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燚心中一沉,迟疑道:我有一个猜测,但是
宫应弦果断道:不用但是,直接说。
想象我是凶手,我对火非常了解,对火灾调查的手段也了解,我想伪造一起男主人畏罪纵火自杀,我首先要做到什么?我要抹去这个房子里我存在过的痕迹,让一切看来都是屋子里的人干的。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密室火场,我要怎么做?
俩人凝重地看着他。
首先,我把汽油浇在厨房、走廊、楼梯,一直浇到二楼,并把厨房窗户打开,然后我离开屋子,把火从厨房窗户扔进来,火势会瞬间从厨房蔓延向二楼。任燚眯起眼睛,眼神冰冷,然后,我重新返回屋子,将汽油倒在客厅沙发,点燃沙发。
邱言瞪大眼睛道:两个起火点!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首先,厨房煤气爆炸之后,毁灭了很多证据,比如窗户是否开启,以及起火点的痕迹,厨房虽然也像是起火点,但如果有了客厅这个更明显、更明确的起火点,调查人员就会偏向于客厅,也不会想到有两个起火点。
你说得对。宫应弦沉声道,不过,厨房窗户虽然毁了,客厅门却是基本完好的,根据报告,它的锁是被消防员救援时强行破坏的,无法证明在消防员破坏锁之前,锁的完好程度,所以也就无法证明有人非法入侵。
邱言有些脱力地缓缓坐在了椅子里,喃喃道:除了窗帘有点可疑之外,其他地方全都说得通。厨房爆炸,就无法证明窗户被开启过,大门被救援人员破坏,就无法证明非法入侵。无论是在客厅还是在厨房点火,一旦起火,纵火者除了往楼上跑,没有别的出路,这就可以指向纵火者就是屋里的人,也就是深陷生产事故、法律、债务、舆论多方压力的、有充分自杀动机的男主人!
越是分析,几人越觉遍体生寒。假设任燚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凶手设了一个没有明显破绽的局,将一桩谋杀案伪装成了自杀,如果当时还有内部的调查人员帮助毁灭证据、误导调查,再加上男主人有自杀动机,看起来简直天衣无缝。
第94章
沉默良久,任燚又道:地下室呢?地下室有没有我们遗漏的地方。
地下的唯一出口是车库门,案发后,车库门是关闭的。如果凶手想从地下离开,车库门从里面打开之后,要从外面关闭,需要遥控器。宫应弦把一张照片展示给俩人看,这是我父亲的钥匙。
照片上是一串已经熏黑了的钥匙,但仍看得出遥控器的椭圆外观。
目前任队长提出的猜想,可能性最高。邱言沉思道,除非
除非什么?任燚的目光仍在模型和照片之间往返,头也没抬地问道。
邱言与宫应弦对视了一眼,宫应弦轻轻摇了摇头,她道:没什么,不现实。
不现实的猜想往往有可能是现实,不如说出来一起讨论。任燚道,我也觉得自己的猜想不怎么现实,至少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撑,希望能从这些有限的资料里找到更可靠的证据。
邱言抿了抿唇:我只是在猜测熟人作案的可能,这样也许凶手有机会复制钥匙、遥控器之类的,不过案件一开始就已经调查了可疑的人,最后都排除了。
你们不是说,当年参与的人员里也许有内鬼吗,那么熟人作案也未必不可能。只不过过了这么多年再调查,恐怕很难有收获了。
这个案件最大的问题,是一开始就做了自杀推断。宫应弦道,1967年美国有一起著名的连环杀人案,由于最先发现的几名受害者都出现在黑岩山附近,媒体给凶手取了黑岩山恶魔的外号,结果在潜意识里暗示了所有人,耗费了大量人力物力以黑岩山为轴心调查,从而忽略了其他地方的类似案件,最后发现这不过是凶手的其中一段旅程。
邱言点点头:无论当时有没有内鬼,凶手首先将这起事件伪造成了自杀,给了调查人员先入为主的印象,媒体也对这个推断有推波助澜的作用,后面的一系列证据,都数次证明自杀的可能性,在这种情况下,人很容易被误导。
我想我们还是需要找到当年的相关人员,询问细节。宫应弦看着眼前的资料,这些东西能给我们的,已经被我们挖掘得差不多了。
可怎么做到保密呢。邱言皱眉道,一旦我们开始调查当年的事,就会暴露。
只能以对光明神教的调查为名目了,就说我们抓到的两个人坦白了一些事情,跟当年的案子有联系。
邱言道:好吧,但这件事还是要保密,你也不能直接参与,我们无法确定当年的相关人员跟案件有多少关系,你去的话,一定会暴露,我让蔡强去安排。
明白。宫应弦道,我还想让小谭去调查一下这些人当年的资产情况。
隐蔽点。邱言打了个哈欠,今天先到这儿吧,这些资料我们再仔细看看,也许还能有新的线索,但现在追查紫焰明显能给我们更多,所以,我们要把主要精力放在这个组织身上。
俩人均点头赞同,紫焰已经成了所有案件的关键。
我去睡一觉,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去分局。
去吧,盛伯准备了你喜欢的香。宫应弦感激地说,言姐,辛苦了。
邱言眨了眨眼睛:这算什么,你们也早点休息。
那我回中队了。任燚旋踵跟上邱言,他现在不想跟宫应弦独处。
你留下。宫应弦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任燚顿住了脚步。
邱言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无奈一笑,扭头走了。
任燚转过身,目光平静:还有事吗?
宫应弦一时也不知道自己叫住任燚做什么,他只是看出了任燚急着回避他的意图,心头火起,他不悦道:都两点多了,你回什么中队。
两点多不算晚。
留在这儿休息,天亮了会送你回去。
任燚知道这里不好打车,要是宫应弦执意不让他走,他还真不好走:那我去休息了。
等等。宫应弦悄悄抿了抿唇,掩饰自己忽如其来地羞臊,你答应我的事什么时候。
任燚深吸一口气,低声道:你是认真的?
宫应弦怒道: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
任燚耸了耸肩,故作轻松地说:我觉得你提出这个要求是基于一种报复的心理,或者是猎奇?或者就像你怕火一样,你的医生用火对你进行脱敏疗法,你就突发奇想,想用这种方法治疗你的恐同?我也说不清,总之,我觉得你心里不是真的想这么做。
你连我心里想什么都知道?宫应弦的口吻满是嘲讽。
至少我知道你是个直的,而且还有过心理阴影。行,我就当你只是好奇吧,我刚发育的时候也好奇,正常的男孩儿,会在青春期的时候想法设法地满足自己的好奇,看书啊,看片儿啊,早恋啊,跟朋友讨论啊,这些经历你都没有,你不跟人交际,这方面你至少比我们晚熟了十年,我理解你现在想要探索的心理,但你真的觉得我是一个合适的对象?
任燚说这番话的时候,心里难受极了,他不是不想和宫应弦做,谁会不想和喜欢的人毫无保留地结合。他只是害怕,要是成功了,他害怕是他不负责任的引导,把宫应弦引上了一条原本不该走的路,要是失败了,他害怕从宫应弦眼里看到更深、更赤裸的厌恶。
想象一下也许宫应弦会在他动情的时候把他推开,说他恶心,他绝对受不了。
宫应弦睨着任燚,忍着怒意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我该找个女人吗,可要适应一个陌生人的靠近,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难,你作弊一样用朋友的身份让我适应了你,我们之间曾经有过的肢体接触,已经超过了我跟任何人的亲近程度,我何必舍近求远。
任燚想用笑容掩盖心口的刺痛,可他根本笑不出来。不仅笑不出来,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宫应弦这段万箭穿心般的言论。
宫应弦看着任燚明显受伤的、难堪的表情,又是不舍,又是痛快,连他自己都理解不了这种矛盾又扭曲的心态。
任燚微微颔首,突然就想去他妈的,无所谓了:行,既然你这么说了,看来是不会轻易死心的,那我们测试一下吧,测试一下你是不是真的想做这件事,或者说,你能不能。
宫应弦直视着他:怎么测试。
任燚走了过来,宫应弦想从椅子里站起身,却被任燚按住肩膀,又坐了回去。
任燚弯身,两手撑着椅子的扶手,而后慢慢逼近宫应弦,近到俩人的鼻尖几乎相撞,近到可以交换彼此的呼吸。
看着任燚逐渐拉近、放大的脸,一双清透的眼眸中映照出了自己的模样,宫应弦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任燚深吸一口气,释放出了自己的情绪,那被长久压抑着的对宫应弦的感情,在这一刻得以窥见天日,并全都镌刻在了任燚的眼中,他的目光深情地在宫应弦脸上逡巡,最后,微垂眼帘,凝视着宫应弦的唇,轻声说:你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间是怎么回事吗?
知道。
怎么知道的?任燚伸出手,用拇指的指腹轻轻抚过宫应弦的下唇瓣。
我吸收知识,不分喜恶。任燚修长的睫毛在宫应弦的眼前被放大了,向小扇子一样掀起旖旎地春风,吹进他心扉,还有鼻子上的那颗痣,像一个小小的黑洞,偷偷地吸着他的魂。
那你能想象你跟我吗?任燚再度靠近,用鼻尖蹭了蹭宫应弦的鼻尖。
宫应弦两手抓紧了扶手,心跳快得仿佛要破胸而出,他浑身血液沸腾,燥热不已,他从未如此紧张过,任燚的温度,任燚的眼神,任燚的气味,任燚的口吻,任燚的一切一切,彻底侵蚀了他的神经,让他阵阵地晕眩。
他生平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意乱情迷。
任燚低笑一声:你敢吗?
宫应弦的喉结上下滑动,额上渗出了细汗。他为自己此刻的表现感到丢脸,这简直是坐实了任燚所说他羞怯青涩得像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儿。
太丢人了!
任燚再度逼近,四片唇瓣之间的距离,仅剩下一指不到,他满含深情地说:应弦,我要亲你了。
随着任燚的欺近,宫应弦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仰去,他并非是逃避,这大概是一种、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心理,越是渴望,反而越是为它的到来而慌乱失措。
宫应弦的后背最终抵上了椅背,无路可退。
而随着宫应弦的后退,任燚眸中的火光也逐渐熄灭了,他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淡淡一笑:看吧,你根本接受不了。他说着就要起身。
宫应弦一把按住了他的手,死死盯着他。
任燚用力拽开了他的手,咬牙道:你还不明白吗,这不是你想要的,你受不了跟我接吻,更不可能受得了更亲密的事,我真不明白你逞这个强是图什么,别再闹了!言毕,他转身大步离去。
宫应弦的表情有一丝扭曲,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他腾地从椅子里跳了起来,几步追上前去,一把擒住任燚的肩膀,将其扳过身来,另一只手卡住了那窄窄的下颌,低头狠狠吻了下去。
世界静止了。
第95章
从体验感来说,这是任燚经历过的最糟糕的吻。
宫应弦毫无经验,又处于被激怒的状态,因此没有控制好力道,几乎是撞了上来,撞得任燚牙根生痛,眼冒金星。
可是从意义上来说,这是任燚一生都不会忘记的、迄今为止最重要的一个吻。
他只觉心跳几乎都为之停顿,有一粒发光的种子,在他的灵魂深处迅速地发芽抽枝,奋力生长,占满了他的意识空间,让他此刻除了这个吻,什么都不再感知,也什么都不再重要。
宫应弦由最初的冲动变为震惊,震惊之余又随着任燚的主动而彻底沦陷。
他从前认为,人类除繁衍以外的亲密行为都是多余的,除了传播病菌没有实际意义。任燚让他明白存在本身便是美好,不必有意义比如这个吻。
宫应弦情不自禁地用大手托住了他的后脑勺,仿佛要将他永远困于此刻,不餍足不罢休。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俩人正是忘我,那叩击的声音像鼓点子一样,每一下都打在他们的神经上,顿时将他们惊醒。
隔着门,盛伯轻声说:少爷,任队长,好晚了,我准备了宵夜,要不要吃一点啊?
俩人就像是做坏事被大人逮到的少年,转着眼珠子,既不敢动,也不敢发出声音。
少爷?
不、不用,过一会儿再说。宫应弦紧张地说。
好吧,你们也不要太累了。
盛伯离开后,宫应弦垂眼看着任燚,他的呼吸因为紧张而急促,但他没有松手。
任燚贴上宫应弦的耳畔:我相信了,你是真的很好奇。
你不是问我敢不敢吗。宫应弦的声音有一丝轻颤,但他不落下风,没有什么是我不敢的。
任燚慢慢推开了宫应弦,凝视着那双深邃的眼睛:下次去我家吧,那里没有人。
宫应弦没有回应,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任燚,似乎不想错过他脸上的任何细节。
任燚后退几步:我去休息了。
这一次,宫应弦没有阻拦,任燚顺利地走出了房间。
隔着一道门, 俩人表面上维持的镇定都在瞬间土崩瓦解。宫应弦脸颊爆红,他用手捂住心脏,以抵御那种剧烈的搏动,任燚则浑身如虚脱一般,一手撑着墙,缓了半天才恢复过来。
这一吻,就像是投入他们心湖的深水炸弹,掀起了一波狂猛的浪,久久无法平静。
任燚回到客房后,连续冲了二十分钟的冷水澡,才让身体的燥热平复下去,他倒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刚才发生的一幕幕,感官所体会到的五觉,至今都还鲜活地残留在唇齿间,让他的心根本不能平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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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戎装——水千丞(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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