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已经飘了不少的孔明灯,小田田兴奋得哇哇直叫。
小鹤蹦跳着去买了六盏孔明灯回来,祝汸蹲下将小田田抱在怀里,握住她的手,一同拿着灯,小虎点了火,点着她的孔明灯,祝汸笑着说:好了,松手就成。
小田田的双眼被火光照得更亮,她点点头,乖乖道:我数到三,父皇和我一起松手哦。
好。
一,二,三哇
孔明灯飘上天,汇入天空里的灯河中,田田仰头去看,喃喃道:好漂亮呀。
直到她的孔明灯越飘越远,祝汸他们也将灯都放了,六盏里也有一盏是小白的。小田田跑过去,帮还是小狗的小白给放了,逗得大家一阵好笑。
祝汸牵着田田的手,走进更多的灯火中,他们买了许多灯,最后走到放花灯的河边。
卖花灯的竟然是官差,阿兔多问几句,才知道,这是县城每年上元节的风俗,官府很重视,亲自过问。他们又买了六盏,官差给了他们纸笔,见他们不解,知道是外地人,笑道:要将愿望写下来,署上名字,放进花灯中,随着河水漂走,河神才能听清愿望,帮你实现。
祝汸很不以为然,什么河神。
那些都是河里的鬼怪,不过入乡随俗,既来之则安之、乐之。
他很有参与精神,拿上纸笔与花灯,挑了个最暗,几乎没人的地方,几人开始写纸条。田田将笔握在手里,写了半天,写出两个歪歪扭扭的田字,得意得不行,还要凑过去看祝汸写的。
祝汸写得很简单:与老家伙势不两立!
她趴在祝汸肩膀上挂着,问:父皇父皇,老家伙是谁呀~
是你娘!
当然只是心里想想,说是不可能说出口的,不能教坏孩子。
祝汸道:老家伙啊,是个特别特别坏的人。
哇哦。
祝汸又写自己的名字,他是天帝,他的名讳哪里是人人都能知道的,万一被凡人看到那是折人家的寿,自不会写真名。他先写了个姬字,想了想,直接又写宝宝,这的确是他的名字,他小时候还没有大名前,就连宫里太傅给他上课时,落款也是这个名字。
到如今,父亲们还是叫他宝宝。
父皇,这是什么字呀。田田小手指着姬。
这个字念姬,这是我们一家在人间的姓。
哇,田田也姓这个嘛?
对啊。
田田也要写这个。田田再度握着笔,在祝汸的指导下,在自己名字面前也加了个更歪更扭的姬字。
小白的纸条,是由田田念出来,小鹤帮着写的。
写的是:我要快些长大!保护小公主!
把大家伙儿又给笑得不行,都写好后,大家蹲在湖边,由小公主亲自数数,数到三时,一同将花灯放入水中,目送它们被水波送走。
微荡涟漪的水面上,六盏莲花小灯越来越远。
大功告成,他们一行说说笑笑着继续闲逛。
六盏莲花灯摇摇晃晃往湖对岸飘去。
飘到最暗处,将要转弯汇入更宽阔的湖中时,临近岸边,黑暗中忽然伸出一只手,捞起其中一盏灯。
辛曜手中捧着那盏灯,翻身靠在树上,从中取出那张纸条,小心展开,看到落款上的名字。
借着摇晃的微弱灯光,辛曜看清楚那三个字。
微怔,姬宝宝?
姓姬?
那可是史上著名的家族,据闻被神族青睐,曾被神仙降福。他是读书人,从不信这些的,知道有这个姓,却觉得是讹传,否则为何几千年来,再未听闻过有姬姓名人?
倒是有方志记载,二十多年前,广陵郡曾出现过一名姬姓郎君,轻轻巧巧破了当时一位天师设下的灯迷。出现得很突然,消失得也很突然,后人传那也是个神仙。尤其那位天师后来被揭穿是个骗子,被皇帝处死,据闻揭穿骗局的还是只狗,皇帝还在广陵郡给建了神庙,当地人都说这一切其实也是姬家神仙安排的,是神仙看不得骗子为害人间,才来替天行道。
他看书颇多,这也是他闲时看到的,当时不以为然。
不曾想到,他自己也遇到一位。
再细细想来,怕也只有姬姓配得上那位神仙似的少年。
不愧是姬家人。
他摩挲着那张纸条,很漂亮的字,笔触锋利,落笔却又飘逸,自有风流,一看便知是多年练字。他还猜测,真名一定另有其他,只是这样传奇世家里的公子,是不可能将真名随便写出来的。
不过,宝宝,很可爱。
辛曜脸上露出淡淡笑容,看名字,就知道是被家人护着宠着爱着好好长大的孩子。
只是
他再看上头一行字,老家伙,又是谁?
他的眉头蹙了蹙,如何分析,也分析不出来。眼看另外五盏灯越飘越远,他蹲下身,将灯放回水面,那张字条则是被他小心又小心地叠起来,放到衣襟中,贴着心房放好。
他转身先回城,两个月后是郡试,他需得更为用功。
若是一直考头名,直到考上状元,应当有资格站到那位姓姬的少年面前说声不负所望吧?
他匆匆回到城里,到书院自己的屋里,打开衣柜,拿出那盏藏着的,自己做的海棠花灯。
上元佳节,书院里的学生要么作伴出去看花灯,要么回家过节,书院里很黑,包括书院外的那条街也是,几乎没有行人。
辛曜头一回做这种事,甚至有些紧张。
他走出书院,左右看看,后门外的巷子里没人,他吸了口气,大步走到回春堂门前。
将那盏灯点亮,挂到关着的门把手上。
做完这些,他吐出口气,转身就走。
快要再进书院大门时,他回头看了眼,静谧的夜色里,不远处,门上海棠花静静开放。
辛曜浅浅地笑,这是他十六年来,度过的,最为快乐的一个上元节。
第28章 被我羞辱过的贫穷宰相竟然想要以身相许我十
祝汸直玩到夜很深,才恋恋不舍地回来。
在回来的马车上, 小田田睡着了, 睡在阿兔怀里, 小白盘着睡在地上, 小鹤早被传染得爱上了睡觉, 她变回仙鹤,站着睡。只有小虎还生龙活虎地在赶着马车,祝汸也是昏昏欲睡,斜在阿兔身上打着盹。
夜里的街道很静,能够清晰听到他们马车上的铃铛声。
祝汸喜欢铃铛,这是长大了,不好再将小铃铛戴在身上,他小时候最爱戴挂着铃铛的镯子, 他听着熟悉的铃铛声,更为疲困。他几乎也快要睡着, 听到小虎啊呀了一声, 他警觉地立刻睁眼,阿兔不满小声道:怎么又咋咋呼呼的!
小殿下,您快瞧,那是什么!小虎跳下马车。
祝汸掀了马车帘子往外看去, 瞧见门上挂着的海棠花灯, 眼睛一亮,立马不困了,小虎要去给他取下来, 他忙道:我自己拿!我自己拿!
祝汸起身,从马车跳下来,大步上前,摘下门上的海棠花灯。
上回大娘给他做的海棠花灯,他不喜欢,做得不漂亮,画得也不像海棠,还跟桃花似的。
眼前这朵花,却是真正的海棠花!
祝汸将灯提在手中举高了看,惊喜道:好漂亮的灯。
小虎乐呵呵道:老天爷知道小殿下您喜欢这个!故意挂这儿的吧!
哈哈!我自己就是天帝!祝汸将灯抱在怀里,我不管,不论是否旁人暂且挂这儿,或是忘了,这个灯是我的了!
小虎点头:那是!谁来也不给!
祝汸乐滋滋地抱着灯进去了,小虎将小鹤与小白叫下来,再把马车赶到后院。
阿兔抱着小公主走在最后,临关门时,他回头看了眼大门紧闭的白鹿书院的后门,墙头有道黑影迅速消失,他露出明了的笑容。
上元节后,白鹿书院中的读书声再度响起,两月后是郡试,郡试考中便有秀才的功名。在祝汸眼中,秀才不算什么,甚至在人才济济的白鹿书院里,秀才也不算什么。但整个天下又能有多少秀才,秀才是科考之路的真正起点。取得秀才名,才能继续往下考秋闱、春闱,若是没有秀才名,连个往后考的资格都没有。
郡试是秀才的最后一道关卡,明明是温柔的春日,白鹿书院却陡然肃穆起来。
据依然天天去白鹿书院偷偷看她娘的小田田说,如今白鹿书院里,笑的人都变得好少。
学生们都在苦读。
小田田还很骄傲地说,每日都有人要拜访辛曜,向辛曜请教学问。
她说得小肚子挺了挺,倒是很得意。
祝汸心里腹诽几句,决定这回要先下手为强!
考到郡试的时候,与试的人数便更少,郡试不在县城考,而是要去东禺城。他决心,这回绝不让辛曜成功进东禺城!!
去东禺城的路上,他就将老家伙给揍晕了,扔到臭水沟里!待老家伙醒来,黄花菜都凉了,还考什么考啊。
他自己想得傻乐,小田田爬到他怀里,甜甜问:父皇你在高兴什么呀!
祝汸咳了声,回过神,言笑晏晏:那你可知大白何时去考试啊?
田田知道!小田田举手,我听到他们先生说下个月十五出发同去那个什么东鱼城哦!父皇父皇,东鱼城里全是鱼嘛?好吃嘛?!
祝汸知道了出发时间,满意了,叫阿兔进来,宣布今日吃鱼。
小田田拍着手,叫上她的小跟班小白到后头看小虎捉鱼去。
等待下月十五到来的日子里,辛曜自然也是从未出过书院的门,整日苦读。
直到十二那日,白鹿书院再休沐,出人意料的是,辛曜竟然回家了。
小田田跑到书院,没瞧见她的大白,回来念叨着要看大白。小田田也的确不能离开辛曜太远,祝汸几番思虑下,带着一家跟去山里。祝汸也不知辛曜回家作何,他的家,都不是他的家了,早已被他自己送了出去,辛家庄早已没有他住的地方。
待他们到山下,小田田指着山上叫大白,他们进了山里,顺着小田田指的方向,找到了山崖上攀着在采灵芝的辛曜。
不读书,回来采灵芝?
那山崖有一半都要碰到云雾了,辛曜身上缠着粗绳,小心翼翼地去够半山腰上的一株灵芝,祝汸不由拧起眉头,辛曜很差银子吗?
否则何苦来哉?
可他都给了一千两了!
辛曜经验丰富,看似凶险,到底还是平安采下灵芝。
小田田骄傲地鼓掌拍手,连声道:大白好厉害呀!
辛曜采了灵芝,爬到山道上,解了身上粗绳,这才松了口气。他擦擦汗,将灵芝小心放到背篓里,转身下山。小田田跑上前,跟在他身后哼着歌,祝汸迟钝片刻,也跟了上去。
总是面瘫着一张脸,活像谁都欠他银子的辛曜,这会儿面上竟然罩着淡淡微笑。
祝汸是真不知他这番折腾到底是什么意思。
到了山下,辛曜也未多作休息,从背篓里翻出一个饼子吃,又喝了些溪水,马不停蹄地往城里赶,还是步行,他却走得极快。走到天快亮,辛曜离县城也就剩十里路,走到城门处时,正好能赶上开城门。
辛曜脚下步子不停,祝汸默默想着他的意图,渐渐出了神,因而后来那群人冲出来揍辛曜时,小田田反而是头一个发现的。小田田大喊一声大白!,祝汸赶紧抬头,街边小树林里冲出十来个汉子,围住辛曜就是一通揍。
小田田气得大哭:揍他们!揍他们!
祝汸也来不及去想这些人又是哪里来的,脚下一动,变出十来个石子,一同弹射出去,那十来个汉子纷纷被击中,倒在地上,还要往起爬,小虎嘿嘿笑了声,没有现出身形,上前一脚一个心口,踩得那些人立不起来。
田田气得,也去踩了几脚。
他们发现得早,辛曜只是肚子上挨了几拳揍,脸上没有挂彩。
辛曜喘了口气,撑着地面爬起来,随后他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上前去捡起滚出背篓外的灵芝。他捡起后,仔细看了看,发现灵芝还好好的,他大松一口气,又将灵芝放回背篓。
他再将背篓背回身上,低头看到满地面的石子,以为那些人是被石子绊倒。
他走到那些人面前,低头看他们,问道:是谁要你们来打我。
那伙汉子被小虎猛揍,痛得哪还说得出话。
辛曜并未坚持问。
他这样的穷小子,没家世没背景,偏又读书读得好,他知道,有许多人记恨自己,就好似书院里的那位世子爷。辛曜又想到州试那日帮助自己的少年,嘴角抿了抿,回身就往城内继续走。
考状元,当宰相,不负期望,才是自己应当做的。
与之相比,任何事都是小事。
有了真本事傍身,站到顶端,也才能够真正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自己也想保护的人。
见辛曜竟是都不继续问话,祝汸无言以对,这也太好欺负了,他对小虎道:问出他们的目的!
说罢,祝汸带着阿兔急匆匆地先跟着辛曜进了城。
进城后,辛曜大步往书院走,却在经过大门时停也没停,直接走到后门处。在后门站定了,他将自己的衣服理了理,又将头发整理一番,才深吸一口,抬脚竟然往他们回春堂去了。
阿兔回过神,慌忙跑回回春堂,变作上回的伙计,走出来,还不待说话,辛曜便从背篓拿出那支灵芝递给他:我新采的。
阿兔愣了愣,笑着接过,装模作样地看了几眼,心里想着辛曜的目的。
祝汸其实就站在一旁,也在看着辛曜的脸。
辛曜再开口:我后日出发去东禺城。
啊?阿兔抬头。
去考郡试。
好,好。
我会考得头名。
阿兔愣愣看他,辛曜朝他笑了笑,突然转身就走了。
干啥呀!银子也不要!祝汸见他走了,赶紧又跑出去,望着辛曜脏兮兮的背影,不解极了。
阿兔则是深沉地看了眼他们小殿下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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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君误我——初可(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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