言。秦牵见此，也干脆闭目养神起来。
    马车行驶了有一会儿，才到达目的地。秦牵下车后，发现两人已不在凤凰城内，而是在凤凰城外的某个郊区里。四面环山，巍峨磅礴直入云霄。银白的瀑布飞流直下，汇聚到面前的幽潭里，发出巨大的哗啦声。空气中满是清新冷冽的水汽，十分潮湿。
    一位身姿挺拔的老人背对着秦牵盘腿坐在寒潭边，听到脚步声，头也不回道：怎么只有秦小友一人？
    带秦牵来的男子忙跪地道：回妖皇大人，属下并未找到天元公子。
    老人呵呵笑道：这不是孤想听到的答案。
    男子背后顿时沁出一身冷汗：请大人恕罪！声音未落，就见老人抬起手做了个收紧的手势，男子的胸口倏地破了一个大洞，双目暴睁着倒地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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