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简单的法子,见人三分笑,伸手尚不打笑脸人,多笑一笑吃不了亏。
旁人若有求于你,能应承的也不要回绝,举手之劳聚些人情,以后你的路也好走些。
还有
不等她说完,月娘撩起盖头瞄着她,嘴嘟得都能挂油瓶了。
你突然啰嗦这么许多,不会是想丢我一个人走吧?
顾凌洛微顿,淡淡一笑:怎么会?我只是看你一身喜服,突然有些惆怅。
真当自己嫁女儿啊?你我可是同岁~
月娘抿唇轻笑,点了点她的鼻尖,盖头流苏扑簌摇晃,半遮半掩着那看谁都深情的桃花眼,顾凌洛不由自主探手过去摩挲了下那白玉无瑕的脸。
她原也知道月娘很美,却从未发觉竟这么美。
她突然涌起一股子冲动,想把所有一切真相统统告诉月娘。
她不敢想象月娘满怀欣喜跑去城郊与她相会,却千等万等一场空,会是怎样的绝望伤心?
可理智终究战胜了冲动,况且眼下也没时间容她解释。
吉时已到,丫鬟搀扶着月娘去了前厅,顾凌洛却并未去。
这紫禁城有个不成文的迎亲习俗,所有花轿会先抬去城东的观音庙,拜了观音求了子,方能抬去夫家,以求多子多孙。
她早与月娘商议好,月娘先行一步,待到观音庙借机逃走,而她背上大包小包到城外与她会合。
第84章 痛吗?
月娘嫁人, 全府上下自然通通赶往前厅祝福,院子立时空了。
顾凌洛盘算了下时辰, 还有一刻盈余。
她迅速拿起方才月娘描花黄的笔, 一时也翻不出纸张, 随便撕了块儿布帛, 蘸了朱砂提笔便写。
寥寥数语讲清来龙去脉, 表明了她的被迫无奈, 叠起来揣进怀里, 想了想,又拽出来补了一句。
【定不负卿。】
重新揣好布条, 她悄无声息潜入地窖,待爆竹唢呐响起,抬脚踹开青砖门框,举着那千斤巨鼎破门而出, 直奔后街!
一如她所料,后街空无一人,都去尚书府门前讨红包赏银去了。
可到底是青天白日,顾凌洛不敢四处乱跑, 幸而她早在入尚书府前已勘测好地形,顺着无人小巷直奔城西。
城西墙角有棵老槐,算不得多么高壮, 可正巧能让她借力跃上城墙。
白日视野广阔,城墙守卫并不森严,十数丈远才有一名守卫, 她只要动作够快,悄无声息地出城并不难。
城墙外有她事先藏好的粗布麻绳,只消跳下城墙,将鼎盖上粗布背在身后,就能伪装成背货人,至少从城墙往下看是看不出端倪的。
等走出守卫的视线范围,她就可以直奔江南,那里是整个空间能量最稳固之处,可以祭出细微能量,带着鼎穿梭回千重域。
一切进行的极为顺利,顾凌洛携鼎逃出了紫禁城,先拐去了城郊十里坡,将那布条交给茶棚掌柜的,交代他待会儿交给月娘,又付了些碎银做感谢,这才马不停蹄离开。
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满紫禁城都说尚书府与太傅府结亲是门当户对的好亲事,任谁都不会想到新娘子会逃婚,她有信心月娘能逃出来。
她也替月娘安排好了后路,在布条中指明了让她先逃去惠芸庵暂时寄住,她最多三两月便会回转。
布条上的字选得也都是月娘大概能认识的,便是真有些不认识的,读偏旁也能读出个大概,绝对不会出现误解她意思的状况。
她也不怕茶棚掌柜的泄露秘密,月娘尚且认不得几个字,何况一贫困老翁?
以往从不与凡人牵扯的顾凌洛,第一次想要同一人牵扯,满心急切地直奔千重域,以期尽快回头找月娘。
却万万没想到,带回的碎片不等融入千重域,突然被一股强烈的业力重新召唤了回去!
碎片穿梭的强大能量几乎震碎月娘那原本就破碎的空间,她与姐妹们费尽千辛万苦才勉强平衡住能量,可那碎片依然是定时炸.弹般的存在,必须尽快带离。
她想借助芸尘无净追踪碎片下落,可千重域一半极昼一半极夜,如地球自转一般,它也在时刻运转,极昼极夜也随之交替变化,只有芸尘无净处于昼夜交替的轴线时,才能窥探天机。
空间内时间流速是千重域的十数倍,再加之平衡能量时震动了时间轴,此时月娘的空间已流逝了两年有余,顾凌洛没时间等,旋身入了空间。
许久不来,紫禁城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刘府不复存在,原本被打压地翻不来身的齐府一跃成了皇帝新宠,齐家主事便是新袭爵的安平侯齐表哥。
顾凌洛四处打探月娘的消息,一无所获,只知她偷走碎片后,尚书府气运一落千丈,到处都是聚福鼎遗失的流言蜚语。
皇帝老儿早就看不惯刘家,齐表哥自告奋勇替皇上分忧,几次试探后确信聚福鼎真的丢了,这才大刀阔斧地整治刘家。
一年前,皇帝老儿寻了个借口,将老尚书连同百十口子孙通通斩于菜市口,女眷年轻者送做官.妓,年老者流放发配,盛极一时的刘家彻底瓦解。
顾凌洛万没想到会成这样,碎片都顾不得再寻,青楼暗娼四处打探,没有打探到月娘的消息,却找到了小莲。
彼时,小莲正在青楼大堂与一男子调笑,一见她,所有娇笑撒嗲通通不见,呲眉瞪目扑上来便是撕打,恨不得生生撕下她块肉来!
都是你这贱蹄子!害了我一辈子!我跟你拼了!!
顾凌洛生生挨了几下,这才攥住她的手腕反剪到身后。
月娘呢?!
小莲狞笑着,眼泪晕开了浓妆,糊得满脸花红柳绿。
小姐?哈哈哈!她怎能跟我们这些贱婢比?她早被齐少爷接走享福去了!
齐家表哥?!
顾凌洛丢下小莲,趁夜潜入齐府,却遍寻不到月娘的身影。
她心急如焚,再顾不得那么许多,主动现身揪住齐表哥追问月娘下落。
齐表哥一见是她,先是惊恐,随即露出贪婪的目光。
想知道?呵呵,可以!用聚福鼎来换!
顾凌洛冷笑一声,手掐喉骨猛地用力!
齐表哥惨叫都发不出声,眼珠暴凸,额筋跳胀,抓着她的手拼命蹬踹挣扎,如岸上的鱼,嘴一张一合,呼哧哧拼命吸气却吸不进半点,眼看就要一命呜呼!
顾凌洛呼咚一声将他丢在地上,眸中寒潭千尺。
再问你最后一遍,月娘在哪儿?!
齐表哥蜷缩一团接连咳了好一会儿,这才勉强沙哑着破损的嗓子道:在,在宫里。
好端端的,为何在宫里?!
齐表哥突然仄仄怪笑,配着那嘶哑的嗓音,说不出的诡异。
咳咳!为什么?呵呵这还用问吗?刘家站在皇帝头上拉屎撒尿这么多年,只是斩首流放怎能解气?当然要拉那老东西最宝贝的闺女泄愤了!
顾凌洛想起小莲所言,怒气填胸:所以你就亲自把月娘送入虎穴?!
不然呢?齐表哥挣扎着爬起来,目光阴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小小一个安平侯又能阻止得了什么?倒不如亲手奉上,说不得她还能多活两日。
顾凌洛咬牙切齿,突然探手扳住他的脑袋。
那还真要多!谢!你!了!
咔嚓!
齐表哥来不及惊呼已被拧断脖子。
皇宫地域广阔,守备森严,顾凌洛紧赶慢赶总算在天明前寻到了被关在一方窄院的熟悉身影。
天不过刚蒙蒙亮,往日月娘不睡到日晒三竿决计不会起身,如今却已驻足在枯败树下,望着最后几片残叶目不转睛。
顾凌洛潜在一旁,心如刀绞。
眼前这形销骨立的女子,真是她认识的那个娇俏动人的小月娘吗?
月娘一支木钗随意绾发,只着里衣站在风中,白衣猎猎,乱发纷纷,本就不大的小脸如今更是瘦的只手可遮,往日里看谁都深情的桃花眼死水一般,枯槁冷寂。
月娘
顾凌洛眼眶发热,刚想上前,吱呀呀,院门推开,两排御林军齐刷刷闯了进来,直奔她藏身之处团团围住!
皇帝紧随其后,遥指喝令:给朕拿下!
顾凌洛身形如电,几个虚晃躲过长矛,抱起月娘便跑!
皇宫大内又如何?所有空间守护者都有被动加成,无论速度力量灵活度亦或者轻盈度都远在普通人之上。
以她之力,想带着月娘在如此密集的围追堵截下毫发无伤突出重围虽不太可能,可保月娘一个毫发无伤却也不是不可能。
她不怕流血不怕痛,只要月娘平安无事就
噗!
胸口突然一阵剧痛!
顾凌洛踉跄了一下差点跪跌在地,却下意识搂紧怀中人,怕她受伤。
怀中人抬起枯瘦的小脸,一双眼大到极致,眼瞳黑得发红,红得赛血!连眼白仿佛都要被它浸染成一片腥色!
顾凌洛不可思议地望着她,寒瞳微颤。
噗!
刺入伤口的凶器拔了出来,是原本那绾在月娘发间的木钗。
月娘歪头望着她,缓缓勾起诡异的笑,眸底腥色晕染,手中沾血的木钗摇晃着眼熟的水蓝流苏。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我就知道嘻嘻嘻呵呵
噗!
又是狠狠的一钗!
月娘吃吃笑着,像个没有感情的傀儡娃娃,空洞的大眼看不出丝毫情绪,麻木而又机械的一钗一钗又一钗,在她胸前捅下一个个血洞。
血染红了彼此的衣衫,溅在月娘枯瘦的小脸,那笑显得越发的惊悚骇人。
便是那钗扎得都不深,可挡不住失血过多。
顾凌洛脚下虚浮,天旋地转,控制不住向前栽去,倒地的瞬间还不忘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凌空翻了个身,将月娘送到上面。
咚!
她的后脑重重磕在地上,月娘坐在她腰上毫发无伤。
月娘那沾血的小脸依稀还恍在眼前,昏迷的瞬间,她脑中只剩下最后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
那是我的流苏木钗
再度醒来,她已成了禁.脔。
月娘将她锁在房中,手腕粗的锁链玄铁打造,反剪了她的双臂锁在身后,便是她如何天生神力也无法以血肉之躯强行挣脱,否则,铁索未断腕骨先断。
月娘坐在床畔,一言不发望着她,一身宫装的小宫女端来热滚滚的汤药,月娘接过舀起一勺吹了吹,递到她唇边。
她侧躺在榻上喝药不便,想起身再喝,可稍稍一动便疼出了满身冷汗。
月娘将那药又向她递了递,空洞的大眼直勾勾盯着她,卷翘的长睫根根分明,却死的一样,不带一丝朝气。
痛吗?月娘歪头望着她,脸上不见一丝表情,你之痛,不及我之万一。
顾凌洛无言以对,若非她盗了鼎,月娘又怎会家破人亡沦落至此。
月娘将她锁在屋中,并未再如初见那般伤她,却也未如当年那般与她亲近,她真真儿像极了没有感情的傀儡娃娃,每日重复着相同的轨迹,日复一日,丝毫不变。
卯时起床,她坐在床边看着她,一动不动。
卯时三刻,宫女送来汤药,她一口一口喂她喝下。
辰时一刻,宫女送来早膳,她依然一口一口喂她。
午时午膳,继续喂她。
未时午休,她躺在她身侧一同阖眼,却离她远远的,丁点都不肯碰到她。
她终于自她偶然的只言片语中推断出了来龙去脉。
她盗鼎走后,月娘逃到十里坡接了那留书,虽难过她的不告而别,却还抱着希望,一路去了惠芸庵。
却不想,那茶棚老头虽不识字,可家就在惠芸庵附近,他便是再如何蠢笨,日日看那门楣牌匾也记住了个大概。
顾凌洛走后,他抖开布帛看了一眼,惠芸庵在一堆不认识的字里格外显眼,他一眼便记住了,却也没多想,只当是姑娘家要去参拜。
月娘去了惠芸庵后不久,老尚书派人一路追查,查到了这茶棚,稍一威吓便吓得那老头交代了个干净。
第85章 别怪我
月娘刚住进惠芸庵便被抓了回去。
她这般丢尽刘府颜面, 老尚书自是勃然大怒,若是平日, 一顿家法是逃不过的, 可也最多一顿家法罢了, 女儿既已逃婚, 再强求她嫁过去, 且不说女儿如何怨怼, 只怕太傅府上下也不会真心待她, 倒不如退婚。
可今时不同往日,聚福鼎丢了!
没有谁比老尚书更清楚这于刘家意味着什么。
他心知肚明若这鼎找不回来, 只怕刘府大难临头!
可他还是不够狠毒,没有杀人灭口,只是花了重金堵了所有知情人的嘴。
然而人心险恶,看到浴房大洞的不止一两个下人, 总有那一个贪心的偷偷卖了消息再赚一笔。
齐表哥不是唯一一个买了消息的人,却是第一个买的。
他确认属实之后,连夜给皇上递了消息,皇上便派他给刘府使绊子, 若刘府真的中招,皇上才敢放心拔了这肉中刺。
老尚书不敢告诉月娘真相,怕她心无城府走漏了风声, 只能一边偷偷追查顾凌洛的下落,一边不顾她的苦苦哀求,硬生生将她塞进花轿亲自送到太傅府, 以期将来万一刘府遭难她能逃过一劫。
太傅虽对月娘诸多不满,可忌惮刘府的聚福鼎,加之老尚书也确实给足了他颜面,遂冰释前嫌接纳了月娘。
可毕竟吉时已过,只能重择吉时拜堂。
太傅当场着人查了最近的吉时,是在第二日凌晨。
老尚书敲锣打鼓的把女儿送了过来,自然不可能再抬回去,太傅便暂且将月娘安置在偏院,只待天亮拜了堂再送入洞房。
第二日一早,齐表哥突然登门,当着满堂宾客的面指责老尚书一女许二夫,背信弃义!
月娘昨夜便接了齐表哥的消息。
他先是为当日之事道歉,说自己只是太过心仪表妹才会那般做派,如今日夜懊悔。
得知表妹大婚,他虽心痛如绞,却不敢再惹表妹不愉,只遥祝表妹幸福。
却不想,表妹竟逃了婚。
表妹既不愿嫁,他愿冒天下之大不韪,救表妹于水火,权当将功折罪。
月娘并不尽信他的言辞,可她已走投无路,只能答应与他里应外合。
老尚书气得拍案而起,口说无凭,证据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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