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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戎装——水千丞(54)

    灼痛和恐惧充斥着宫应弦身上的每一个细胞,此时的每一秒都度日如年,他强行抑制住了撤退的冲动,咬紧牙关,搜集着附近的可疑物品,这里距离爆炸中心近,他发现了不少残留物。
    燃烧消耗了大量的氧气,任燚感到呼吸越发困难,他低声道:应弦,我们该往回返了,氧气越来越稀薄了。
    好。宫应弦也有些顶不住了。
    由于空间狭窄,不便回身,他们只能倒退着往后蹭。
    远远地,他们听到身后有人交谈的声音,多半是去救那对夫妻的。
    受到诸多因素的限制,任燚提出用充气垫的方法实施救援,就是将瘪的气垫塞进缝隙里,然后液压充气,撑起来的气垫可以置换被压埋的人,这样一来,既能救人,又能尽可能保证不触动上方的结构。
    当然,这是最理想的情况。
    现实是,他们刚刚远离火场,就听到头顶发出古怪地声响,有尘土和碎石不住地雨落。
    任燚心里一寒:快撤!
    俩人使出浑身力气快速地往回爬,但爬了没多远,周围就开始地动山摇,大小石块纷纷掉落。
    宫应弦猛地扑到了任燚身上,抱着他向墙角翻滚而去,并将任燚压在自己身下。
    应弦!任燚挣扎着要起来,宫应弦却用身体的重量死死地压着他,将他护在身下。
    一块落石砸在了宫应弦的后背上,他闷哼一声,痛得眼前模糊,却没有挪动分毫,他用低哑地声音在任燚耳边说道:别怕。
    任燚被宫应弦压制着动弹不得,心下一片绝望,眼泪夺眶而出。
    他们会死在这里吗?不,是他把宫应弦带进来的,要死也是他该死,宫应弦不能死在这里!
    第66章
    不知过了多久,震动终于停止了。
    短暂地晕眩后,任燚听到耳边传来焦急地呼唤,他的身体也被轻轻摇晃着,他撑开一条眼缝,沙土便争先恐后地流进了眼球,痛得他用力甩了甩脑袋,糊住口鼻的沙土被他甩掉了一些,他猛地倒吸了一口气像是溺水之人将将得以浮出水面,沙土顿时呛进了喉咙,他剧烈咳嗽了起来。
    宫应弦轻拍着任燚的背,他重重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任燚脱下手套,揉掉眼睛里的沙子,他回过神来:我们我们在哪里?
    还在人间。
    任燚心中一惊,猛然想起了什么:你刚刚是不是受伤了?他想要查看宫应弦的伤势,可一动,才发现他们被挤压在两块石头拼挤的缝隙之下,空间狭窄到翻身都困难。
    没事,不严重。宫应弦避重就轻地说。
    让我看看。任燚伸手探向了宫应弦的后背。
    宫应弦想躲,但也无处可躲,当任燚的手触到他后背时,他本能地缩了一下。
    任燚摸到了温热的、湿粘的东西,这触感他一点都不陌生,是血。任燚的脑子嗡地一声,身体如坠冰窟,他颤抖着:你、你流血了
    我自己看过了,没大事,我已经求救了,他们正在
    任燚,任燚,你醒了吗,任燚!陈晓飞焦急地声音从对讲中传来。
    任燚抓起对讲:陈队,我醒了,我刚刚应该是被沙子糊住口鼻,有点窒息,加上他试探着呼吸了一口,这里空气越来越稀薄了。
    你们要冷静,不要慌张,不要动,我们知道你们在哪里,正在研究救援方案,你们离出口不远,我们会用激光切割机在合适的位置开洞。
    我们不慌。嘴上这么说,任燚的声音却有掩饰不住地慌乱,但是宫警官他受伤了,流血了,陈队,务必快点啊。
    我们正在努力。
    那对夫妻呢?孕妇怎么样了?
    他们已经被救出来了,孕妇正在医院抢救。本来气垫的方案成功了,结果把人救出来之后,气垫不堪重负松动了,才会造成楼体晃动。
    救出来就好。总算有个好消息。
    宫应弦凑过去道:让我们队长放心,我没大碍。
    任燚从身上翻出便携的急救包:你转过来,我做点应急处理。
    宫应弦勉强侧过身去。
    任燚拿起自己的安全帽一看,灯已经被砸坏了,他掏出一个小手电,叼在嘴里,照射着宫应弦的伤口。
    肩胛骨上有一道长长的口子,还有若干小的伤口。
    任燚眼眶一热,他轻抚着宫应弦的后背,心阵阵地绞痛。
    宫应弦察觉到了他异常的沉默,低声解释道:没有伤到骨头。
    任燚吸了吸鼻子,他拿出一小瓶双氧水,含糊地说:我要给你清洗一下,有点疼。
    我不怕疼。宫应弦的声音十分平静。
    任燚咬紧了嘴里的小手电,将双氧水倒在了宫应弦的伤口上,鲜血混合着泥污,顺着那坚实宽厚的背淌了下来。
    宫应弦绷直了身体,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倒完双氧水,任燚又打开了碘伏,他犹豫道:这个真的疼。
    来吧。
    由于是便携的急救包,碘伏是装在一次性软塑料管里的,量不多,他打开之后,小心翼翼地均匀撒在了那道伤口上。
    宫应弦身体一抖,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任燚心疼极了,在他心里,宫应弦又干净又精致,甚至有时候娇滴滴的,他不愿意看到这个人有一丁点狼狈和痛苦,他恨不能统统代而受之。
    好不容易消毒完了,任燚给他撒上一些止血粉,盖上了一片纱布,以眼下的条件,只能这样简单处理了。
    宫应弦轻轻吁出一口气,翻过了身来。他背部受伤,不能躺着,空间也不够他坐起来,只能趴着,可他身下尽是凹凸不平的瓦砾,可以想象有多难受。
    任燚柔声说:你趴我身上吧。
    宫应弦犹豫地看着任燚。
    我这里是墙根,稍微平一些,而且我能躺着。任燚朝他伸出手,来,趴我身上。
    宫应弦凑了过去,缓缓地趴在了任燚身上,但却还紧绷着。
    任燚轻抚着他的头发:放松。
    宫应弦这才慢慢放松身体,将全部重量压在了任燚身上,终于稍微舒服了一些。
    任燚的胸口被压,他只觉更加气短,但他什么也没说。
    宫应弦将脸埋在任燚的肩颈。
    俩人从未如此亲密地拥抱过,哪怕是在这随时可能送命的废墟之下,对方的体温却给了彼此莫大的安慰。
    说来奇怪,他从小就洁癖在家里出事之前就是,这样脏兮兮的环境,这样脏兮兮的两个人,原本应该让他极度不适,可他却丝毫没有异样的感觉。他从前以为,他是在忍耐任燚,或者习惯了任燚,如今他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一个人,他怎么都不嫌脏。
    此时任燚的内心,跟宫应弦一样百转千肠。一想到宫应弦受的伤,是为了救他,便又感动又内疚,他低估了自己在宫应弦心中的份量,他总以为自己才是那个用情更多、付出更多、包容更多的人,没想到宫应弦也可以为了救他而奋不顾身,他知道,哪怕宫应弦一辈子都不会回应他那份不同寻常的喜欢,这个人也永远都会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宫应弦闭上了眼睛,心湖平静无波,任燚的怀抱让他觉得,他处于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也处于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还疼不疼。任燚难受地说道。
    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
    除了火,我什么也不怕。宫应弦有些执拗地说。
    任燚咬了咬下唇,艰涩地说:你干嘛要救我。
    废话。宫应弦将脸埋进任燚颈窝,双手也无意识地抱住了任燚的腰,贴得越近,便越能获取安全感。他想着他怀里的人安然无恙,只是受这一点伤,未免太值得了。
    我让你听我命令的,谁准你擅自行动的。任燚小声说。
    我听了,但这些石头不听。
    我是消防战士,这种时候都是我耍帅,干嘛抢我风头。
    我是警察,我的职责是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你也不例外。
    那你救我只是因为我是人民啊。任燚悄悄抬起了手,他不敢抱,怕显得太暧昧,只能落在了宫应弦的背上,用掌心轻轻摩挲着。
    宫应弦顿时像只猫一样舒展了一下身体,认真地说,不止,你是我的朋友。
    任燚也不知该喜该忧,他多希望他们不止是朋友,他多希望这个拥抱不只是因为宫应弦受伤了,他多希望他可以亲吻宫应弦,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诉宫应弦自己的喜爱之情。
    他原本打算,永远将这个秘密埋在心里,爱本来就不是必须得到与占有,爱可以只是付出,只要宫应弦过得好,他怎么样都好。
    可是这个时刻不一样了,他们有可能会死在这儿,他们有可能再也看不到外面的天光,如果这是他仅剩的时间,他是否应该向宫应弦坦白?
    宫应弦低声道:氧气,越来越少了。
    嗯。任燚也感觉到呼吸越来越困难。
    燃烧和逼仄的空间不仅仅消耗了氧气,还产生了一氧化碳,他们的防毒面具刚刚就砸破了,此时俩人都有些头晕、恶心,这是一氧化碳中毒的前期征兆。
    他们还能撑多久?二十分钟?半小时?一个小时?
    不可能再久了,如果短时间内不能得救,他们有好几种死法。
    任燚懊悔不已:我不该让你进来。
    是我自己要进来的,跟你无关。宫应弦的口吻一直很平静,放心,我们不会死的。如果老天爷要收我,不会让我活到现在,你也一样。时间上还有那么多恶人在逍遥法外,我们不会死在这里。
    任燚用力换了一口气:你说得对,我们不会死在这里。可他心中的那个声音还在不住地呢喃,万一呢,万一呢,你要带着秘密与遗憾离开吗?他张了张嘴,迟疑地叫了一声:应弦,问你个问题。
    嗯?
    你你喜欢邱队长吗?
    喜欢。宫应弦没有犹豫地说道。
    任燚沉默了一下,不死心地又问道: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吗?
    不是。宫应弦道,她是我姐姐最好的朋友,也是我的姐姐。
    任燚的心情很复杂,竟完全没有意料之中的欣喜。像邱言那样,又漂亮,又聪明,又与宫应弦有深切羁绊的人,尚且不能让宫应弦动心,那别人尤其是他又有什么可以期待的?
    你问这干嘛?宫应弦好奇道,他脑中灵光一闪,皱眉道,难道你喜欢她?他的语气沉了下来。
    怎么会,不是。任燚忙道。
    追求言姐的人太多了,我以为你宫应弦口气稍缓,真的不是?
    真的不是。
    那就好,你不准喜欢言姐。
    为什么?
    你不是不喜欢她吗,你问为什么干什么。
    好奇不行吗。
    不准就是不准。宫应弦轻哼一声,没好气道,你问这些到底要干嘛。
    我们要保持清醒,只能聊天。任燚又道,那你,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任何人吗?爱情那种喜欢。
    没有,我认为,如果真的有那个人,我必须不排斥她的身体,又要和她有心灵的贯通。目前只有言姐能做到,但我对她不是那样的感情。
    任燚差点冲口问出一句那我呢?
    而且,爱情是没有用的东西。宫应弦果断地做出了结论。
    任燚张开嘴,想说点什么,但又堵在喉间说不出口,同时,大脑愈发晕眩起来,神智也开始有些模糊。
    宫应弦趴在任燚身上,亦是昏昏欲睡。
    任燚突然警醒了几分,他晃了晃宫应弦:不要睡觉,绝对不能睡觉,咱们继续聊天。
    宫应弦用力掐了自己一把:好,好。
    任燚拿起对讲,还没说话,就听着墙的那一面传来窸窣之声,他虚弱地叫道,我们在这里,在这里!
    任队,你们坚持住,马上救你们出来。
    是孙定义的声音。
    我们氧气不够了,能不能伸一条水管进来。
    我们试试。
    由于大脑缺氧,俩人的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过了一会儿,一墙之隔的外面动静越来越大,他们不停地商量着什么,最后,有一根细细的水管从石块的缝隙里怼进了一小截。
    任队,能看到吗?
    任燚用手电照了照:看到了!他伸长了胳膊去够,却根本够不着。
    我来。宫应弦身上已经乏力,但还是强撑着向前,他整个身体都是在蹭着任燚的身体往前挪。
    俩人原本只是上身贴在一起,宫应弦这样一番挪动,整个人都叠在了任燚身上,任燚顿时僵住了,一动也不敢动,隔着衣料,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宫应弦。
    他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他用尽平生所有的定力希望自己能冷静,可他根本干不过自己的本能。
    宫应弦终于揪住了那一小截水管的头,兴奋道:抓住了,我们
    俩人都感觉到了任燚的变化,空气陷入了尴尬地沉默。
    这一刻,任燚真的希望自己已经死了。幸好这里漆黑一片,否则宫应弦一定会看到他仿佛熟透了的脸,他支吾着:这个不是它
    宫应弦突然怒道:你有毛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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