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们都找过了。
最后是谁看到他的?
众人面面相觑。
孙定义急道:可能是我们。
报警器呢?他的报警器有没有响?
每个消防员身上都有一个报警器,能检测到携带者是否跌倒,一旦倒下超过20秒就会发出高分贝警报音,虽然现场环境吵杂,但那个声音也不可能听不到。
都没听到。
任燚眼前有些发懵,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了?!他深吸一口气:我们再顺一遍,你、我和高格本来在喷水,然后换了下一班,下一班是谁?
是我们。刘辉道,我们三个。
我们出来的时候,高格在我们后边,谁看到他去哪儿?
刘辉几人面面相觑:好像就没看到人。
怎么可能没看到?孙定义吼道,就这么小个地方,就一个门,里面没有,也没人看见他出来,人能去哪儿?掉老鼠洞了?
哎呀!一旁一个中年男人突然叫了出来。
战士们齐齐看向他。
设备间里真有一个洞!他急道,是为了检查地下水电设备留的,平时用铁板盖着,铁板肯定是给烤化了。
任燚急道:在什么位置!有多深。
男人描述了一下大概的位置,几人赶紧冲了进去,为避免再有人掉下去,他们拴着绳子,猫着腰摸索,设备间里雾气弥漫,能见度极低,任燚头顶的灯在地上扫出了一片黑影,他甩了甩绳子,走了过去,果然发现了一个洞,他吼道:高格!高格!
下面毫无回应,但能看到模糊的人影。
任燚顺着梯子爬了下去。
烟气比空气轻,因而往上走,地下的烟就没那么浓,任燚看到高格的空气瓶被挂在了梯子上,人是半蹲着的,但已经昏迷,很可能是掉下来的时候头撞到了梯子。
任燚摸了摸高格的脉搏,松了口气,他看了一下高格的空呼余量,已经有红光在闪烁,证明空气含量极低。
任燚把绳子卡扣拴在高格的腰带上,拽了拽绳子,上面的人把高格吊了上去。
高格被抬到了外面,脱下面罩,他的皮肤不正常地潮红,身上湿的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全是汗,呼吸短促而困难。
先把他衣服脱下来,救护车来了没有?任燚问道。
应该马上到了。
他们七手八脚地把高格身上厚重的战斗服脱了下来,将他的脖子垫起,尽量让他顺畅地呼吸,他的皮肤热到发烫,他们就用水给他降温。
在救护车来之前,高格恢复了一点意识,用沙哑地嗓子要水喝。
任燚坐在他旁边,给他喂了点水,心有余悸地说:兄弟,你吓死我了。如果他们晚发现一会儿,后果不堪设想,他岂能不后怕。
火场里就是有各种各样意想不到的意外,他们小心再小心,也难以完全避免,实在令人无力。
救护车来了。
把高格送上了救护车,战士们又赶回去继续灭火。
他们从中午一口气忙到晚上,整整七个小时,才将火扑灭,期间他们轮班进去冲水,又轮班蹲在路边吃盒饭,光是每个人的空气瓶就至少换了三次。
火被扑灭后,战士们都累得站不起来,在不足十度的深秋夜里,他们躺在地上也丝毫不感觉到冷,设备间里的高温蒸汽仿佛渗入了他们的每一个毛孔,直到现在都没有消散。
返回中队时,任燚让消防车绕了个路,把自己和孙定义放在了鸿武医院。
高格刚刚做完检查,正在病房休息,他人已经醒了,中度脑震荡,身上有不同程度的烫伤,虽然不严重,但还是得留院观察几天。
进病房时,高格正在跟老婆孩子视频,见他们来了,就把手机转了过来:闺女,这是任叔叔和孙叔叔,打个招呼。
叔叔好。小女孩儿乖巧地叫道。
任燚和孙定义跟他老婆都认识,她们母女不在北京,但曾经两次来中队一起过年。
高格跟她们聊了两句,就挂断了:火灭了?
不灭我们能过来吗。孙定义抹了一把脏兮兮的脸,你在空调房里待得舒不舒服。
可舒服了。 高格挤眉弄眼地说,羡慕死你。
任燚笑骂道:别贫,感觉怎么样现在?
身上疼,还有点儿晕,不过没大事儿。高格不解道,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了?
孙定义解释道:那个设备间里原来有一个检修口,有梯子下到下一层的,本来是有铁板盖着的,结果铁板被烤化了。
我艹高格感叹道,那里面什么也看不见。
是啊,我们找了你半天,人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要不是一个电工想起来了任燚沉声道,当时你的空呼马上就没气了,太他妈危险了。
高格故意大笑两声,安慰他们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我们就来看看你,你没事儿我们就回去了,多休息几天,把老婆孩子接来,好好聚聚。
高格点头:我老婆买了明天的票了。
俩人走出病房,任燚转身的时候,只觉得脖子上一阵火辣辣地痛,他嘶了一声。
怎么了?
你帮我看看脖子这里。
孙定义掀开任燚的衣领,皱眉道:烫出泡了,你领子是不是没扣好。
任燚想起自己在外面的时候曾经敞开领子散热,后来听说高格不见了,急急忙忙地就回去了,哪里顾得上这个。
领口是他们的防护服比较薄弱的地方,尽管做了很多防护措施,但这里毕竟是连接裸露皮肤的,脖子以上的部分只能靠帽帘来保护,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做到一丝不透,所以这里是承受热辐射最高的地方。
任燚的领子还没粘好,自然就被高温蒸汽给烫伤了。
走,去处理一下。
任燚道:我自己去,你回中队吧,好好休息一下。
还差这一会儿,走吧。
俩人找到护士,脱下衣服一看,脖子上烫了几个鹌鹑蛋那么大的嫩红水泡,有一个还被领口磨破了。
你都感觉不到吗?护士埋怨道,都磨破了,很容易感染的。
任燚苦笑道:我刚才身上热的要命,哪儿都疼,真没感觉到。
护士开始给任燚处理伤口。
孙定义在一旁看着护士在水泡上刺了小口,流出大量的组织液,任燚直皱眉头,但没有吭声。他有些看不下去了:我去给你拿药。
好。
过了一会儿,孙定义拿药回来了:任队,我看到宫博士了。
任燚猛地抬起头来:在哪儿?
护士的针不小心刺在了他的后背上,他哎哟了一声,护士按住他:你别乱动啊。
任燚看向孙定义:在哪儿呢?没看错吧?
他那天仙一样的长相还有看错的?就在外面,好像在押犯人。孙定义道,我去把他叫过来吧。
哎别任燚想阻止孙定义,可人家转身就出去了。
他虽然很想见宫应弦,可自己现在脏兮兮的,分明不是个见面的好时候。
很快地,宫应弦就随着孙定义进来了,他看到任燚,怔住了。任燚穿着一条被汗浸透了的蓝衬衫,防护服裤子的背带还挂在肩上,脸上、身上全是黑乎乎的烟灰,脖子上有一片红色的伤痕,那脏污的模样跟纯白的诊室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一身劫后余生的疲倦与狼狈。
宫应弦只觉得心脏被狠狠揪了一下,他快步走了过去,急道:你受伤了?脖子怎么了?
任燚满不在乎道:刚出了个警,没事儿,一点烫伤。
宫应弦看着任燚脖子上的水泡,眉头紧蹙,半天,才道:很疼吧。
还行啊,护士妹妹可温柔了。任燚眨了眨眼睛,水泡而已,几天就消了。
护士擦完药,嘱咐道:任队长,这个破了的就没办法了,其他的千万要保护好那层皮,不要摩擦不要沾水,这样以后疤痕淡得快。
好,谢谢啊。任燚站起身,你来医院干嘛?周川?
宫应弦点点头,目光还停留在任燚的烫伤上:周川今天出院。
太好了,终于能把这孙子关起来了。任燚问道,其他人审得怎么样了?
有很大的进展。宫应弦道,我送你们回中队,等你好了我再跟你说。
我只是烫伤,又不影响什么。
走吧。
任燚犹豫道:我们俩这么脏,怎么坐你的车啊?
我没开车,坐警车来的。
孙定义搓了搓手:哇,我还没坐过警车呢。
你要不要来个全套体验?任燚揶揄道,他有手铐。
那不用了。
上了车,宫应弦和任燚坐在后座,任燚就往一旁挪了挪,生怕蹭到宫应弦,宫应弦斜了他一眼:别躲了,你还能坐车顶吗。
任燚嬉笑道:我怕你发病。
你我勉强可以忍。宫应弦轻声说。
任燚会心一笑。
警车把他们送回了中队,任燚抱着一点期待问宫应弦:要不要进来坐坐?你要是不赶着回分局的话
好吧。
进了中队,战士们都过来询问高格的情况,得知高格没事后,又纷纷关心起任燚的伤。
任燚解释了一番,就带着宫应弦去了自己的宿舍。
在他们中队,只有中队长和指导员有单人宿舍,装修虽然很朴素,但卧室浴室办公室一应俱全。
宫应弦站在屋内,环视四周,他虽然来过几次凤凰中队,但任燚的宿舍他还是第一次进, 比起任燚那个已经几年不住人的家,这里更有生活气息,更有任燚的气息。
喝水吗?任燚突然有点紧张,就像是第一次请女生来自己宿舍的小男孩儿,生怕被嫌弃不够整洁。
不用。
那你坐一会儿,我去洗个澡。任燚想起自己脖子上的伤,护士刚嘱咐过不能碰水,可他却连看都看不着,他轻轻啧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这怎么洗。
我帮你吧。宫应弦道。
任燚瞪直了眼睛,头都不敢回。
第51章
任燚悄悄拧了一把自己的胳膊,转过身:啊?
你叫我上来不是为了这个吗?宫应弦双臂交叉于胸前,你一个人怎么洗?
呃,我任燚想象了一下那场面,觉得自己不可能不想入非非,可让他放弃一个可以跟宫应弦亲密接触的机会,他又不舍得,他犹豫了一下,你不嫌我脏吗?
嫌。宫应弦毫不犹豫地说,我帮你拿着花洒,留意不要碰到你的伤口,然后你自己洗。他顿了顿,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脖子附近我可以帮你擦一下。
还还是算了吧。任燚干笑道,光着身子多不好意思。
宫应弦挑眉:你一个消防员,是没洗过集体澡堂吗?
任燚语塞,他可是两年前当上中队长才有独立卫浴的。
还是说你在我面前不好意思?宫应弦微微勾唇,自卑吗?
任燚挺直了胸膛,叫嚣道:开玩笑呢?你非要帮忙,我给你这个机会嘛。
宫应弦扬了扬下巴:抓紧时间,我还要回分局。他说着脱掉了西装外套。
任燚看着宫应弦在脱衣服时被刻意凸显出的厚实的胸肌,不禁咽了咽口水。
拿一套干净的睡衣给我,最好是新的。
我只有作训服。
宫应弦皱了皱眉:就是你们那个像维修工的衣服?
任燚翻了个白眼:对,就是那个像维修工的衣服。也不怪别人嫌弃他们的衣服,他们自己也觉得挺难看的。任燚从柜子里拿了两套洗干净的,一套递给宫应弦。
宫应弦沉默地看着手里火焰蓝色的消防员作训服,明显已经洗涤过很多次,布料都有些发皱变形,且完全没有被熨烫过。
都是洗干净的。任燚将自己手里那套凑到鼻尖闻了闻,还香的呢。
你管这廉价洗衣粉的味道叫香?宫应弦瞪了他一眼。
啧,我这儿就这个了,你不穿你光着进来?
宫应弦犹豫了。
这一犹豫,任燚害怕了,这小子不会真的打算跟自己坦诚相见吧?不行,他、他没准备好啊,肯定会出糗的!
宫应弦不大情愿地说:好吧。
任燚的小心脏狠狠蹦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好是穿还是不穿啊?
宫应弦把作训服扔给任燚:我才不穿这种东西。
任燚傻眼了,他磕巴着说:你你、你真要!
都是男的,怎么了。宫应弦看了看手表,催促道,你能不能快一点。说着把手表也摘了下来,放在了桌上。
任燚感觉有一头成年雄鹿在心头乱撞,他慌了。他一个正常男人,怎么淡然面对这个,这不是折腾他吗。可要是拒绝,岂不是欲盖弥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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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戎装——水千丞(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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