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一停,“我很手下留情了。”
张笑侯:“那是。”颇为赞同,“赌博这种事儿,只要自己能收住手,就一切都好说。”
至少对张笑侯而言,钱财积累到一定程度,那接下来的一切,就纯粹是游戏。他享受算牌的乐趣,享受概率的趣味,享受掌控整张赌桌的主宰感。这时候,钱多钱少,不过数字而已。
他眯起眼,又往唐怀瑾的方向看了看。
随后笑一笑,“可我觉得,这位不像是能收得住的。”
池珺将培根铲起来,放在一边烤好的面包上,“嗯”了声。
水声停了,钟奕擦着头发出来。屋子里很暖,他便只围了一条浴巾。这会儿手搭在池珺肩头,亲一亲男友耳侧。
池珺低声对他说:“是猴子。”
钟奕意外:“这么快就开始了?”顺手捏了一片培根,尝一尝味道。
池珺:“嗯。猴子,还有什么情况吗?”
张笑侯懒洋洋道:“没有,一局哪有这么快……这样,我去玩玩别的,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过两个小时再给你发消息。”
池珺应了声。电话挂断,池珺关火、转身,与男友交换了一个亲吻。
很多事,在两人之间,心照不宣。
——他们还有许多种方式,去对付唐怀瑾。
最简单的。唐怀瑾在美国人生地不熟,等他输光了钱,找人打他一顿、拿走他所有的证件,唐怀瑾便会一夕之间,体验到天翻地覆。他没有钱,受了伤,哪怕能去找大使馆,也不能联系国内的家人——唐德已经不认他,谢玲倒是态度不明,可她似乎与唐德闹得正凶,恐怕分不出精力,来应对唐怀瑾这个“罪魁祸首”。
对这些事,钟奕没有说,池珺也没有提。
池珺喃喃道:“你说得对……”
他年幼时站在奶奶病床前,手腕上还带着一点狰狞的、没有康复的伤痕。
奶奶临终前,对他最后的要求,是:“做个好人。”
“交值得交的朋友。”
“不让身边关心你的人担心。”
他不会让爱自己的人失望。不会因为要报复一个人,就弄脏自己的手。
唐怀瑾会得到的、经历的一切。
只会是他咎由自取。
……
……
海城上流交际圈,消息总传得很快。
从前,钟奕与池珺不会特地留意唐家的情况。但只要他们有心,便能很轻易地听说,唐德夫妇分居了。
再流露出一点“兴趣”,自有人上门提供更多细节。
钟奕很快知道,原来在唐德夫妇从伦敦回来后,谢玲曾在唐德办公室大闹一场。说起来,这不过是前几天的事。谢玲虽然关了门,唐德的秘书也有职业道德,不会在外乱说。可人们的联想能力总是很丰富的。
从当时几个人进出的顺序、谢玲出来后难看的脸色,还有唐总他接连在办公室住了许久……这一切来看,轻易就能推断出,那天发生了什么。
对钟奕来说,这些都是意料之外。坦白讲,他甚至有点后悔,觉得听这些八卦,很浪费时间。
池珺倒是颇有兴味,还评价:“自作自受。”
再说谢玲。她接连遭逢打击:哪怕再自欺欺人,到唐怀瑾不回来的时候,也会明白,自己究竟养出了个什么玩意儿……她心痛到极点,这一次,却是为自己不值。她无数次自问,觉得自己没有哪里对唐怀瑾不好。怀瑜有的,唐怀瑾都有。
那么一定是唐怀瑾的问题。
第一次冒出这个念头时,谢玲还带了些许惶恐,自问:你怎么也这样想——
可紧接着,她心口压了很久的那块石头,丈夫的冷眼,女儿的灰心,都因此渐渐滚落。
谢玲便恍然大悟:对啊,当然是唐怀瑾的错。不,他根本不应该冠有这个姓、不应该顶着自己为儿女精心取的名。自己先前就觉得了,唐怀瑾的生母,那个姓朱的女人,不是个好东西。先给丈夫戴绿帽子,后面又狠心抛弃儿子。这样的女人,加上一个家暴犯,能生出什么种?
她心里迟来地升起了对钟奕的愧疚、乃至母爱。
那天,在行舟,唐德当着她的面,拟了一份离婚协议。
谢玲起初不敢相信,愤愤道:“姓唐的,你就这么对我!我们结婚二十五年了。”到最后,成了哭音。
唐德却狠下心,对谢玲的哭声充耳不闻。直到法务部门的人匆匆拟好协议,唐德拿到、看完,才慢慢开口,说:“玲玲,你需要冷静一段时间。”
法务部门的人:“……”我是做错什么,才要撞上这种老板家的问题。
一个学经济法的,惨遭被抓来写这种东西。
谢玲仍然再哭,却听出唐德语气里的缓和之意。她迅速抓住重点:唐德大约只是想吓吓自己。
这让谢玲又庆幸、又难过:她二十五年前与唐德结婚,如今快要五十岁。从农村女人,熬成行舟夫人,堪称登天。可如果离婚,抛开“唐德夫人”这层外衣,她就好像又回到许多年前,家境贫寒,面朝黄土背朝天。
谢玲无论如何都不接受这个。
但既然唐德只是吓她……
谢玲毕竟是贵太太,吃穿用度,都用最好的,算是对年轻时自己的一种补偿。此刻哭了很久,眼线都没有花。但奔五的女人,也说不上“我见犹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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