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走吗?陆饮霜轻按树身,一层薄冰从指尖流向四面八方,将整棵树封在原地。
让我冷静片刻吧赵河是受人蒙骗的, 我听见有个男人说要出去对付麻烦的鸟,你是不是把你的鹤放外边了。方垣颓然瘫坐着,话才说完就捂着眼睛哭了起来。
陆饮霜暗想到底还是个小孩,扔给他一枚传音符道:我去看看,你有危险随时联系,顺便看好这小子。
常靖玉呼吸平稳,像被古镜催眠了似的,陆饮霜本想直接离开,看见常靖玉睡梦中皱起的眉时又不由自主地啧了一声,扬袖扫开那些冰碴,脱下外衫扔在常靖玉身上。
方垣抱着腿偏了下眼神,模糊不清的咕哝道:你要盖就好好盖呗。
陆饮霜暗中翻个白眼:闭嘴。
他抬手在掌中化出一柄冰剑,灵力凝成的剑影陡然伸长,陆饮霜深吸口气举剑斩下,大厅墙壁在震耳欲聋的响声中辟出一条笔直的通路来,陆饮霜身如流星疾闪出去,没入凌晨的雨幕。
常靖玉回过神时,发现自己正站在布置温馨的房间里,他不明所以,反射性的想握剑警惕,但摸向腰间才想起自己的剑已经毁了。
等等常靖玉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褐色布衣,又猛地冲上前检查家具,搁着唇脂的书架,胡乱摆在床头的半成品绣样,还有一支插在门栓上的木簪。
太熟悉了,常靖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用力晃了晃脑袋,想确保自己不是做梦,这时房门忽然吱呀一声,有个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女子正推门进来,木簪晃了晃,掉在地上。
娘。常靖玉声音发颤,哭笑不得的劝道,你怎么又随手乱放东西啊。
女子略施粉黛,眉梢扬得颇高,眼睛弯弯的,看着聪慧热忱,她随手把木簪捡起来放在桌上,伸手揉了揉常靖玉的脑袋:没事,反正你爹会帮我捡臭小子怎么长这么高了,过两天去做身新衣裳吧,正好鸿远的画刚卖了一波。
常靖玉鼻腔泛酸差点落下泪来,连忙扭过头去道:爹,他还在吗?
你爹正在厨房忙活,等咱们去开饭呢。女子嗔怪地拍了常靖玉一巴掌。
这时远远传来一声温和的催促,星荷,来拿碗吧。
尹星荷也扬声应道:马上!
常靖玉不加反抗的被尹星荷拉着去吃饭,他已经和母亲差不多高了,但尹星荷拽他的力道和幼时一样,仍让他觉得无比安心,好像只要他们都在这个家里,日子还会一天天过下去。
小梅今天也过来玩,一会儿吃完午饭,你俩去镇上看新来的戏班子吧,回来记得给我带零食。尹星荷脚步轻快地越过门槛,她没有半点废了修为的阴郁颓唐,在水池边洗了手,帮常鸿远摆碗端菜。
我帮你们拿吧。常靖玉熟练地在碗柜上层拿出筷子,他不用再踮脚,许若梅也要来吗?
对啊,你怎么不叫她阿姐了。尹星荷奇怪地看了看他,不准没礼貌哦。
常靖玉手一紧,筷子就被他捏成两段。
哎呀,快松手。尹星荷忙从凳子上跳起来拨开常靖玉的手,见他没受伤,才用筷子尾敲了他一下,手扎了能好,筷子可好不了,臭小子想什么呢。
星荷,再拿一双罢。常鸿远无奈笑着。
尹星荷撇嘴道:知道啦,赶紧吃饭。
常靖玉忽然仰头眨了眨眼,并指在掌心划了一下,清晰的刺痛让他冷静不少,他看着讶异不解的尹星荷,还有一向温吞包容的常鸿远,这场景如此真实,像他无数次在梦中渴求的那样,他们从未离开彼此。
抱歉,爹,娘。常靖玉笑的勉强,有朋友还在等我,我下次再吃吧。
那么着急吗?常鸿远的身影忽然闪了闪。
嗯。常靖玉深吸口气。
尹星荷挽留道:可你走了,还会回来吗?
嗯。常靖玉匆忙低头揉眼,他轻声道,也许,也许我会和朋友一起去看你们。
我先走了。
他想起在幻境中看见重伤濒死的陆饮霜,觉得只差一点他们就没机会认识,没机会并行这段路程。
记忆中的小屋随着常靖玉的告别而缓缓淡化飞散,尹星荷给常鸿远夹了块肉,叫他多吃点,在逐渐崩塌的幻境中向常靖玉挥了挥手,像平时一样。
方垣站在冰封的仙萝前,他伸手摸了摸那层冰,差点把自己的手也冻上,只好作罢。
这时地上躺着的常靖玉突然睁开眼,还带着未褪的红色,方垣被吓得一蹦,断断续续道:你醒了,你没事吧?
常靖玉坐起来,看着自己身上盖着的大氅,慢吞吞的把衣服披上问道:陆前辈呢?究竟发生何事?
他推测自己是因为触碰古镜而陷入幻觉,但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怎么平地还起了个冰雕。
方垣神色一黯,三两句带过了,指指墙上冒凉风的隧道:那个暴力剑修砍的,你走留下的阵法传出去也成,走那个也成。
那你呢?常靖玉问道。
我想再待一会儿。方垣把自己那头灰白参半的头发绑起来,赵河给我染这个头发太丑了,我得再骂他几句。
常靖玉无声的叹了口气:那我先去找前辈,你自己保重。
方垣赶人道:去吧去吧。
剑气辟出的通路泛着寒气,两侧都是薄冰,常靖玉刚走出洞口,就看见陆饮霜坐在旁边一块平整的石头上,撑着伞,正拿纸包里的小鱼干投喂飞露。
睡醒了?
陆饮霜随意回头,飞露一甩脑袋把鱼干吐到陆饮霜脚下,不满地冲常靖玉叫唤。
常靖玉一看那石头边堆了满地鱼干,陆饮霜和飞露这你喂我吐的活动大概持续了半天,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坐到陆饮霜身边挤进伞下:飞露乖,等回蔚海城,我请你去蓬瀛楼吃饭。
第34章 山雨01
别忘了, 飞露可是我家的。陆饮霜不冷不热的说。
何必分那么清,这次我也会顺带请你。常靖玉真诚道。
这审时度势的鹤炫耀地扫飞满地干巴巴的鱼,又跑远几步叼着个人拖到常靖玉面前, 一爪子在那人脸上挠出三道血痕。
此人是?常靖玉看了一眼, 昏迷的男人穿着紫色斗篷, 在暴雨的土地上滚了满身泥泞。
为赵河布阵的帮手。陆饮霜不屑道,这点修为还妄图对付飞露, 不知天高地厚。
飞露毫不谦虚的昂着头, 钻回戒指里整理羽毛去了。
哦豁。常靖玉毫无感情的惊叹, 此人可是元婴期高手。
平庸至极。陆饮霜下了定义, 又奚落道, 重华仙门自诩门规森严,观他布阵的路数, 这重华仙门管理的也不过如此嘛。
呃,此人行事应与重华仙门无关。常靖玉抬头看了看天色,在淅淅沥沥的雨中淋着也不见人醒,飞露怕是把他打的挺惨, 他不只为了修复镜子,还利用赵河引方垣来蔚阳山,我猜测他真正目的是想除掉方垣。
有道理。陆饮霜同意道,接着说。
况且镜花水月乃著名仙器, 失落之前的主人是敝门的泽渊仙尊,重华仙门与敝门交好,若有线索也该提供给敝门才是。常靖玉怕陆饮霜对重华仙门有什么误解, 又强调道。
练惊虹的镜子?陆饮霜有些意外,他拿出来反复翻看,只见镜面上只剩浅浅的裂纹,这半面古镜已经几近复原,我记得她用刀,不会术阵。
常靖玉心说你又记得了,他不动声色道:据说是一位前辈留给她的,但早年战中失落,虽然一直在找但毫无进展。
你觉得我该把镜花水月还她?陆饮霜玩味地扔着古镜。
常靖玉皱了下眉:前辈冒险拿回古镜,我无权置喙,但这毕竟是有主之物,我个人还是希望前辈能还给泽渊仙尊,我也替仙尊感谢前辈。
陆饮霜无趣地把古镜抛了起来:拐弯抹角做什么,我对它没兴趣。
哎!常靖玉盯着半面镜子,见它向自己这边落下,刚抬起手想接,又生怕再触发什么幻术,一时手脚僵硬的任由镜子砸在腿上。
我封起来了。陆饮霜笑着调侃,杯弓蛇影啊。
常靖玉脸一红,这才看见古镜背面贴着张符:你还说你只修剑,明明什么都会。
陆饮霜理所当然道:这点程度就算兼修的话,你的眼界未免太浅薄。
那我以后夸赞的话就省下。常靖玉收起古镜赌气道。
被才筑基的小鬼夸赞很值得高兴吗?陆饮霜波澜不惊的反问。
常靖玉:我也快金丹了好吗。
陆饮霜:给你个红包?
常靖玉憋了口气,索性伸手道:拿来。
陆饮霜被他逗笑了,真的仔细思索片刻,掌心在乾坤袋上拂过,五指缓缓收紧,便握住了一柄古朴长剑的剑鞘。
常靖玉还没反应过来,陆饮霜手腕一抖,剑柄冲着他颈上扫去,清啸声起,一截雪亮剑刃寒芒毕露的停在他喉咙前方不到半寸。
这柄剑还不错吧。陆饮霜问道。
常靖玉没感受到杀意,脖子被凉意激起一层鸡皮疙瘩,他点头道:确实好剑。
接着。陆饮霜翻手把剑鞘递过去,此剑名为玄荒,看似质朴无华,实则锋芒内敛,送你了。
常靖玉恭敬的双手捧着剑鞘,他半晌才回神,猛地站起来被伞撞到了头:我方才只是玩笑,此剑这般贵重,我实不能收,还请前辈收回去吧。
我还没有送不出去的东西。陆饮霜板着脸冷哼,你若不想用,回道武仙门问付青霄再要一柄,我也没意见。
常靖玉为难地纠结着,但一想陆饮霜自己的本命剑,最后还是选择郑重地佩在腰上,拱手道:多谢前辈。
坐下,还要我撑多久。陆饮霜瞥了眼石头,他举着伞砸了下常靖玉的脑门,我之前想问的问题,可能有些唐突。
常靖玉接过伞柄靠着陆饮霜坐回去:前辈请说。
陆饮霜觉得他挨的太近了,但现在不是计较这的时候,他肃声问道:令堂还有画像存世吗?
顺着伞骨倾泻而下的雨声有种莫名的寂静,仿佛山林里只剩下规律的心跳,常靖玉的表情一瞬有些悲伤,他从乾坤袋里拿出幅卷轴,普普通通的,并非修者惯用,展开来看,画中的女子笑容明媚,正在舞剑。
果然是她。陆饮霜不禁叹了一声机缘巧合。
前辈认识先妣?常靖玉惊讶道。
一面之缘。陆饮霜的声音透出些无奈,她当年何其威风为何会沦落此等地步。
你果然在幻境中看了不少。常靖玉低了下头,他的语气很轻,像不忍打扰记忆中的人,又意外自己竟然没因此恼怒不安,陆饮霜一贯用冰,但他仍能感受到微弱的暖意。
娘曾经也是修者,只是后来受伤沉重废了修为,和爹隐居在永和村,爹是个画师,我五岁时他便因病过世。
我小时候不理解娘,觉得永和村太小了,我半天就能绕好几圈,我们为什么不出去看看。
我一遍遍问她,娘,你以前可以飞吧,你能教我飞吗?你再给我讲些有意思的故事吧,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城里究竟好不好?
常靖玉困窘地笑了一下,笑容穿过陈年的温暖来到现实,就又变得苦涩难忍。
后来我长大了些,能跑去镇上卖东西,做零工,我才渐渐明白,娘说她虽然有过不好的经历,但不想让自己的看法影响到我,城里究竟如何,这方天地究竟如何,应该让我自己去看,如果将来想离开,那就出去闯荡,如果失望了就回家,像她一样过普通人的生活。
常靖玉说着,控制不住迸发的剑意搅乱了风雨,他握拳砸在石头上,手指硌出了血:但后来村里的河中潜入两只能控水的灵兽,被村民拜为河神,为了祈雨村长要将无辜的女孩扔进河里,娘为了救她,给河水下了毒,两只灵兽一死一逃,娘本想带着我和她离开,但那女孩却出卖了娘。
我说我失望了,但我却无家可归。
你未曾报仇吗?陆饮霜拽过常靖玉的袖子,覆了层灵力给他治好伤口。
常靖玉生硬地扯动嘴角,他眼底充斥着残忍的恨意,便把头别了过去,不想让陆饮霜看见:离开长林派后,我确实动了手,我怕告诉你,你就会厌恶我。
我的底线也许比你想的更低。陆饮霜无所谓地笑笑,想不想说随你。
多谢。常靖玉抬手撑着前额,他微微向后一靠,倚着陆饮霜的肩把伞压低了些,圈出一块脆弱的空间,我本以为永远不会有人听我说这些。
言谢无用,把自己禁锢在过去毫无意义。陆饮霜脑中浮起常靖玉前世的影子,就觉得他应该提醒点什么,你那套动辄拼命的风格只是饮鸩止渴,你不该为他人而活,也不该为过去而活,有空的话不如思考一下剔除那些因素,你究竟想做什么吧。
他说完自己也喟叹地摇摇头,那些临渊宫地位稳如泰山的平静年月里,他也曾忘了自己该走向何处。
常靖玉低笑:前辈,没想到你还会长篇大论教育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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