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已尽 作者:周艺如

    第 7 章

    唐雅洁冷笑：“那我想请问他向你表白时是送了你蒂凡尼的项链啊，还是迪士尼正版玩偶？”

    林月饶有兴趣地从书包翻出一个狗尾巴草编织的小狗，在唐雅洁的眼前晃了晃说：“瞧，他今天送我的是这个，这是我这辈子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

    唐雅洁叹气：“哎，真是幼稚啊。”

    没成想就是这一句话，让惹出林月的两汪眼泪来，她低着头坐在自己的小床上，暗自抽泣。唐雅洁见状，赶紧从上铺跳下来，拿了纸巾为她拭泪，连连说：“对不起啊，月姐姐，我的反应是过分了，超出了理性的界线。可是我是真心地觉得你和他没有未来。真的，你没有在我那样的环境生活过你不会明白，我太了解马驰原的生活状态了，一根稻草就能把他的自尊完全毁灭。”

    林月抽抽搭搭地说：“你说的我都明白，凡知道我们恋情的同学，没一个人不站出来直截了当地劝阻。可是爱上就爱上了，我也没有办法。我以为你会理解我，我一直都以为就算这个世界都离我远去，你也会坚定地站在我身边。”

    唐雅洁说：“我会的。虽然我叫你一声姐，可是这几年我一直拿你当妹妹来疼的，难道你没感觉到吗？”

    林月破涕为笑：“所以我才更觉伤心啊。”

    唐雅洁搂住林月的肩头，在幽幽的月色中说：“好吧，你就尽情好好地享受你的小恋爱吧。我发誓，就算全世界都背离你而去，我依然会坚定地跟你站在一起。”

    “这才是我的好姐妹。”林月回身抱抱唐雅洁，俯在她耳边低声说：“嘘，替我保密啊。妈妈若是得知，非杀了我不可。”

    “好了，好了，放心吧。”唐雅洁假装不耐烦的表情，松松垮垮地举起右手说：“我发誓，我在秘密在，人格担保，绝不泄露半字。”

    “谢了，小妈。”林月笑起来，调侃道。

    唐雅洁朝林月翻白眼：“那请问，我可以上床睡觉了吗？真的很困哎。”

    “睡吧，晚安。”

    那一夜，林月关掉亮着的灯，躺在小床上，听着上铺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突然有些万般不舍的感觉。好像她的恋爱就是一场远行，林月有点儿不舍得别离这个妈妈一样照顾她生活起居的唐雅洁。

    林月和唐雅洁之间的情感没有任何一种明面上的词汇可以界定，她们是姐妹，是知己，彼此依赖相互搀扶中隐约还有点儿主仆的味道。虽然林月并不想这样去想，可是在现实生活中总会有这样尴尬的场景出现。纵使唐娜夫妇诚心把唐雅洁当自己孩子看待，可是每次唐雅洁悄然退避三舍的时候，林月的心底都特别难过。

    就比如林铭文出差香港回来，买一整套迪士尼系列文具送给唐雅洁当礼物，虽然不抵林月收到的新款蒂凡尼项链，可是依然价值不菲。唐雅洁抱着礼物不停地说谢谢，唐娜却说：“爸爸从香港带回来林月最爱的菠萝包冻在冰箱，明天早上记得用微波炉热给她吃。”

    并不是林月连微波炉热面包这样的小事都不会做，只是林月起床梳洗的速度总是很慢，自从唐雅洁住进来，一直都是她负责为两个人弄简单的早餐，通常都是牛奶面包之类。因为并不复杂，唐雅洁乐于付出劳动平衡心理，所以她总能找准时机。

    林月明显看到了唐雅洁的目光流转，所以两个人回到房间后，林月特意说：“雅洁，明天早上我来弄早餐吧，以后我们轮流值班。”

    “不用。你那么慢，还是我来。”唐雅洁蜷缩着身体，面朝墙壁，始终不肯回过头看林月一眼，说完便假装熟睡。

    那是唯一的一次，林月近距离地感觉到唐雅洁的失落。

    通常的时候，唐雅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你只看得到她的欢乐，触摸不到她的悲伤。她的脸上似乎挂着一副面具，恒久保持着甜蜜的模样。那时候林月年龄小，她被自己的重重心事缠绕，也无暇顾及到唐雅洁的悲欢。

    有一点儿让林月奇怪的时候，唐雅洁自从十四岁那年秋天住进林家，从此再也没有离开过，一天都没有。好像那个农村的老家还有那个用编织袋装着5只母鸡的男人都凭空消失了。甚至林家有新访客来，看到唐雅洁和林月，几乎无一例外地夸赞这对孪生姐妹乖巧标致。

    那时候，林月在心底暗暗发誓，这辈子，不负唐雅洁。

    恋爱并没有让林月和唐雅洁远离。唐雅洁依旧每天早上跳下床洗漱完过来叫醒林月，然后冲到厨房准备早餐，两个人一起吃过早餐后出门步行去学校，中午一起在学校食堂餐厅用餐，晚上放学后再结伴回家。有时候，林月也想约马驰原一起午餐，他给出的理由千变万化，总之一次也没有应约。唐雅洁小心提醒林月：“别再枉费心机了，马驰原他不会来跟你共餐，他要去东篱菜市场照顾摊位替换父母吃饭。”

    唐雅洁语调冷冷的，好像完全置身事外，这让林月难过。可是显然难过并不是唐雅洁给予她的，既然选择了这份恋情，她需要做的就是更好地平衡自己的心态。

    忽然有一天，还是在午餐的时候，唐雅洁突然说：“月姐姐，或许你以后会有机会跟马驰原一起坐在学校食堂里一起午餐了。”

    “哦，为什么？”林月不解地问。

    唐雅洁耸耸肩膀说：“我好像无意间听伯父说起，东篱菜市场要南迁，原本的土地会被开发成高档商用楼盘，负责这个项目的正是铭文国际。”

    “真的吗？”

    “也不是一定。老商户自然是不愿意离开，所以必然会有一个谈判纠结的过程。如果进程顺利的话，你还是有机会在毕业离校之前让梦想照进现实的。”唐雅洁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去你的！”林月用筷子敲打唐雅洁的脑袋，两个人嬉闹着，时光就悄然溜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chpter06

    林月靠在教室外面的廊檐上疲惫地掏出手机，竟然有十八个未接电话。

    这是前所未有的状况，林月心里一紧，赶紧回拨。

    唐娜在电话那头，带着哭腔说：“小月，爸爸在浴室滑到，左侧大腿骨折，恐怕要在医院住上一阵子。”

    “怎么会这样？”

    这是林月第一次直接面对父母的衰老，听到妈妈的哽咽声，她的心都碎落一地，因为上课的体力消耗而疲惫的身躯瞬间获得了超人的力量。

    唐娜说：“我拼命打你的电话可是都无人接听，只好打电话给少恩。是他开车过来帮我一起送你爸爸来医院，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月来不及回办公室，急急忙忙赶去颐和医院十八楼的VIP病房，推开1804房间的门，看到躺在白色病床上，腿上打着石膏夹板的林铭文，以及……站在窗前的陈少恩。

    林铭文似乎是睡着了，微微闭着眼睛，陈少恩看到林月走进来，微微笑了笑，走过来接过她肩上的帆布包，挂在衣帽架上。林月走到床前，看着爸爸苍白消瘦的脸庞，眼泪瞬间滚滚而落。陈少恩走过来轻拍林月的肩，附耳低语：“去卫生间洗把脸吧，鼻尖上都是粉笔屑。”

    林月脸立马红了，侧身走进卫生间，对着镜子鞠一把冷水泼到脸上，她看到镜子里自己仓皇失措的眼神。这的确是她从未有过的经历，似乎在一瞬之间，父母把一副生活的重担不容置疑地搁置在她的肩头，她必须咬紧牙，站起来，继续朝前走。

    时间不等人。林月随便擦了擦脸上的水痕，走出来对着陈少恩说：“谢谢了。我妈呢？”

    “阿姨回家帮林总煮汤了。”陈少恩简单地答道。

    林月强打精神，从心里挤出点笑容来，她耸耸肩说：“好了，现在我来了，你去忙自己的吧。改天再隆重答谢你。”

    陈少恩并没有想走的意思，反而说：“从某种意义上说，照顾林总也是我的工作的一部分。再说医院这里我比你熟悉一点儿，我担心你自己应付不来。”

    林月不再做声，一方面她担心交谈惊扰到爸爸的睡眠，另一方面陈少恩说的是真的，这一切的静谧的未知让她感觉到恐惧，克服这些需要时间，她需要他陪着她，就算一句话不说，就算目光也不再对视，只要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也让她觉得安稳。

    陈少恩走过来，牵她的手，只稍稍用力，就把她牵引到角落的一张单人沙发上，他说：“小月，你的样子很疲惫，最好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林月顺从地在沙发上坐下，把头靠在白色绢丝的沙发靠背上，微微闭起眼睛。怎么可能睡去？她的脑海里似乎有万马奔腾，一件又一件纷纭复杂的事情如乌云压顶，压得她窒息。她忽然想起什么，睁开眼睛看着陈少恩，陈少恩会意，靠过来低下头，左耳的位置正好落在林月的唇边，林月问：“爸爸怎么可能住进如此紧俏又奢华的VIP病房呢？”陈少恩自然地回：“奢华谈不上，但是床位的确很紧张，我打电话求爸爸帮了一点儿忙。”林月说：“帮我谢谢陈叔叔。”陈少恩一脸坏笑：“这算什么啊，能为亲家做点儿力所能及的事，爸爸当然是求之不得啊。多好的表达诚意的机会！”

    林月的心又是一阵慌乱。她和陈少恩之间，隔着多少个马驰原呢？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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