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棠回身,推开他,道:太子金贵之躯,怎好做这些事
猝不及防被抢了东西,许忆抿唇,在一旁垂眸静立,像是不存在的空气,却莫名散发着一股哀怨的气息,仿佛在讨要原本属于他的腰带。
郁恪看在眼里,心底哼了一声。
楚棠看不出他们之间涌动的暗潮,只道:许忆系得挺好的,让他做就好了。
老师连这点小事都不允许学生做吗?郁恪已经能和楚棠平视了,看着他,目光酽酽,有点儿委屈,又有点儿不容拒绝,道,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了。
楚棠一怔,不知想到什么,态度柔和了下来,点头道:也好。
许忆和其他人默默退了出去。
郁恪像是打了一场胜仗,开心得不得了,半屈膝下,对着楚棠的腰比了比腰带,嘟囔道:怎么哥哥总这么瘦呢?
他又张开自己的手掌比了比,说:我两只手就能握住。
楚棠当他在开玩笑,双手张开,心安理得地由郁恪给他系上腰带,慢慢道:女子的腰更为纤细,殿下以后会知道的。
未说完,就觉腰处一紧,楚棠低头,对上小孩儿要冒火的眼睛。
郁恪勒了下腰带,愤愤道:你怎么知道的,哥哥试过?
试什么?搂腰吗?那楚棠当然试过。
他是演戏的,和女星拥抱是常有的事,不说走红毯,单说刚出道时便有部剧,他饰演的男主就是极有男友力的人,或霸道或温柔,都帅气十足。有次,在争吵中他一把拉女主入怀吻过去,吻着吻着互相搂起来反正这种接触是家常便饭。
不过他的职业经历哪儿能和郁恪说呢?
他便道:目力所及,无须上手。
听到他的话,郁恪松了手,但仍然不信:是吗?
他系好腰带,站起来,道:国师天人之姿,京中爱慕国师的人数不胜数,肯定会有人在孤瞧不见的地方自荐枕席。哥哥年轻气盛,难道还能把持得住?
系个腰带都能系出这些事来。楚棠有些哭笑不得,道:没有的事,太子殿下。
郁恪有些满意,又有些不满意,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不满意在何处,便退了一步,道:好吧,孤暂且相信。哥哥可不要骗我。
自然。楚棠点头。
为了方便,他回来时便换下幂篱,戴上了银面具。郁恪在他面前,站得有些近,视线停留在楚棠细白的脖颈处,看他弧度美好的喉结,然后他情不自禁咽了咽唾沫。
他身体有点儿热,心说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这样奇怪?好像看着楚棠能缓解一点,但又好像更躁动了起来。
楚棠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明日大典,殿下可做好准备了?
他的声音是一以贯之的清冷,却又让郁恪分外心热。
压下那点躁动,他道:学生准备好了。有哥哥陪着,我什么都不怕。
记 楚棠道:殿下会是个好君主。记
第24章 呼吸交缠
第二天, 登基大典。
天家富贵, 人间繁华, 酣宴恩荣,蔚姿逾画, 今天的郁北京都和皇城无处不洋溢着欢庆的气息。
按照郁北礼制, 卯时日升之刻, 太子前往泰山, 拜祭天地。祭完太庙和社稷坛后, 太子回宫,仪仗林立,车乘相衔, 百姓一路拥呼。
因为没有太后和太上皇,便免了朝拜的流程,新帝只去光明殿接受群臣拜贺即可。
少年身着黄袍,年轻而沉稳。登了高台,他坐在金灿灿的龙椅上,俯视底下的人,目光深邃。
丹陛大乐奏响,中和韶乐跟随。在乐声和长鞭的破空声中,众臣跪下, 行三跪九叩礼, 声音响彻光明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楚棠手捧着玉玺, 献上高台:新帝登位, 我朝臣民, 不胜欣喜。
他没有下跪众人都知道,是新帝给他的特权。
郁恪凝视着他,半晌,抬手道:多谢国师。
他身边的太监恭敬接过玉玺,黎原盛打开圣旨,大声宣读道:
诏曰:郁北前兴,宏业惟歌,威振四海,勋德弥缛。今朕承皇命眷顾,顺应天意,继承大统,炳耀斧烈
国师楚棠,忧思朝纲,金声玉振,天地辉光。朕为苍生福泽计,今封楚棠为当一字并肩王,位比天子,共理朝政。违逆国师者,如违朕,斩。钦此!
底下的大臣脸色各异,但都只能纷纷跪下:臣谨遵新帝圣旨。
他们低了头,没看见国师也有一瞬间的怔愣。楚棠一向淡定,很快便收了诧异,单膝跪下:谢陛下隆恩。
宋双成和容约站在群臣前列,仰视着他们。
这十几年里,大臣们看着郁恪日渐掌权,将国事处理得井井有条。郁北歌舞升平,太平盛世,除了国师,也有少年太子的一份力。
他即将成为一代君王,有野心,有手段,将来的朝廷再不能欺他分毫。只是不知道,他对他的老师,郁北的国师,是否还如从前一样赤诚?
一字并肩王,那可是比肩天子的位子,多少人梦寐以求?郁恪这个安排,究竟是好心,还是故意将楚棠推向风口浪尖?
回去的路上,宋双成问容约:你说,陛下给国师封王是何意?
容约摇头:不知。
他们是越来越看不透这个人了。
若说他好心,可单国师一个位子便足够楚棠荣华此生了,何必再施加高位,将楚棠推至无上的荣耀之位?
若说他不怀好意,但前朝帝王制衡权臣时,未曾有谁将一字并肩王的位子送出去的,可说是谨慎至极,难道郁恪不谨慎吗?不可能,十几年前他能在沈丞相等奸臣手中活下来,还能顺利继承大统,便足知他有城府有计谋。
堂上一呼,阶下百诺。
宣读到封王的圣旨时,少年端坐着,目光锐利地望着跪地的大臣,其实他的余光在瞥着楚棠。他方才明明跪在他面前,明明是一副臣服的姿态,却依然与众不同郁恪知道他心里平静,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楚棠这人,看似喜爱权势,但接触久了,就很容易让人开始怀疑这个判断。他分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里。和郁恪相处时,他什么也不要求,和容约他们相处,除了朝事,说得更多的就是一些风花雪月的高洁之事,一点儿都没有权臣的深沉。
别人惧他羡他爱他,郁恪也惧他羡他爱他。可他与别人不一样。
大多数人畏怕楚棠城府心机,钦羡他高位权势,喜爱他清冷容颜。可郁恪不是。他对楚棠的感情,植根于楚棠这个人,真实的人。
郁恪的感觉从小就比旁人敏锐。
声色犬马,钟鸣记鼎食,楚棠明明置身其中,却天然有着一种片叶不沾身的冰冷气质,仿佛他永远掌控着全场,永远站在顶端,高高在上,俯视众人,可谁都进不了他的眼里
不过没关系。只要楚棠不注视别人,只要楚棠只对他特殊,楚棠想要什么,他都能送上。
从前的太师之位,虚无缥缈,因为太子年幼,手中无权,一旦被人挤下去,老师没有拿着什么好处,呕心沥血教了学生不说,还要跟着遭殃。
楚棠有着国师的头衔和权力,势如中天,想必也看不起一个小小的、没有实权的太师。
所有人称呼他,都是国师在前,仿佛完全忘记他还是太子的老师。
然而后来,太子不再是那个无依无靠、势单力薄的太子了,他逐渐长大,变得和国师一样,冰雪聪明、心怀天下、不苟言笑,他开始有自己的势力,不再是只能依赖攀爬着国师而生长的菟丝。
现在,太子登基了。
水涨船高,太师自然也该平步青云。
郁恪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心想,太师的位子没有给楚棠带来什么,那帝师呢?
如果帝师不能,那其他的呢?
登基那日,京都的百姓看到太阳旁边有紫气萦绕,隐隐约约,惊讶万分,奔走相告:这紫气东来之兆,分明是天降祥瑞啊!
新帝即位,大赦天下,普天同庆,改年号为唐,以章明德。
不过少年皇帝登基,没有封妃立后,倒封了太师为帝师,立了国师为一字并肩王,位高宰辅,也是新奇。
这次大典举行得很顺利,毕竟郁恪已经不再是之前的十三皇子了,他有国师,有众多拥护他的臣子,有属于自己的势力。
半个月后,乾清殿。
郁恪站在书桌前,勾勒出最后一道线后,放下毛笔。
黎原盛用镇纸压住那幅画,笑呵呵道:陛下的画技愈发精湛了,比宫里的画师还要好!
郁恪打了个哈欠: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未时三刻了,要不要准备晚膳?
郁恪挥挥手:还早着,朕再批会儿奏折。
黎原盛小心拿起那幅画,不敢乱瞄,拿去收好,默默退出去。
桌上的奏折堆成了一座小山。这半个月以来,郁北各项事务繁忙得很,新帝刚登基,很多事情都得安排上,各大臣都忙得团团转,就连楚棠也是。
郁恪在一封奏折上打下朱批,心想,他都好几天没看到楚棠了。等今晚处理完这些东西,他就去国师府。
等一天的事情都搞定,一天也都过去了。
暮色四合,郁恪起身,伸了个懒腰:去国师府。
黎原盛弯着腰,听到他的话,苦着张脸道:陛下,国师府方才来人说国师今日不得空,希望陛下好好待在宫里。
郁恪有些生气:他怎么总拒绝朕去找他!
黎原盛赶紧道:这些天陛下没日没夜地在批折子,身体劳累,国师许是心疼陛下来回辛苦,在体谅陛下呢!
郁恪脸色才好看了一点儿,他想起楚棠这段时间总算忙到半夜才歇下,纠结了一会儿,说道:那便罢了,朕将那些事情弄好再去找他。叫人看着,一定要他喝下朕送去的补品。
哎,奴才记着,定不会让国师再倒掉。
夜色凉如水。
郁恪沐浴完,刚踏入寝殿,脚下一顿,皱眉道:谁在里面?
门口的宫女一愣,看向内殿。内殿点了灯,安静无比,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月容连忙跪下,道:陛下,奴婢一直看着,无人私自进去过。
郁恪哼了一声:无人?记
他穿着寝衣,身材修长挺拔,帝王的气势与日俱增,轻易便震慑住了下人。
几个太监和侍卫动作迅速,悄无声息进了寝宫。
郁恪悠哉游哉地坐在正殿榻上,喝了口茶。
不一会儿,郁恪面前扔了个衣衫不整的宫女。
月容大惊:是奴婢疏忽,请陛下恕罪!
那宫女煞白着脸,急急被人套上衣服拉出来,长发凌乱,跌坐在地毯上,哭得梨花带雨:陛下,奴婢奴婢只是想伺候陛下说着,一双柔弱无骨的手还若有若无地碰了碰郁恪的腿。
郁恪挑眉,穿着鞋踩住她的手,碾了碾。他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力道不大,却也让人听见骨骼响动的声音。
宫女吃痛,惊叫了声,又不敢抽回手,求饶道:陛下饶命。
滚。郁恪将手中的茶泼到她头上,这人意图不轨。带下去,砍了。
宫女大惊失色:陛下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陛下!
她的声音渐渐远去。
其他人跪在地上,噤若寒蝉。月容脸色苍白,但伺候他多年,到底镇定,拿了手帕给郁恪擦了擦鞋子。
郁恪慢悠悠道:月容,你是国师留下来的人。这么些年,也该清楚朕的脾气。
月容伏地,颤声道:是,奴婢谨记。
下不为例。郁恪起身,淡淡道。
月容背后出了一身冷汗,磕头道:奴婢谢陛下圣恩。
太监将床榻的东西都换了个遍。寝殿里,龙涎香如南薰凉意,半丝不沾染俗尘。
郁恪知道那些人的心思。
小时候跟着母妃,他就知道后宫的女人勾心斗角争起宠来是个什么样子。为了多爬一次龙床,她们会抛下矜持,不择手段。
他见多了。
夜明珠在宫灯里散发幽幽的白光。
郁恪突然想起了楚棠府上的什么小红小绿。哪怕主人好说话,她们也安安分分的,从不逾矩。
郁恪在心里感叹,他果然不如楚棠会管教人。
哥哥真是做什么事都特别出色。只是不知道楚棠现在在做什么呢?应该也歇下了吧。那他明早就去找他。
这些天,郁恪一半时间在和大臣面谈,一半时间在批折子,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宫门关上,一沾枕头,想着想着便沉沉睡去了。
然而在梦里,他躁动得厉害。
不知置身在什么地方,仿佛是温暖的红绡帐,又仿佛是冰冷的蓝湖底,光影变幻中,他眼里只有那个人。
哥哥。郁恪喊他。
那人回眸,长身玉立,像雪一样,遗世清绝。
一刹那,似乎世界颠倒了。
他们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他怀里抱着那人,触摸着他温凉的皮肤,如玉骨冰肌,舒服得让他不禁叹口气。郁恪从小就喜欢亲近楚棠,一时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郁恪的手搁在楚棠腰间,心里划过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为什么会有这么细的腰?细得好像他双手一握,就能掐断了一样。
楚棠没有推开他,只垂眸看他,双眼依然清冷如玉,却湿漉漉的,水润得紧,漆黑睫毛似长帘,沾了湿意,说他勾人,可又拒人千里,极为致命。
他身上冷香淡淡的,仿佛一双冰凉的手在撩拨郁恪的心,欲惑淡薄。
郁恪喘了口气,不由贴近他。然后他感觉到怀里的人在一瞬间绷紧了脊背,好似在抗拒他。
他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手足无措,伸手摸了摸楚棠的脸,问道:哥哥怎么了?
楚棠似乎不想见到他,侧过头,躲开他的手,长发微微滑落,冷淡道:记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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