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蓝觉得自己要凉了。
    不仅陈佳对他的态度因为那一个问号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更因为前端大门入口处的一台哨戒炮。他们的确找到了泰博士，但一路与追兵浴血奋战后，他们最终来到了此处。泰博士走进了前端的大门，通往对面的只有一台行动迟缓的传送机，传送机下方是看不见底的深渊。
    这意味着想要到达彼端，势必要乘坐那台传送机，然而他们只要一露头，哨戒炮便会开火，以哨戒炮的威力，只要挨上一下必然只有被秒杀的结局。这让瓦蓝不得不思考起战术层面的事了。
    洛伊依玩的是近战流，陈佳的枪法实在有些惨不忍睹，队里唯一高战斗力的王沈步枪又遭到了损坏，处于不可用状态，也就是说虽然他们队里有四个人，真正能在远距离对哨戒炮造成伤害的就只有他一个。
    保守地估计，就算哨戒炮不对他开火，他站在那里也至少得用两梭子子弹才能摧毁哨戒炮。
    但是哨戒炮会不开火吗？
    显然不可能。
    他有对着哨戒炮突突突两梭子的机会吗？
    显然没有。
    所以，瓦蓝现在只觉得自己透心凉，心飞扬。
    果然战术方面的事跟他无缘，他躲在墙背后，目光在哨戒炮和王沈之间游移了片刻后，终于将如何通关这种遥不可及的问题抛在了脑后。他喉咙动了动，心里酝酿了一会儿，可到了嘴边的话还没说出来，他便被王沈的脸上的表情震住了。
    这家伙，在笑？
    一路上的战斗让他的耐力值降到了24点，他每隔三四秒就会迎来一阵规律性的头痛，而跟着他们坚持到这里的洛伊依和陈佳早已无精打采地靠在墙上休息了，她们的状态栏后面也跟着『脑震荡』和『中暑』的双重debuff。包括瓦蓝在内都懒得去管什么通关奖励了，他们现在只想赶快结束副本，清除这折磨人的debuff。
    王沈一个人把他们从禁闭室救了出来，他耗费的体力可要远远高于他们。
    难不成……他还没有放弃？
    为什么？
    瓦蓝充满了疑惑。
    这只不过是一个游戏罢了！
    昔日的对话不停在王沈耳边回响着，双重头痛的debuff仿佛将他拖入了一片奇异的空间。在此之前，即便在高中的区联赛上，他也从未像现在这般难以控制住脑海中不停闪回的画面。
    “教练，学长和学姐都被我击败了！”
    王沈记得，这是某天放学后发生的事，那是他刚刚接触泰坦的竞技项目不久之后。他当时满心气愤与迷茫——他的学校，是一所从未打出过区赛的高中，而整个东区在联邦制的高中联赛中也处于弱势地位。
    “不错。”教练简洁明了地回答他，教练看似漫不经心的地步彻底惹恼了王沈。
    “是他们太弱了。”他毫不客气地说道。
    除了实力不济、天赋平平之外，他所谓的前辈们训练态度也极为散漫，放学后的队伍训练往往就只有他和季胖子。而这些人，就是即将和他出征高中赛场的队友，他听人说，高中联赛的成绩将直接决定他今后的去留。
    中央城区既是他的理想，也是教练的。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么？”教练终于转向了他。
    “我没法和他们一起夺冠！”
    “夺冠并不是你的目标，更何况，无论你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夺冠。”教练直截了当地回答他：“我认可你的天赋，但在联邦级的比赛上，像你这种级别的选手简直多得数不过来，而天赋凌驾于你之上的人也有不少。”
    危言耸听！
    这是王沈的第一感受，除了在校的模拟训练外，他几乎每天晚上都泡在『泰坦』的竞技场里，模拟战里遇到的不仅仅是高中层面的，他也偶尔能遇到东区的知名选手，和他们的交锋也是有输有赢——这还仅仅是他接触竞技项目几个月的成果！
    教练看着王沈一脸不服的表情，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跟我来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了学校背后的训练场，夕阳西下，训练场内空无一人。教练停在了一处掩体前，他按动墙壁上的按钮，淡淡的光幕便将整个训练场笼罩其中，他指了指远处，问道：“看到那个么？”
    “当然。”
    王沈不屑地说道。
    场地彼端设置了一个哨戒炮，这项训练是为了让选手适应在强大的火力下小幅度位移，王沈刚来时就练过这个，这在他眼中根本就是小儿科。
    “教练，你太小看我了。”
    “是么？”
    教练笑着丢给他一把训练用的短刀：“开始吧，这是你唯一的武器，你的目标是正面突围。”
    “正面……什么？”王沈念叨了一声后，脸色突变。他躲在掩体后，打量了一眼哨戒炮黑洞洞的枪管。为了增加训练强度，他哪怕被子弹擦到了边都会直接被秒杀。
    你在逗我？
    王沈质疑教练：“这根本不可能！”
    教练摇了摇头，他的手指在全息手表上操作了片刻后，一个蓝色屏幕框便立了起来。框内的网站像是某个论坛，蓝色屏幕内正在播放着一个段视频，视频全场只有短短二十秒，在王沈疑惑的目光下，教练的食指点向了播放的按钮。
    视频里是一个和王沈差不多大的女生，她手中紧握一把唐刀，在她的对面，则是两台哨戒炮，而她正处于空旷的场地内。
    “模拟训练开始。”
    视频开始两秒后，画面内传出了这样的声音。
    几乎在声音传来的同时，女生便躬下了身子，整个人犹如猎豹般蹿向了哨戒炮。下一刻，两台哨戒炮同时喷吐出一片火舌，后面的几秒，王沈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了——女生的移动路线躲避了绝大多数子弹，少数避无可避的子弹则被她手中的唐刀一一劈落。
    『刀闪』。
    近战流的技能。
    王沈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出了这样的想法，而当他还来不及多想时，女生已然跃过了密集的火力范围，抵达了两台哨戒炮的背后，缺少目标的哨戒炮很快停止了射击。
    “她是近年备受瞩目的新人，被媒体誉为近十年难得一见的天才，更重要的是，如果你能带领校队走出东区，就有可能会遭遇她所领衔的队伍，这里只有一台哨戒炮，距离要比视频中短10米，如果是你的话，能做到么？”
    教练关闭了网页，开口说道。
    王沈有些失神地摇了摇头。
    他在游戏里玩过近战流，在一对一应对掠夺者时都无法完美地用『刀闪』规避全部伤害，更别说火力和威力都要比掠夺者土质步枪强大数倍的哨戒炮了。
    这真的是人类能够做到的么？
    “阿沈，合格的选手，能在敌人的火力压制下安全抵达相应的战术位置；一流的选手，能在完美执行战术规避的过程中尽可能进行有效的反击。但在联邦级别的平台上，还有一些远超一流、无法用常理估计的对手。”
    教练停顿片刻，见王沈的表情有所动容才继续说道：“如果你想到达他们的层次，就必须忘记周围的一切，只有身体的极限才是你唯一的对手——超越它，将不可能变为可能。”说着，他朝哨戒炮与掩体间的空地努了努嘴：“而这不到五十米，就是你与超一流对手之间的距离。”
    ……
    “兄弟。”
    “师父，你没事吧？”
    瓦蓝和洛伊依关怀的呼唤声将他拉回了现实。
    王沈看了一眼自己的状态栏。
    耐力值：16点。
    绝境中的绝境，但他浑身的血液却仿佛在这一刻沸腾了起来。
    “依依。”
    “嗯？”
    “把你的武器借我一下，我来给你演示真正的近战流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