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亏是在宫中生存了数十年的女人,手段不错。卫良阴瞧着上位人神色的软化,不禁小声在白果耳边嘀咕一句,这位约摸着是要复宠了。
白果垂了眼,循着一排排坐着的大臣,找到了昌平伯与其夫人所在的位置只见两人身形前倾,眼中的迫切与火热即使隔得远了也能观地一清二楚,实在难看。
何贵人一舞毕,再次盈盈一拜,抬眸看向晋元帝。
晋元帝心神一动,正想要说什么,却听道哐啷一声,是位妃嫔里有人打翻了热汤,还烫了手。
陛下。宝才人捂着手臂站起来,她身姿纤盈,似是知晓自己莽撞下做错了事,浑身都微微颤抖着,眼眶发红,端的如同受惊的小白兔,惹人怜惜。
怎么这么不小心。晋元帝望向她,眼中满是疼惜,只叫人快去拿了烫伤膏来,又叫宝才人早些回寝殿里休息。
宝才人自是不敢请辞,只说不要叫自己坏了这晚宴气氛。
晋元帝也只得叹了口气,随她去了。
一番事情下来,赵太后倒还是像个老佛爷似地慈眉善目,笑的乐呵,而新后只垂眸喝着热汤,不置一词,至于何贵人她早便在大殿中央跪僵了腿,倒是叫荣妃、丽嫔等人看够了笑话。
嗤。下座也不知是谁带头笑了一声。
这道声音直直穿进昌平伯夫妇与何贵人耳里,只见何贵人眼中划过一到屈辱,一不做二不休,彻底将自己的底牌亮出,只捂着嘴巴突然干呕两声,惹来了众人的注意。
何贵人这是怎么了?宁安容抬起头,擦了擦嘴,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若是身上不舒服,便赶紧起来罢,今日地下凉,再冻坏身子就不值当了。
赵太后笑笑:皇后既然叫你起来,便快些退下去叫个太医看看。
妾眼瞧着何贵人这干呕的姿势,怎么像是有了?座下嫔妃中,丽嫔突然插了一嘴。
晋元帝瞥一眼丽嫔,又看向何贵人,拧眉道:不若叫太医上来替贵人诊脉。
皇帝下了话,座下的太医便走出一人上前细细给何贵人看诊,不多时,太医跪下磕头,猛然道:陛下大喜,贵人这是喜脉啊!
哦?宁安容笑了笑,问询说,太医可能算出,贵人这胎是几个月了?
太医沉吟说:贵人虽是滑脉,但脉象稍弱,许是两月有余,却尚不足三月。
那就是何贵人还没被贬之前怀上的了?那当真是好命啊!
晋元帝闻言,大喜道:赏。
太医叩谢。
何贵人被宫婢扶起,柔弱不已地站在殿中,她状似刚发现自己有了身孕,眼中满是惊喜与温柔,手指抚摸着小腹,她微微抬头看向晋元帝,有幸福却也有黯淡。
宫中已经有两三年未有孩子诞生,这会儿何贵人怀孕倒是叫晋元帝又有了当年头一回做父亲时的激动,怎么看何贵人都怎么好。
但何贵人好了,就又有人觉得不好了。
宝杏摸着自己被烫伤的手腕,指甲都将将要掐进去,恨不能吃那何贵人的皮骨来泄愤。
贵人怀孕,还是在除夕宴上发现的,这叫许多朝臣不仅心存怀疑何贵人是故意挑了这么个时机暴露,但不管如何,眼下众人还是乐呵呵地给晋元帝道了恭贺。
而昌平伯跟何氏此时更是挺直了腰板,脸上不禁笑开了花。
何贵人离复宠还远吗?
谁都知道,只要她诞下皇儿,莫不说原本的惠妃之位能恢复,便是连未来都有可能变得大不一样。
事态发展到了这,便是连白果与卫良阴都双双无言,不过这事儿与他们也关系不大,左右昌平伯府的名声已经臭了,哪怕何贵人作为何氏的嫡姐在宫中混得再好,却也盖不过立功甚伟的卫家,想在欺负他们,也是没得可能的。
只当做看了一出宫廷斗争罢。
只是可惜了静王殿下不曾参与今日的团圆宫宴。除夕宴结束后,白果望着天边的月光,突然惦记起了突然消失京中的那人。
而这话也幸亏没叫卫良阴听到,不然这小子定会说,自家养的白菜还没叫猪拱了就已经学会偷偷给猪递叶子吃了。
而彼时,与京中正对立着的南方大帮内早已布满断肢残骸,血流遍地。
除夕夜,也是杀戮之夜,敌人防备心最轻之时。
谢临浑身浴血,命令众将士放火将这大帮的寨子烧净,至于从大帮中收缴的钱财,则立刻运往京城,收归国库所有。
殿下,尚还剩下两个大帮的寨子未能彻底清扫,只怕方才那三个寨子里没能杀掉的帮众已经去那两个寨子里通风报信了!
谢临沉了眼色:不等了,立马出发前去下一个寨子,封锁两地间的四个城门,他们野窜坚持不了太久。
是!
天边亮起一弯明月,谢临抹了脸上的血迹,收刀入鞘,步入下一个将至的黑夜。
第60章
除夕过后便是新年。
白果手上的冻伤养了几日便将将好了,最近卫西洲忙于军务,而卫良阴沉迷耍枪,于是府中庶务只得放在白果的手上,府中账务归他,人情往来上不熟悉,便都是他与管家商量着说了算,时间长了倒是颇有了当家小公子的风范。
天气放晴后宫中便下令停了施炭,至于最近宫中的大事倒是没太有,多八卦的都是宫里暗搓搓传出来的,什么陛下在除夕夜还是临幸了宝才人啊,又比如说何贵人虽没有升分位,却被晋元帝安排到了另一处好生将养身子的宫殿里,哪怕何贵人品级不够,却还是稳稳住了个主殿,惹来一大堆宫妃眼红。
日子一天天过,很快就迎来了上元节。
晋元帝在这日大肆封赏了后宫,高位嫔妃基本没有什么动弹的地方,只有一些低位嫔妃被晋了位分,其中何贵人与宝才人两人实属显眼。
何贵人又被封回了惠嫔,至于宝才人也成了宝婕妤。
许是晋元帝也知晓他这两位妃子之间的爱恨情仇,于是暗中命了宫人将两人隔开,有宝婕妤娘娘在就没有惠嫔娘娘,而有惠嫔娘娘的地方,宝婕妤主子您也就别掺和了。
如此一来,后宫中仿佛进入了一个微妙的平衡期。
毕竟新后不争不抢,而新封的几位年轻高位宫妃也是能佛就佛,反倒是趁着那些宫里的老人格外做不住,没耐心,天天起着不好的心思上蹿下跳,不过月余功夫,就叫晋元帝与赵太后都厌烦了去,彻底失了宠。
当然比起这些不打眼宫妃的叫苦不迭,惠嫔眼下却是过的顺心极了。
恢复了一半位分,年下便能招了家人来看望,惠嫔很快就叫她那嫡亲妹妹何氏进了宫,何氏进宫后先叩拜了惠嫔,便笑着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她这话里说的妙,前一个恭喜,意在恭喜复宠,后一个贺喜,则是贺她肚子里有了皇嗣。
惠嫔摸摸肚子,笑得开怀,两个姐妹俩坐在一处,何氏问了问如今惠嫔在宫中的状况,惠嫔则有问了问卫家与昌平伯府的事,一家欢喜一家愁,惠嫔熬过了自己的艰难处,眼下自然也乐得帮扶帮扶她这妹妹,只道说:听说妹妹前些日子病了?
何氏消了笑:娘娘别提了,我那是被气病了!家里头伯爷被个小浪蹄子迷了眼,若非娘娘复宠,只怕妹妹如今已是下堂妇了。说着,她抹了两滴泪。
惠嫔听完皱眉道:难不成昌平伯想要宠妾灭妻不成?
何氏呜呜哭了两声:谁说不是呢?
惠嫔狠狠拍桌:他敢!
何氏见她动怒,连忙道:娘娘莫要为我气坏了身子,小心腹中龙子才是啊!况且娘娘如今复宠,我在伯府便好过了,任伯爷再怎么宠爱那贱人,到底府中还是妹妹我说了算的她说着,压低了声音,只要娘娘好,我也就好了。
惠嫔轻叹一声:你也不容易。
何氏说:眼下也算苦尽甘来,只不过娘娘还是要小心宝婕妤那边,除夕宴当日那一场,恐怕就是她特意针对您来的。
惠嫔说:本宫晓得,莫不会叫她钻了空子。
两姐妹话道这里,惠嫔突然又拉住何氏的手说:本宫记得年后,你们府里的大公子便要嫁给静王了?
何氏愣了一下,想到白果,她那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可还是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本宫在这里要求你一件事。惠嫔垂了眼,牢牢抓着何氏的手说,妹妹你且答应我。
何氏受宠若惊:娘娘要我做合适只管说便是,我、我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惠嫔嘴角露出一丝笑,慢声说:那本宫便说了,本宫想要你将那大公子从卫家哄回来,待他出嫁之日,必须是在昌平伯府出嫁,你可做得到?
何氏一听,便想拒绝,可她脸色变了又变,半天后终于磕绊道:娘娘,你管那贱种的死活作甚?
他是昌平伯的大儿子。惠嫔皱皱眉道,你作为昌平伯府的继室,十几年来都经营了一手好名声,倒是这会儿脑袋犯楞了,想要彻底坐实了你不慈不仁的名声吗?还是说,待本宫腹中皇儿诞下后,你就要他背负起一个亲姨母作践原配嫡子的坏名声?我只说一句,若你不愿,往后昌平伯府出了什么事儿,都莫要找上我来毕竟是外嫁的女儿,你日后也莫要再进宫找我请安了,本宫只当没有你这个亲妹妹。
不慈不仁作践原配嫡子坏名声
何氏咀嚼着这几句话,明白惠嫔这会儿竟是已经在为她腹中未出世的孩子做准备了。为了这个孩子,惠嫔不惜逼迫亲妹去讨好一个她作践久了的贱种,却完全不顾亲妹是作何想法
何氏觉得冷。
身子冷,心也冷。
果然能在宫中久混的女人都是狠角色,不仅狠毒,且冷漠而决绝。
她蜡黄病弱的脸上满是苦涩,心里更是翻江倒海,嘴唇干涩得不行。
心头对惠嫔不是没有怨的,可何氏却到底还是舍不得抛却惠嫔给她带来的便利,最终只咬咬牙,仿佛要呕出血般地承诺道:好我尽量,尽量去将那个小杂种哄回昌平伯府,只盼娘娘日后还要对府上多加照拂。
惠嫔闻言,满意一笑,虚虚握着何氏满是湿汗的手心道:这是自然,本宫的好妹妹。
第61章
与惠嫔在宫里小叙了大半个时辰,出宫时,何氏脸色难看至极,再等回到昌平伯府,就传出何氏大病初愈后身体将虚,又是头疼脑热了小半月。
昌平伯府里两个主子自打年前起便各自病的病,病情势头还有往那大不好的地方去,却好歹都撑了过来,有人说是昌平伯夫妇二人前几十年造下的孽,如今是孽力反噬,遭了报应,又有人说昌平伯府是招了不干净的东西,怕不是前头那位卫氏嫡夫人魂归索命来了。
总之都是些不大好的传闻,即便惠嫔身怀龙嗣,于宫中复宠,也鲜有世家再与昌平伯府交好,不说避如蛇蝎,却也是退避三舍,就是一些亲近的亲戚也不愿登门,生怕沾了晦气。
昌平伯年前那几次昏倒直要了他半条命,直到如今也是口舌不利,腿脚也有了些不便之处。他平素是个爱面子的,前年被降爵对他来说是个巨大的打击,但恰逢赵姬出现,倒是弥补了这个老男人在面子上的某些失意之处,竟是日日徘徊在后院出不去了。
何氏从宫中回来后曾想过将宫里惠嫔的打算与昌平伯说道说道,两人好合计下一步怎么走,结果这话没说成,赵姬竟是当着她的面耀武扬威一番,摸了摸自己微突的小腹,说自己怀了伯爷的孩子。何氏年前过的浑噩,伯府之事便是有心无力,除了账务还抓在自己手上,昌平伯更是偏宠赵姬,竟叫他直接管起了伯府上下这赵姬怀孕一事也就是在这之间,无声无息地发生了。
何氏为此掐断了一盆屋里开的正好的花,花瓣稀稀落落,惠嫔对她的威胁、府上赵姬耀武扬威言的画面纷纷杂杂的在她面前闪烁,那些令人怒发冲冠的无耻之言亦是言犹在耳,如此,何氏便又被气倒了,直到出了元月,这才病况将好。
卫府上,白果忙里忙外跟府里的管事学了不少管里府务的本事,从前年的磕磕绊绊手忙脚乱到现如今也已经变得井井有条。
他在上元节过后收到了一封昌平伯府下人递来的来信,信上未署名,却是点名了要他收下。当日舅舅卫西洲带着卫良阴出了门,白果便正好拿着信笺坐到遮了帘的凉亭里拆开细看。
笔迹是女子落下的细楷,不同于闺秀们的温婉,字体也就算的上端正,甚至有些落笔处微微潦草,似有漫不经心之意。白果开始还疑惑寄信人是谁,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排除昌平伯夫妇跟李氏后,也就独独剩了一个赵姬。
信上记叙了一些自他走后的伯府琐事,总归是说了些何氏不甘姬妾受宠,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每每都要被昌平伯责骂争执一番,再就是昌平伯早年被酒水美色亏空了身子,其实本人已经不怎么中用了,偏生他年前大病一场丢了半条命,心理惧怕,竟不知从哪里找了个所谓的神医道人,镇日变得神神叨叨,说是要练神功
白果看到这里面色有些复杂,心中却无太多波动,伯府众人待他有太多亏欠尚且不知悔改,他如今背后亦是有了舅舅做靠,不去主动报复构陷跟落井下石已经是最大的让步,只看着伯府上一日比一日乱下去只能道一句人心不足,贪图太多总是没什么好下场的。
摇摇头,白果将信笺翻过一页,写信人却还是未曾提及自身,只道那先前得宠的贱妾李氏如今竟变得安稳下来,阵日里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不常走动,说是修身养性不外如此。
李氏养女儿虽不如何,但生的一儿子白恪却是伯府上一个难得的清醒之人。写信人笑言说,若是这李氏能一直乖乖不做妖,只等着庶子成家,再赚下一些银钱,届时趁机同伯府分出家去,以后未尝没有有好日子等着但是这人么,都说江上易改本性难移,李氏骨子里就不是个耐得住寂寞的女人,怕就怕她不知好歹,跟她那不甘下位的女儿一般,偏要往那作死的地方去撞南墙。
白果记起白恪,稍稍叹了口气,半晌后又将信笺翻至最后一页,双眸怔住。
赵姬有孕
但她,并不打算留下这个孩子。
赵姬说自己的母亲卫氏于她有恩,如今这是报恩来了,可到底是多大的恩情,才能让这么一位女子豁的出去?忍受着心底的厌恶,为报恩甚至不惜将自身利用的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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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妻宝[重生]——拆字不闻(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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