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已尽 作者:周艺如

    第 35 章

    唐娜悲痛欲绝地摇了摇头，说：“小月，或许我该反省我自己，不该一直纵容娇惯你。不然也不会走到如今这种境地。”

    什么境地啊？若真是身体出状况，也不在乎那一夜啊，最多造成身体受凉感冒。何至于说这样的话呢？林月听唐娜的话，就越发糊涂起来，只是无助地看着妈妈。唐娜只好说：“小月，你怀孕了，你知道吗？”

    林月此时才是真正地傻掉了，呆呆地，眼泪顺着眼眶汩汩流下。她不是不能接受现实，是她实在没有预估到这样的状况，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她该怎么去选择和承受，或许根本就没有选择可言，脑袋里只有一片疯狂生长的荒草。

    林铭文悄悄用脚尖碰了碰唐娜的脚尖，站起来说：“小月，你先冷静一下，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有爸爸妈妈陪在身边，你不要害怕。我们去找医生商量安排手术。”

    林月看着父母的影子消失在门外，才真正感觉到可怕的来临。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微微鼓起的肚皮，里面正安静地孕育了一个小生命，可是他们竟然想要杀死她。不行啊，她必须要找到马驰原，在这个生命面前，他有一半的决定权。林月想好了，情绪也慢慢安定下来，拿起床头柜上的牛奶，慢慢喝着。

    之后的情况，比唐娜预估的艰难，无论她怎么苦口婆心，林月都只有一句话：“先找到马驰原再说。”

    林铭文真的打电话安排秘书去寻找马驰原的下落。可惜最后得到的消息是：马大国夫妇从公司财务处支取了二十万块钱现金后，带着马驰原从这个城市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在S城既没有他们的朋友，也没有他们的亲戚。马大国最后屈服于铭文国际的金钱诱惑，当然也不好意思跟平时相熟的菜场小贩告别，应该说是偷偷地一走了之。

    其实寻找只是做给林月看的名目，林铭文还有唐娜的心底都非常清楚，当初不惜花费二十万块钱就是为了换得马驰原彻底消失在林月的视线之外。二十万对马家是一笔巨款，马大国不会轻易允许马驰原暴露行迹，他们应该是走的越远越好。

    林铭文放弃寻找，林月也放弃追问。一家三口呈现博弈状态出现在同一个生活层面上。眼看着林月的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唐娜毫无办法，只好耐心商谈：“小月，你到底要怎么办？”

    林月还是那句话：“找到马驰原。”

    “如果找不到呢？”

    “那就生下来，等着找到的那一天。”

    唐娜没想到一向乖巧的女儿倔强起来会是这样一幅模样，可是她依然十七岁，如果她誓死抵抗，绑架她进去手术室也是很不现实的事情。再说，林家夫妇对女儿的疼惜程度也不会容许彼此撕破脸皮的事情发生。唐娜只想帮助林月，完全没有强迫她的意思。可是林月还是太小，她能明白新生命对她的意义吗？

    林月的态度冷静而坚决，唐娜只好从医学院请了妇产科专业的教授来家里，仔细全面跟林月讲解各种可能发生的状况，最后落脚到建议尽快堕胎为宜。林月睁着大眼睛听到最后，开始大哭，她说：“可是我爱他，他是我这辈子爱过的第一个男生，他已经从我的世界消失了，我不能再失去这个孩子。要不然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唐娜大惊，内心的堡垒在那一刻塌陷，夷为平地，彻底妥协，她极力安慰林月：“小月，你还有我，还有爸爸。我们都会跟你站在一起，如果你想留着这个孩子，妈妈会帮助你。”

    林月泪光涟涟地说：“妈妈，我想留着这个孩子。无论未来有多难，我都想好好爱她，就像你爱我一样。”

    唐娜没有说话，紧紧地拥抱林月，隔天就去电台办理了辞职手续。

    林铭文原本不赞同唐娜的决定，可是在孩子教养方面，他是完全没有发言权的。他对林月的爱只是泛泛地一个男人对女儿的疼惜，展现在具体细节方面，完全苍白。因而他也无条件信任唐娜的任何决定。

    唐雅洁得知消息是在林铭文办妥了全部手续之后。

    林月原本担心这个消息会惊扰到唐雅洁的学业，虽然同处一室，她每天晚上都乐呵呵的地伴她入眠，并未吐露半字。林铭文把机票取回后，林月才不得不跟唐雅洁说：“雅洁，我要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学习，争取考上理想的大学。我会跟你联系的。”

    唐雅洁的惊慌不亚于当初母亲的离开，她一时难以适应整个房间散发的气息，她不明白林月的意思，她以为林月只是病了，在家里休养一段时间就会背着书包跟她一起去学校。她问：“你要去哪里？”

    “去新加坡。”林月低头看了看鼓起的肚皮，不好意思地低声说：“我怀孕了，妈妈陪我去那边养胎。”

    唐雅洁的震惊已经让她无力再提出任何问题。

    这个时候，唐娜推开门探头进来说：“小月，行李已经装车。跟雅洁告别，我们该走了。”

    就是在那个月光明亮，桂花飘香的夜晚，唐雅洁站在满院的月色中，看着林月笨拙地爬上汽车后座，看着车子无声地使出铁门，消失在视线之外。

    这一别，就是十年。

    作者有话要说：

    ☆、chpter32

    你能做到吗？

    谁又能做到呢？

    林月摇摇头，又重重点头。

    人类总归都是群居动物，没有人能真正做到自由自在，独立自主。尽管唐娜在林月成长的过程中给予了宽幅度的自由，可是在婚姻问题面前，还是希望林月能够行走在她期许的道路上来。陈少恩是所能想到的最佳选择。

    当初马大国一家信守承诺消无声息离开S城，十年来杳无音信。唐娜在这些年来也有意识地逛遍了整个城市的自由菜市场，并未有丝毫发现。当然这十年发生的事情也让唐娜明白，不管是当初的马驰原还是现在的陈少恩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独生女林月能陪伴在身边。唐娜甚至想，只要林月愿意留在S城，哪怕是真的嫁给马驰原，她也是可以接受了。当然，现在已经不可能了。想到这些，更能让唐娜感觉到踏实。

    自从十年前从电台辞职，唐娜没有再返回岗位，业余时间专心抄录佛经，参加佛教组织的各类聚会活动，倒也不觉得孤单。再加上林铭文日渐衰老，身体大不如从前，呆在合欢街老宅的时间也多了不少，于是，晨昏散步是林家父母每日的必备项目。

    在林月心底，马驰原变成一个遥不可及的符号，或者说化身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她对他的感觉，不一定是当初矢志不渝的爱情，更或许只是得不到的惆怅。

    唐雅洁说：“月姐姐，陈少恩是真的不错。你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这句话几乎成了姐妹俩一段时间以来见面的必谈话题，林月心底明白，一方面唐雅洁部分低承担了说客的角色，另一方面她也是真的希望她能有一个靠谱的归宿。于是林月答：“陈少恩是不错的人选，我也一直在考虑。只是感情这样的事情，连我自己也很难控制。你知道，马驰原始终欠我一句再见，我不甘心。”

    “消失十年还不能诠释再见吗？”

    “不一样的。”林月摇头，“我需要他站在我的面前，看着我的眼睛，直面我的灵魂。”

    唐雅洁说：“每个人活着都有不可言说的苦衷，马驰原是家里唯一的儿子，在他那样的家庭里，或许他本身并没有更多可以选择的自由。”

    “我原谅他退出，不原谅他退缩。若非他亲口告诉我，否则我心底的那个位置上，放着的，永远会是他的名牌。”

    唐雅洁笑着叹气：“哎，这就是冒着傻气的初恋啊。有人说时间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现在看来时间还不够长。”

    林月忽然觉得内心痛苦极了，她明白爱而不得的悲伤，心底里不忍心唐雅洁跟她承受一样的痛苦。而实际上，摆在唐雅洁面前，一定还有更好的选择，比如赵世。如若说出真相，或许唐雅洁方能死心，可是她又答应过石磊为他保密。林月在亲情和友情之间来回摇摆，最后她说：“雅洁，如果石磊结婚了，你会放弃心底的这份期待吗？”

    “或许。”唐雅洁说：“他单身一天，我就有一天的希望。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想为他让自己变得更好而已。”

    林月苦笑，举起杯子在面前晃了一下，说：“干杯。”

    唯有干杯，千杯不醉。

    唐雅洁继续痴缠林月：“月姐姐，有没有更好的办法，我只是想见他一面。好久不见，想看他有没有为我变得更帅一点儿。”

    林月想了想说：“这样吧，我现在去电台找石磊，我跟他谈，让他给你一个交代。”

    唐雅洁听到此话，双颊微红，娇嗔道：“哎呀，月姐姐，我也不是非要有一个什么程式化的结果，我只想静静在他身边坐一会儿而已，你懂我的啊。”

    林月站起来说：“我是很懂你，所以才要亲自去找他谈啊。等我的好消息吧。”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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