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千岭半真半假地说道。
说这些话时,他的眼神始终停留在洛九江脸上,似乎想要观察他介意与否,以便自己可以根据洛九江面色反映出来的内容进行调整补救。
不是因为洛九江的音乐,只是从见第一面起,洛九江给他的感觉就非常特殊。
好像灵魂中有什么患得患失的心情苏醒,让寒千岭见不得洛九江有一点不高兴。
洛九江当然毫不介意,他的初心本来就是想要寒千岭好好地睡上一觉。
没关系,那本来就是一首关于夜的的曲子,只有听不懂,才会睡不着。洛九江愉快地回应。
寒千岭柔和地笑了一下,他冲洛九江招了招手,示意他在自己旁边的沙发坐下。
直到洛九江落座,寒千岭才用非常和缓的语气和他说话。
清江你的名字是这样吧,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洛九江诚恳地说:如果是你,我更希望你叫我九江这是我的小名,我的朋友们都这样称呼我。
在每一个世界中,洛九江会使用原主的名字,实现原主的愿望,用着原主的身份,让该得到报应的人获得他们应有的下场。
他能以原主的名字扬名立万,挥一挥手令千百人疯狂然而,千万人之中,只有面前的这一个人,洛九江要听见他呼唤自己真实的姓名。
从他和寒千岭相遇的第一天起,洛九江就从没有骗过他。
寒千岭显然有点意外,但他把这点诧异隐藏得很好,只是按照洛九江说的,从善如流地叫了一声九江。
洛九江便弯起眼睛愉快地笑起来。
他这具身体的容貌本来和寒千岭有八分相像,然而当他开朗地展颜一笑时,面上的神情意态,却全然是一个另一个世界的洛九江。
当天晚上寒千岭邀请洛九江外出用餐。
他定下的地方,是个性质大概类似于中式会所的私房菜馆。
四合院,重花门,院里养了一缸碗莲,一池锦鲤,池边柳树结着温柔的垂叶,服务员们身着旗袍,举手投足间带出一股幽静的暗香。
如此自然的古韵,在旁人眼里可能自带厚重的历史感,然而落在洛九江的眼中,就只有习以为常。
他这份自若的气度,配上和寒千岭八成相似的面孔,不幸地令别人认错了人。
冤家路窄,那个别人正是邵阑。
邵阑会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出于巧合。
之前寒千岭含怒而去,他见了心中忐忑。
这不止因为寒千岭是他多年以来一直放在心头的心上人,更是因为寒千岭虽然名义上只是一个钢琴家,然而背景远比他要雄厚,绝不好惹。
要他说,这都是沈清江惹来的事,要倒霉也应该沈清江先来才对。然而沈清江贱命一条,怎么比得上他的性命值钱?
最好沈清江从二楼跳下去,是把腿跌断了,脊椎摔折了邵阑摸着自己头上新鲜发热的一排大包,在心里恨恨地想道。
他找来家庭医生,兵荒马乱地敷了冰袋,打了消炎药做处理,然后又开始寻觅寒千岭的动静,想当面看看他的表情颜色。
因此寒千岭打电话在私房菜定了房间,邵阑很快就得知了消息。他今晚就是冲着寒千岭来的。
不想寒千岭还没有遇到,他就先看到了洛九江。
洛九江今晚借了寒千岭一套未开封的新装。
他从邵阑的别墅而层一跃而下之时,身上除了衬衫牛仔裤外别无他物。
之前置办乐器的时候寒千岭忘了给他添置衣装,如今天气偏冷,以寒千岭的细心程度,当然不会眼看着洛九江穿单衣出门。
虽然洛九江周身上下都运转灵气,寒暑不侵。然而情侣装谁会拒绝穿啊。
洛九江笑眯眯地接过那套衣服,把寒千岭惯常搭配的黑色风衣外套上了身。
他穿着寒千岭习惯的牌子,举手投足间对这家中式宅邸都充满了熟稔之感,面对精巧大气的摆设装饰亦不侧目,更是由于角度问题,只露出了半个侧脸
正因如此,一个不美丽的误会就此产生了。
邵阑把他错认成了寒千岭。
Ansel!邵阑大步跨上前去,手腕动了一下,到底没敢抬起来去碰洛九江一下。他此时就站在洛九江的背后,离他仅仅两步之遥。
那声音特意经过调整,声线被压得低沉,然而音节之间却绝不粘连,颗粒分明,给人一种清爽之感。
不过短短一个名字,被邵阑叫出时,悔恨、抱歉、愧疚、不好意思等等情绪尽数言诸于口,如同一个五颜六色的调色盘。
如果真正的寒千岭在此,即使不齿邵阑的为人,也会为这一声功底精湛的呼唤动一动眉头。
可惜他这俏媚眼完全抛给了瞎子看,毕竟洛九江根本没听出来他在叫谁。
他倒是辨认出了邵阑的声音,然而修真界又不教英文。
他怎么知道邵阑在鬼叫什么?
还是系统提醒他:[宿主注意,目标人物已经出现,目前正在呼叫白月光的英文名。]
洛九江:[]
他琢磨过来了这句话里的意思。
洛九江不可置信地反问系统:[你是说,他正对着我,深情地叫着我男人的名字?]
系统:[是。]
洛九江震惊了:[他怎么想的?没病吧他?生怕我打不死他?]
系统:[不要动手,宿主你冷静一点!]
洛九江把两侧袖子各往上提了提,他慢悠悠地转过身来,和蔼的眼神瞬间划过邵阑周身上下的致命要害,看得后者不知为何就打了个寒战。
认错人了吧?洛九江挑眉问道。
邵阑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在洛九江转过身来的那一刻,他分清了两者。
沈清江的外貌是和寒千岭极其相似的,尤其侧影几乎可以以假乱真。此前邵阑在街头一眼就定格了沈清江的侧影,就是因为他的容貌。
然而两者的气质分明天差地别。
寒千岭是高傲的、冷淡的,他遥不可及,清高如同天间明月,而沈清江则细腻敏感,心思很重,能被人一把拢在手里,也乐意同人亲近,因此最多也只配做人间微弱的烛光。
可此时此刻的沈清江,神情同寒千岭何其相似。
冷淡,高高在上,似乎眼神里还带着几分淡淡的嘲意,活脱脱是一个梦里的寒千岭。
你
邵阑想呵斥沈清江,让他不要再画虎不成反类犬,然而此时站在沈清江的面前,他竟无端地觉得自己矮对方一头,不知为何张嘴就是少了一口底气。
你怎么在这里?他勉强问出来。
和人吃饭啊。洛九江坦然回答道。不知是不是故意,他环起手臂,手指轻快地在风衣上好的柔顺衣料上敲打着,无声提醒着他是和谁一起出来吃饭。
你问完了?那到我了。洛九江缓缓眯起了眼。
沈清江要说话?他那个胆子,敢问自己什么?邵阑下意识地在心里贬低了眼前人一顿,好像这样就可以忽略他此时心底蔓延而上的不妙和心虚。
他不断地提醒着自己,沈清江是个说分手都要红了眼眶的娘娘腔。好像这一幕能带给他莫大勇气似的。
想必沈清江还是后悔了,想要回来。
根据以往对于沈清江的了解,邵阑对此作出了预测:想想就知道,沈清江那个人相当谨慎,生了个兔子胆,他只要还有一点神智,明白得罪了自己以后的下场,就应该回来赔罪道歉。
如果他能一直这么像的话邵阑觉得自己额头又隐隐作痛起来。他大度地决定道:只要沈清江跪下来赔罪,他就不和对方计较。
然而洛九江并不遂他的意。
洛九江拖长了声调,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自己反省一下,当着情敌的面认错了人,是不是很不礼貌啊?
那我就原啊?
邵阑艰难地反应过来洛九江话里的含义。
他目瞪口呆,他瞠目结舌。
你说什么?!
第7章 替身情人白月光
在听懂了洛九江话里意思的那一刻,邵阑宁愿自己其实什么都没听懂过。
他艰难地把洛九江的言语加以排列组合,试图将其拼凑成不一样的形状。
然而无论他究竟怎样摆弄这句话的字句,现实依旧如鲜血一般,淋漓地展现在他的眼前。
就像是那句被拆分的话语一样,一时之间,邵阑只觉得自己连三观都已经濒临破碎边缘。
怎么会这样呢?邵阑张口结舌。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邵阑百思不得其解。
那一瞬间,天地都是旋转的,高悬的宫灯散出柔和的光线,灯光透过旋转的仕女画外壳轻柔摇曳着,是一场纷飞之下的光雨,每粒雨点都像是邵阑脑子里晃悠出来的脑浆。
在某一个片刻,邵阑隐隐觉得自己头昏脑涨,气得天灵盖发凉。
他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头顶,以为自己秃了。
然而下一刻,他当即反应过来:自己没秃,自己是绿了!
邵阑开口,他自己没察觉到,然而他连说话都是哆嗦的。他冲洛九江抬起一只手,不可置信地骂他:你、你简直不知廉耻!
洛九江惊异地看着他。
挺有自知之明的嘛,这是你的自我介绍?
一堆嗡鸣的念头疯狂地涌入邵阑的脑海,每个念头都带着拖长的端倪,可每个念头他只能草草地摸到一点缘由。
在强大的刺激之下,邵阑的逻辑终于彻底崩堤。
你是我的男朋友!邵阑大叫道。
小声点。洛九江不轻不重地提醒他,分了,早分了,你那杏仁儿大的脑壳是不是不记事儿啊。
邵阑愣了下,又痛心疾首地说道: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也就那样吧。除了欺骗出轨监禁还有三天不给饭吃外,你目前还没机会干出更多人渣事。
邵阑的嘴唇哆嗦了两下,他胡乱在空中抓了一把,似乎想要抓住某道凌乱的思绪。
千岭是我喜欢的人,他是我男朋友
这句话中途就被一个声音从背后冷冷打断。
不好意思,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霎时之间,犹如一股刚刚解冻的冰水当头灌入邵阑的周身百骸,他猛地打了个寒战,竟然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了。
在他身后站着的,是身长玉立,穿一件和洛九江同款风衣的寒千岭。
寒千岭微微皱眉,他轻轻整了整自己的衣领,略微向后仰着身,是一个对邵阑厌恶至极的姿势。
他说话的语调还算客气,只是声音寒冷如冰:邵先生,我觉得,我一直以来的表现,应该不至于得到这样的误会?
明明口里念着一个疑问句,却生生被寒千岭念出了陈述句的语调。
邵阑的嘴唇一时间都白得没有了血色,他失魂落魄地转过身来,才站正就被寒千岭身上和洛九江同款的风衣狠狠地扎了一下眼。
保持礼貌,邵先生。寒千岭警告道,你刚刚对着吼的这个人,他是我的朋友。
场面一时寂静得如同坟墓,还是刚刚一直站在寒千岭身后的经理上前两步,打破了这种沉默。
抱歉,寒先生,刚刚这位先生在这里喧哗,他订座时曾经说过是您的朋友经理低声几句,解释自己为何要请寒千岭过来。
被我宴请的人当然是我的朋友。寒千岭冷淡地说道。
邵阑刚刚惊喜地抬起头来,就又被寒千岭一句话戳穿了心肝脾肺。
但这一位我是见过他,可难道随便街上见过谁,我就要为谁的行为负责吗?
邵阑:
寒千岭隔着邵阑,冲洛九江招了招手:走了,停顿一下,他换了个称呼,江江。
洛九江噗嗤笑出声来,他嗯了一声,快步越过了邵阑,完全没理睬那人胳膊肘不自然的一下抽动,不管邵阑那一刻是不是想在擦身而过时拽住自己。
经理恭敬地送走了寒千岭和洛九江,再回头对着邵阑时也放缓了神色。
出入这家私房菜馆的客人们都非富即贵,他们也知道这点,所以总不至于把邵阑抬着扔出去。
经理只是客客气气地赠送了邵阑一张贵宾卡,说今天多有得罪,只是这条长廊两侧包厢里,还有别的客人在用餐,因此还是禁止喧哗。
他见邵阑脸色不太好,还免费附赠一壶冰片花茶,然后委婉地询问邵阑现在这个状态,是否还适宜用餐。
邵阑要是坚持吃饭也没办法,但是包厢门口得多放两个保安服务生提防着,免得这人再抽起风来,突然暴起大喊日过地球我就是地球男朋友什么的。
邵阑哪还有心思吃饭!他吃气都要吃饱了!
他现在一把肝火烧透了心肝脾胃肾,胃里被火气顶得慢慢的,脑子搅成一碗浆糊,反复闪动出现着洛九江和寒千岭的同款风衣、寒千岭冷淡不屑的面孔,以及最扎心的江江两个字。
看他没流露出要在这里吃饭的意思,经理心里松了口气,面上仍然笑得和气生财。
他叫来门童给邵阑调车,亲自送这位客人到了门口,心里却想着总算把这瘟神给送走了。
那两个门童对着邵阑车尾鞠躬行礼,当天晚上下班时,他们却都还记得这个奇怪的客人。
这人意气风发地进门,魂不守舍的滚蛋,走得时候只见他印堂发绿,连脚步声都灰溜溜的。
一个门童嬉笑着说:他离开的时候,看起来好像一条狗哦。
而在另一边,寒千岭和洛九江这里的气氛却是愉快而友好的。
才走过那条容纳了邵阑的拐角,寒千岭的脸色一下子就缓和起来。他冲洛九江有点抱歉地笑了笑,解释道:我刚刚不是特意
洛九江笑着说:我从没听过别人这么叫我,偶尔一听,还是很新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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