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清?封景荣很敏锐得察觉到了这陌生的名字。
徐之清,他是老师的亲孙,也是我在学堂认识的。洛华介绍道。
他给你写信?封景荣的眼睛微微眯起,语气也沉了起来。
是我先寄予他,温书时遇到了些问题,只好向他讨教一二。洛华自顾自得说,还未发现身边男人神色的变化。
问他做什么?封景荣的脸色黑的下来,你为何不问我。
听了这话,洛华倒是奇了,回道:你每日都那般忙,我怎么好为这点小事叨扰你。
封景荣沉默了良久,将心中翻腾的情绪强压下来,缓声道:洛儿,我说过,你随时都能找我,无论小事大事,你的事我都会放在最前面,我也不会以为你叨扰。
我、我自是知道的。洛华摸了摸鼻子,小声道,可是你每日都那么累了,我也不好拿这些小事麻烦你。
那也好过麻烦外人。后面那两个字,男人近乎是咬着说出来的。
他一想到少年与他人书信互通,心里就酸涩的厉害。
此话一出,洛华就不乐意了,停下了脚步,松开了手。
你、你那么凶干什么?人家都没嫌我麻烦,你倒先怪起我了。
封景荣一愣,少年这么一声,才知他之前那话起了误会,张了张嘴欲解释,不是
洛华哼了一声,自己埋头向正厅走去了。
小公子。见少年来了,赵管家拍了拍手,示意婢女们上前布菜。
封景荣临着少年边坐了下来。
洛华心里赌气,欲将椅子往另一侧挪远些,谁想男人的手先他一步将椅子摁住,动弹不得。
见状,少年望了一眼,松开椅子,执起长筷,默不作声。
两人僵持不下。
这氛围似乎不太对啊。
赵管家两只眼珠子来回望了望,想着主子与小公子之间怕是闹了些不高兴,心里暗自琢磨了下,上前一步。
主子。
做什么?男人的声音沉得可怕。
赵管家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说道:这天愈发冷了,您回房的时候可有瞧见一副膝套?
男人皱起眉头来,似要发作,赵管家忙跟上话头。
那是前几日小公子上街专门为您选的。
是吗。男人眉头松了松。
说完,赵管家就很识趣得带着人撤出了屋子。
人都散去,男人有些刻意得咳了几声。
这两日太忙我未曾回屋里睡。
洛华握着筷子心不在焉戳着碗里的米饭,也没搭话。
过了会儿,一块剃了刺的鱼肉放在了他的碗里。
别生气了,我那话不是你想的意思。封景荣绷着脸,有些生硬得解释着,只是见不得你和那人走得近。
你认识徐之清?他人不好吗?
封景荣垂着眼帘,沉默了一阵如实说道:不,只是你提到他的名字笑了。
这叫什么缘由?
你找他,不找我。封景荣抿了抿唇,我怕你
怕我做什么?
怕你和他封景荣有点说不下去了。
这种情绪实在难以启齿,封景荣自己心里都以为矫情得厉害。
然而这就是他当时所想,所担心的。
这时,少年忽然笑了起来。
你素日老说我傻,如今看来,你才和个孩子似的,不比我还幼稚。少年抹了抹眼角,轻声道,都是什么芝麻绿豆的小事也要板着脸说。
封景荣愣了下,随即嘴角也勾了起来,是,是我不对,那洛儿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回吧。
我又没生气,什么饶不饶的。少年装作不在意的说道,我才不和你一般见识。
封景荣轻笑一声,又夹了些菜到少年的碗里。
下午我与你一同去看徐宗正。
嗯?洛华抬起头,面上有些不可思议,你同我一起去?你不是要处理公务吗?
已经告一段落了。不差这么一天。封景荣睨了少年一眼,你不想我去吗?
那倒不是,你能同我一起去自是好的。洛华面色有些迟疑,只是我们的关系
我们怎么了?封景荣问道。
明面上不是说我是老师的亲戚吗?你和我一起去被人瞧着怎么办?洛华烦恼道。
瞧着就瞧着了,又没什么不可告人的。封景荣淡淡道,让人瞧清楚点也好。
还能绝了一些心怀不轨之人的心思。
这会子又不在意看,那起初还编出那种谎头做什么?洛华小声嘀咕着,虽然嘴上抱怨,但是封景荣愿意陪他同去徐府,还是让他心里有点高兴的。
他一人去总是有点怕生的。
而有荣荣陪着,他心里就安定了。
当马车缓缓驶到徐府门口的时候,徐之清也已经带着人在外迎接了。
帘子掀起,见少年披着一件雪狐裘,头戴斗笠下车后,徐之清作揖行礼。
而当他抬起头时,整个人不由一怔。
少年身后还紧跟着一个披着墨裘的高大的男人。瞧见那双罕见的墨绿瞳孔,徐之清心里咯噔一下,就欲下跪。
然男人先抬抬手了,阻止了他的跪礼。
你就是徐茂山的儿子?
是,徐茂山正是家父。徐之清恭敬答道。
虎父无犬子。封景荣微微颔首表示赞许,我与宗正也算熟识的,今儿只是来看望你爷爷,家常小事,不必多礼。
是。徐之清喉头一滚,定下心神,抬手在前引路,两位请。
爷爷,丞相大人来了。推开门,一进屋子,徐之清就先声说道,还有洛华,他们来看望您了。
屋里的两人皆是一惊,徐宗正直起身子来,伸出手示意自家女儿搀扶自己起身。
丞相大人。
徐宗正,快些躺下,这些虚礼就免了吧,本相只是陪着洛儿来瞧瞧您。封景荣上前将老者扶住,温声道。
老师。洛华行礼。
见过丞相大人。身旁的徐良霞望了封景荣一眼,忙也跪下行礼。
弟媳,客气了。封景荣的神情很是平和。
弟、弟媳妇,民女这担当不起。
有何担不起的。如今你已嫁于友明,友明与我是沙场上的生死兄弟,你自是当得起这一声弟媳的。封景荣将徐良霞扶起,语气温和,快些起来吧。
谢丞相大人。徐良霞有点不好意思,站起身来,她还真没想到这位年纪轻轻的丞相大人竟然如此平易近人。
对了,怎么不见友明?封景荣在屋内望了一圈,听闻他与弟媳一同回来看望宗正,还以为能见到。
回丞相大人的话,家里缺人手,友明去看药了。徐良霞忙答道,我去将他喊来。
徐良霞行礼离去,屋里便只剩下了四人。
洛儿,你不是要看望宗正的吗?怎么这会儿不说话了?封景荣问向身边的人。
洛华倏地回过神来,方才几人互相寒暄,哪有他插话的机会。
眼下看望老师,生怕失礼,他忙取下斗笠。
老师,你身体如何了?洛华将斗笠放于地下,再次朝着老者恭恭敬敬得行了一礼。
洛华抬起头来,徐之清好奇其面容,不自觉得望了其一眼,微微失神后,很快就恢复了神色。
好多了,还是你有心来看我。徐宗正望着少年神态真诚,知其是真的念两人师生情谊,心里很是感慨。
他教的弟子不少,可这冰天雪地里有心来看他的却屈指可数。
这、这是我给老师准备的膝套。说着洛华忙拿出了个匣子,我有寻城里大夫问过,他们说老师的腿总是冬日发作,很有可能是寒气入骨的缘故。这膝套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它皮毛厚实,护着膝盖,能放寒气,许是会有点效果。
这时,封景荣忽然开口道:宗正,这膝套确实不错,洛儿也给我备了一份,用起来极好。
洛华有些疑惑地望向男人,谁想男人也正深深地望着他。
洛华莫名有点心虚,先将目光收了回来。
徐宗正接过摸了摸那皮毛,似乎对这礼物很是满意,阿清,快些收下来。
是。徐之清接过木匣子,好生收下。
洛华这份礼物算是送得很得体,徐之清了解他这个爷爷,自持风骨,太过昂贵的礼物他是绝不会收的。
送这么一副膝套倒是贴心实用,刚刚好。
门外传来轻叩声。
有两人走进了屋中。
友明来了。封景荣转过身去,墨绿色的眸子微微沉了沉。
不出他所料,石友明一进屋就瞧着少年出了神,神色可以说是震惊万分。
友明,你怎么了?徐良霞拽了拽自家夫君的袖子,提醒道,快见过丞相大人。
洛华。然石友明依旧紧紧盯着少年,眼角微微泛红。
友明啊,你认得洛华?徐宗正皱了皱眉,对于石友明的反应感到奇怪。
友明和洛儿曾有过一面之缘。封景荣上前一步,拍了拍石友明的肩膀笑道,真没想到友明还记得这名字。
石友明的目光太过直接,洛华被瞧着有点不舒服,虽然他不记得何时与此人有见过,但他还是向其行了一礼。
丞相大人,您和洛华难得来徐府一趟,不如让我们略尽地主之谊,晚上留下一起用膳吧。这时徐之清站出来打破了僵局。
此话一出,徐良霞也跟着进来劝说留客。
众人才将目光从石友明的身上挪开。
封景荣推辞几下,最后还是盛情难却,与洛华留在徐府用完膳再走。
友明,你方才怎么了?徐良霞将石友明拉在后面,悄声说道,虽然你与丞相大人亲如兄弟,但你方才盯着那位洛公子看有点逾矩无礼了。
石友明垂着头往前走,没有说话。
那洛公子你是不是认识?徐良霞到底是女人,感知敏锐,试探得问道。
不认识。你先照顾伯父吧,我出去晃晃。石友明闷声说完,就一个人出了屋子。
你一个人跑出来了?石友明正望着眼前的池面出神,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石友明并不惊讶封景荣会出来找他,因为从他见到那个少年起,这场谈话便是必然的。
那人是谁?石友明也不绕弯,直截了当道。
如你所见。封景荣缓缓走至石友明身边,他是洛华。
他是洛华?石友明摇了摇头,似乎不这么认为。
你知道吗?有时我一人瞧着水面,心里忍不住会有所畏惧。石友明顿了顿说道,我曾经以为水是这世间最温和的东西,可我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知己挚友会溺死于此。
石友明,我说了很多次,洛华他不是溺水而死的。封景荣的神情阴沉骇人,宫里的翠金湖是人凿出来的,那么浅的湖怎么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或许水面下藏着别样的真相,但十年前洛华还是死了。石友明闷声说道。
你想说什么?封景荣神情难得烦躁起来,他不想再提起这件事。
封景荣。石友明转过头,神情严肃,这次他没有唤大将军,而是直呼了男人的名字,我们已经失去洛华了,你不要再把无辜的人拖下水了,这不值得。
你以为他不是洛华?封景荣总算听明白了石友明的意思,不明意味得笑了一声,你以为我找了个赝品放在身边?睹物思人?
难道不是吗?石友明步步紧逼道。
作者有话要说: 惹,以后改成每晚九点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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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封景荣望着石友明沉默良久。
我知你离不开洛华。石友明叹了口气, 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知道封景荣干的出这种事, 他至今还记得得知洛华噩耗后,男人癫狂如魔的模样,但这么多年了, 你也该放下来了。
他是洛华, 信不信由你。见石友明深信不疑,封景荣干脆随对方误会去,不再辩解。
你是想以这孩子做饵, 找出当年的真相吧。石友明转过身,对着男人的背影道,你留着封高义不杀也是这个目的, 是不是?你想弄明白他们当年动手杀人的原因。
别杀封高义了, 你已错过杀他最好的机会了。石友明说出自己埋在心里的担忧,他到底登了基,是当今天子,杀他会动摇国之根本。
够了。封高义必死,只是还没到他。男人转过头,墨绿色的眸子犹如夜间觅食的独狼,凶狠毕露, 我说过, 当年任何参与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石友明身子发凉, 他知封景荣是下定了决心,他只有站在原地目送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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