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啸然红着脸挪开了一点, 靳尧拿起一片叶子包好一条鱼,最先递给顾擎, 然后依次分发给所有人, 最后一点人头, 少了一个:许泽恩呢?
大家都一愣:咦?许董呢?
这些个嘉宾一开始还真当许泽恩是来蹭活动的, 直到靳尧点名许泽恩第一个下悬崖许泽恩乖乖走过来,大家才恍然大悟, 这个小小队伍里的人心就更加澎湃纠结。
尤其是沈潜张竞锋他们几个局外人,几人在背后八卦的时候一合计,队伍里头八个人, 有三个居然是奔着靳尧来的!
要说在座诸位哪一个拎出来都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偶像明星,可在靳尧面前,大家都觉得自己的魅力不够看!
这节目要是不带剪辑实时转播,只怕收视率要爆.炸!
许泽恩?许泽恩!靳尧对着对讲机喊。
频道里面呲呲拉拉,没有回音。
靳尧皱了眉,很是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这人怎么这么多毛病!
夜晚的雨林十分危险,他起身拍了拍裤腿:你们先吃,我找他去。
我跟你一起去!陈啸然叫道。
呆着吧你,瞎凑热闹!靳尧头也不回地走了,留着陈啸然在原地跺脚。
许泽恩并没有走远,毕竟他再傻也晓得晚上不能在这种深山老林里瞎转,靳尧很快就在河边找到了他,这人拿着个水壶,咕噜噜把水灌满,又全都倒掉,再咕噜噜灌满,再倒掉。
靳尧看了一会,忍不住扑哧笑了:你在干嘛?
许泽恩转过脸来,月色正好,映得他白皙如玉的脸庞上光华流转,实在是容光盛世,靳尧抬手挡了下额,他能感觉到自己思维断开了一拍,再开口时,嗓音略有些不自然:你坐那干嘛?吃饭了。
许泽恩又背过身去,继续咕噜噜灌水,倒掉,再灌,再倒。
靳尧走过去跟他蹲在同一块石头上:你到底在干嘛?
装水啊,不你叫我装的吗。
那你装满再倒掉是几个意思?
都说时光如水,一去不回头,可你看这水,根本就是能倒回来的,时间也是能倒流的。许泽恩煞有介事地说。
靳尧眨了眨眼,有些啼笑皆非:你这个纯粹是歪理,水不能倒流那是自然定律,不是你这种人为的倒来倒去
时光真的可以倒流,你不相信吗?许泽恩认真地看着他。
信信信信信,靳尧敷衍道,行了赶紧回去吃饭,然后早点睡觉,明天五点就得起
你不信,许泽恩又埋头去灌水,我以前跟你说过一次,你那时就不信,现在你也不会信。
你什么时候
靳尧顿了顿,记忆里许泽恩确实跟他说过时光倒流这个事,那时靳尧刚跟许泽恩从港城回京都,失明让他很多时候神经过分紧绷,许泽恩的亲近有时会让他警惕抗拒,有一天许泽恩握着他的手,跟他说:
靳尧,当年分手时候说的话,有许多不是我的本意,我是让你做了许多事,但我从没有存心伤害你我现在说的话,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我讲的每一句都是事实,我你相信时光会倒流吗
当时靳尧打断他:你不用讲这么冠冕堂皇的话,我既然跟你回来了,就无所谓过去的事,你别再费尽心机找理由,还越找越不成样子。
后来许泽恩没有再说下去,那时候靳尧的眼睛已经失明,根本看不见许泽恩的眼睛里满是潮润的泪水,当然也不会看到他那么深重的无可奈何。
无稽的旧话重提,靳尧面色不悦:许泽恩,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在哪里吗?你总不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而是用一些似是而非的理由来获得原谅,可我已经不可能像以前那样,不分是非不问情由地支持你谅解你,这样蹩脚荒唐的话我更不可能去相信!
许泽恩垂眸不语,神色间无限委屈和哀怨,靳尧有一些烦躁:
过去的事情我大部分都想起来了,你跟我之间所有的一切我能理解你做过的选择,但我不可能再接受,我对你也没有以前的那种感情,这些话我本来想回去再说,但你现在扯开这个话头,我们就一次讲清,许泽恩,你回去吧,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如今你功成名就,许家更在你股掌之中,你要报仇也好,你要炫耀也好,你有你的通天坦途可走,何必再来挤我这独木桥?
许泽恩眼睫轻轻眨着,半天没有回应,靳尧自觉把话都说清楚了,他站起身想要走,许泽恩却一把抓住他的脚踝,两个人从光滑的石头上翻身而下,同时跌入水中。
河面上翻起惊天的水花,靳尧先在水中稳住身形,许泽恩却连呛了好几口水,靳尧气急败坏把他捞出水面,许泽恩却扑过来把他紧紧抱住,炽热的嘴唇迫不及待地压迫过来。
靳尧心中恼怒,又他妈来了!亲你.妈了个逼啊!
他反手想推,却在下一刻停住了手,许泽恩不是在吻他,许泽恩是在哭。
滴落在脸颊上的水珠既冷且热,冷的是冰凌的河水,热的是许泽恩的泪,这种山呼海啸一般的哀伤让靳尧整个人都愣住,以至于他伸出的手掌像是凝固在空气中一样完全推不出去。
被啮咬的明明是嘴唇,靳尧却觉得心脏都被揪痛,许泽恩贴着他的嘴唇,一声声呜咽从两人的唇齿间流泻,他整个人颤抖得如同海啸中翻滚的枯叶,那样沉重的悲凉山一样压下来,靳尧几乎被完全打懵。
怎么能有人,伤心绝望成这个模样?
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能相信?许泽恩呢喃着,抱着靳尧的双臂不断缩紧,那是足够让人窒息的力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从来没有任何什么都没有你重要,靳尧,我求的并不多,从来只有你一个
那低喃像是从喉骨的最深处挖掘而出,泣血一般,悲切凄楚,每个字都像是一只五指俱全的手伸进靳尧的心脏狠狠揪扯着他,你想一想靳尧,如果我是虚情假意的,我图什么,这么多年了,该达到的目的我都达到了,我现在这样子是图什么啊我只是想好好对你,我只是想好好和你在一起,很多话我不知如何解释,我想说给你听,可你不信,你不信啊
靳尧有一种直觉,许泽恩说的,可能都是真的,这样沉重的情绪,不可能是装出来的,他缓缓伸出手,他觉得这一刻,自己是应该要抱住他的,应该给他一个
噗通
许泽恩话音戛然而止,他被狠狠推倒进了水里,用最狼狈的姿势倒栽葱下去。
靳尧双手环胸,月光下他的脸上笼着一层阴霾,漆黑的瞳孔沉沉盯着许泽恩,嘴角勾着嘲谑的笑:
你还真是死性不改,满口花言巧语!靳尧提起许泽恩的衣领,再次把他重重摔进水里,你知不知道你这副虚情假意的样子最让人作呕!
许泽恩无力地垂了头,主人格的靳尧会心软也能讲道理,但是第二人格的靳尧却是油盐不进的,他所有鼓胀饱满的情绪都因为靳尧这突如其来的转变瞬间湮灭,他慢慢从水里爬起身,然而还不等他站起来,靳尧却又是一脚踹中他的肩膀,再次把他踢倒进水里。
许泽恩爬起来一次,靳尧就飞踹过去。
许泽恩一次次地爬,靳尧一次次地踹。
漫天银白月色下,靳尧渐渐气息不稳,许泽恩却一次比一次从容,爬起得从容而倔强。
最后许泽恩终于晃晃悠悠站了起来,他剧烈地咳嗽着,口腔里有浓重的血腥味,轻轻啐出一口血沫,他抹了抹嘴唇。
靳尧脸色铁青,咬紧牙关盯着他。
再踢啊,怎么不踢了?许泽恩笑了起来,那笑容极尽惨烈,苍白羸弱得像个鬼,我虚情假意?是啊,你只记得我虚情假意,那你记不记得自己也言而无信呢?你学了这一身本事,以前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过,如果你动我一根指头,哪根指头动的,你就剁了它!
靳尧神情骤然转为狠戾,他双手扳着许泽恩的肩膀将他提起,又整个甩飞出去,许泽恩再站起时,那水流已经没到了他的小.腹处。
激荡的水波一圈圈漾开,哗啦啦拍击着岸边的岩石,应和着河中两人如擂鼓般轰鸣的心跳。
靳尧低吼:你还有脸说这句话!许泽恩,你是想死吗?
许泽恩咧着嘴笑:我怎么没脸说这句话?我有脸说每一句话!
他的笑像哭一样,难看得像一个神经质的病人,因为情绪太激动,他的双手在水面上拍打出巨大的水花,违背我们之间承诺的人从来不是我!我爱你胜于一切,可是你呢?你那些可笑的自尊,正义,公平,同情,爱憎分明你那幼稚的三观一次又一次把我们拖入绝境的是你!
靳尧狠狠用手背抽了一耳光过去,夜空之下他的瞳孔漆黑,眼白处却满布血丝,俊美的面孔狰狞,吼音气急败坏:你还敢狡辩!
他捏住许泽恩的下颌,然而尽管他此刻充满了想捏碎对方下颌骨的冲动,手指却无论如何使不出力,他狠狠把许泽恩甩进水里,自己趟着水,走出好几步,猛地踹出飞扬的水花,似乎为了证明自己打得有理,他凌乱地说道:
当初就是这样,许延钦打你耳光,我冲过去打他耳光,你却狠狠甩我耳光就是这样,你逼我承认自己是贼,明明我是护你你却打我,你自己窝囊还要拖着我一起
许泽恩摇了摇头,他的眼前有重重叠影在虚晃,仿佛有无数个靳尧在冷冷盯视着他,五脏六腑里痉挛似的痛,有一柄锐器在他身体里翻江倒海,到处都痛,痛得他冒火,痛得他眼花,痛得他几欲崩溃。
他涉水而来,一步步走进靳尧,眼睛里渐渐染上不顾一切的疯狂的火焰:我为什么要逼你承认做贼?你如果不承认,会被鞭子抽得半死!我为什么打你耳光?我不打你,许延钦就会打你,你连小命都保不住!
脑海里有无数重锤在敲击,在粉碎,摇摇欲坠的神经被撕拉拧扯,尖锐的呼啸声在鼓噪震动着他的耳膜,每一个毛孔都在传达着生不如死的痛苦,许泽恩的情绪如同山洪倾泻:
你什么时候认真听我说过话?我让你离许承仕远一点,我让你别去招那只杜高!我让你不要进主屋,我让你不要对AK手软!我让你不要去许延钦面前晃,我让你不要喝别人给的酒!你不听,你什么都不听,吃了那么多亏你都不听
许泽恩像是全无神智,他说的所有话靳尧都听不懂:
好啊,你被AK活活打死,你才知道后悔了,你才知道要好好习武了,你才知道不能对敌人手软了,你才知道你不想死了可是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是那么蠢!那么无知!你什么都不懂,你只知道恨我!你让我怎么办?老天要玩我你让我怎么办?!
许泽恩嘶吼着,撕心裂肺,摧肝折骨,他轰然跪入水中,抱住头:
靳尧!我不是生来就三头六臂,那个时候,你让我怎么保护你?我拿什么跟姜书鸿母子斗?我只能让你自己长大,我不能不先铲除敌人你说要离开,我也想离开,可是许崇谋,他从一开始选的就是我,只要我不死,我们永远也别想离开你一点时间都不给我你不能这样啊靳尧,你不能这样对我
许泽恩重重地喘息,鲜血倒灌向肺腑,他疯狂地咳嗽,像是要把所有的脏器都咳出来。
靳尧神情微微一动,他踩着水走上前,身后蓦然传来惊呼声,六个明星听到这边的动静都赶了过来,月光下他们最先看到的是许泽恩跪在河里咳血不止的画面,随后是靳尧一头栽倒在水里,惊起瓢泼的水花。
直升机的螺旋桨在头顶上轰隆盘旋,飞机上下来许多穿着白大褂的人,许泽恩依然剧烈咳嗽着,医生们把他团团围住,诊断后确认是重殴导致的腹腔出血,必须住院治疗。
许泽恩的眼睛穿过人群,盯着站在人群里的顾擎。
顾擎走进来小声说道:放心吧,我会照顾他。
别许泽恩喘息,别让他知道
不会。
直升机的声音渐渐远去,一众明星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先前河边发生了什么,短短时间里,一个重伤一个昏迷,而许泽恩和顾擎都坚持靳尧不需要治疗,大家满心疑惑,却问不出口。
顾擎摆了摆手:都休息吧,靳尧睡醒就会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啊,陈啸然不满地咕哝,叫了半天都醒不来,谁睡觉会那么死啊?
顾擎也不理他,兀自在靳尧旁边铺上自己的睡袋钻进去,转脸看到靳尧闭目沉睡的样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靳尧在离开钟燃医院的时候,鉴于医生的职责,钟燃给他装了一个高压电流手环,遥控器在许泽恩那里,如果他有攻击性.行为,许泽恩只要按下遥控,靳尧就会晕厥,可顾擎看到许泽恩几乎奄奄一息的样子,那个人始终没有按下遥控。
这边夜阑人静,那头医院里人仰马翻,司徒和陈璋都连夜赶了过来,许泽恩虽然不需要动手术,但是却发起了高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靳尧又打老板了?陈璋在病床边走来走去,怎么都想不通。
靳尧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想来他也不是故意的。司徒又拧了一块毛巾给许泽恩换上。
就算是失忆,也不能无缘无故打人啊,难道你没发现最近老板身上的伤就没好过,今天就更不得了,伤到了内脏,你看看老板的脸,这么肿的印子
行了,老板都不计较你计较什么,你第一天在老板身边做事吗?司徒沉下脸,老板要是听到你在说靳尧,他会不高兴的。
陈璋难过道:靳尧怎么能这么狠,连我都知道,老板对他有多好
司徒叹气:站在靳尧的角度上,当年老板要跟周四小姐订婚,的确是很难谅解的吧
陈璋瞪大了眼睛:可那只是老板跟周总商订的计策,只有他订婚老董事长才会拿出百分之三的海恩股份作为聘礼,再加上和宏时交换的百分之三,有了这百分之六,老板就能提前接管海恩,这是当时最有效率的办法,就这百分之六,也是老板真金白银跟周家兄妹买过来的,他当时所有身家都拿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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