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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师是个忽悠精(重生 修真)——九月西风

    肃静。

    这类事关门派颜面的场合,他总是比谁都严肃的。

    李怀恩两鬓斑白,抚着长须,颇为慈祥地对他宝贝的亲传弟子说:长卿啊,不必那么紧张

    四周又是一阵细细轻轻的小声议论。

    不远处,人群之外,寄无忧倚着墙,侧耳偷听这些议论的声音果然,都是在议论同一件事。

    仙鸣山派的新任掌门会是谁?项逐天,还是白长卿?

    李老头子同他所说的大事,恐怕就是这件事了。

    仙鸣山派有三座主峰,一般来说,新掌门都是从三个峰主间挑选的,但鉴于他名声并不好,甚至不亲近仙界的缘故,众人都在心里将寄无忧默默排除在外。

    抬眸望去其余两人究竟谁是掌门,也十分说不好。

    掌门之右,仙鸣峰主项逐天,于人脉上更胜一筹,一柄洛神剑更是惊艳四方,战无敌手。他的名字,在仙界年轻一辈中绝对算得上是耳熟能详的大名,若是由他当掌门,想必也是意料之中的结局。

    而掌门之左,万剑峰主白长卿,修为极高,实战方面的经验更加丰富,更关键的是他是李怀恩一手带大的亲传弟子,师徒间情谊深厚,这又让结局有了不确定的因素。

    四海宴来自四方海陆的大小宾客,这一秒,都将注意的视线投来了这里。

    老人半眯着眼,丝毫不为这紧张的气氛所动,布满皱纹的手缓缓伸进袍子,拿出了一块灰色的,又像石头又像印章的不规则物体。

    认识那东西的人大都岁数不小,当即倒吸一口凉气。

    百年前,李怀恩与贤王的掌门之争,正是因为这小小一枚印章引起的!

    但小弟子们大都不认识那东西,指着它小声问:掌门拿的那是

    李怀恩手捧石块,抚过白须,微眯的眼中闪过些许复杂,并未回答小修士的问题。

    项逐天极为轻松地站在一旁,回答道:这是我们门派的掌门石印,只要李掌门施加灵气,念出接任者的名字,便可完成交接之事。

    众位小弟子立刻恍然大悟,看向石印的目光多了份羡慕。

    李怀恩不再开口,默默将石印捧于两手手心处。

    偌大一个宴会场上,渐渐地没了声音。

    李怀恩握拳在嘴前,无力地咳嗽两声,以清嗓子。

    我为何会做到这里,大家也心知肚明,那么

    众人屏息,极静的环境之下,李怀恩的话仿佛都起了回音,重重地旋击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只有从小听李怀恩唠叨到大的寄无忧快要困到睡着。

    催眠术大约说了快半个时辰,寄无忧竖起的耳朵,终于听见了一句能够唤醒他的正事。

    那么,仙鸣山派的下一任掌门是

    说到这里,李怀恩的话语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后,沉默地扫视人群,似乎在寻找某个人。

    似乎察觉到什么,项逐天自信的神色陡然一变,双目微妙地转了转,手也放了下来,不安分地垂在身侧,不知在动作些什么。

    等

    他这第一个字格外突兀地响完,便被李怀恩不算响亮,却带着沉重重量的六个字盖了过去。

    寄无忧,上前来。

    第一百零一章

    寄无忧手里握着的茶杯一抖,险些落下摔碎。

    他?下一任掌门?

    怎么可能!

    不等他细想原因,周围齐刷刷一排衣物摩擦声响起,此刻,所有人都转过身瞪他,要不就是僵硬地注视李怀恩,猜测他是否会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改变局势。

    寄无忧咬紧唇角,丝毫没有意外收获掌门之位的快乐,只觉得这些带着鄙夷的陌生视线令他如坐针毡,难以静心。

    有问题。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李怀恩才会做出这种决定。

    半晌的沉默后,众人又将注意力都聚集在了李怀恩席上,然而这位方才移交重任的前掌门却只是舒心地捧着杯茶,他上了年纪后患上的手抖使茶杯看上去摇摇欲坠,也摇晃着众人紧张屏气的神经。

    老皱的眼皮徐徐睁开,露出一条缝般的瞳孔,四周一望,道:怎么,怎么都不说话,莫不是觉得我老糊涂了,做的这决定有问题吗?

    真是要由寄无忧做掌门?弟子们双眼瞪得浑圆,模样又惊又恐。

    四面八方,仙鸣山派的众人哑然,死一般的寂静如缓慢爬上了脚裸。而其他门派的几张面孔,嘴角几乎都扬着嘲笑而不怀好意的弧度,叫人看了十分上火。

    片刻后,依旧无人应答。

    既然没有问题,那么,就这么定了。李怀恩科科笑出,两声咳嗽清了清沙哑的嗓子,招手道:长卿,我累了,快,快扶我回楼上去。

    白长卿僵在一边,似乎是丢了魂一般眼神失焦,听到李怀恩的一声唤,双肩小幅震动,俯身走来,搀着老修士缓步离开。

    他一步步走得缓慢,牵动着门派上下所有人的心。他们,包括寄无忧自己,都隐隐希望李怀恩转过身来,笑着说这一切只是个玩笑。

    但当老人的背影与足音完全消失在正门外的那头时,异常安静的宴席瞬间炸开了锅。

    凭什么!凭什么是你!立刻有小弟子拍案而起。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不是我们峰主?就算,就算是白峰主也比这个废物好百倍啊!

    寄无忧!你倒是说说!凭什么偏偏是你啊!

    一个仙鸣峰的小弟子气得满脸涨红,快步冲上前,被楚九渊拦下时神情激动又亢奋,几乎快要将咸湿的眼泪飙到寄无忧脸上去。

    他皱眉避开。

    为什么是他?他自己都还想问呢!

    记忆中,李怀恩并不糊涂,顶多就是与他一起时,爱瞎闹瞎说话一点,但绝对是个精神正常,即便疼爱他也绝不会将门派大事托付于寄无忧的好掌门。

    寄无忧斜过眼,瞥向不远处,孤零零地站在角落中的项逐天,他半垂的容貌隐于漆黑的阴影之中,看不清其究竟是喜是悲。

    自从李怀恩一语惊人过后,向来高傲自大的项逐天便再也未说过一句话,就如同此时一般,他默默转身,也离开了席位。

    宴席上,只留下他,阿月,这帮暴怒疯狂的小弟子,以及一些想要看笑话的外门人士。

    寄无忧叹气道:阿月,有哪里能避避这些人吗?

    楚九渊看向他,神色冷静地一挥手,挡下一排失去理智的凶猛弟子。

    他点头道:宴会外准备了客房,长廊外会有人带路。

    寄无忧点头走出,道:那就好,我们先回去,别再留在这儿了。

    四海宴毕竟是大场面,万剑峰的几名弟子站出来维持秩序,但仙鸣峰那些年长的弟子气势实在太过凶猛,冲上前就想对寄无忧拉拉扯扯,扰的他很是烦闷。

    你休想走!要当掌门是吧?你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

    一个领头的小弟子拔剑而出,趁着楚九渊忙于阻挡疯狂的人流,从间隙中直直地朝他刺了过来。

    不等寄无忧思考在避开这一剑后如何好好教训这帮臭小孩,年前银刃相碰火花四溅,居然是一把钓竿横过,挡住了这小孩的剑招。

    你们走。熟悉的低沉声色响起。

    秦珅拦于他们身后,手中执着把钓鱼的钓竿,气势却如拿了柄杀人无数的铁剑,瞬间将人逼退好几步远。

    寄无忧笑道:欠你这么多人情,你下回得那本账本都记上。

    还不快走。男子剑锋般锐利的眉头已然皱紧。

    寄无忧知他不爱玩笑,忍不住再说了几句,就赶紧带着脸色已经大不妙的阿月往客房那头溜走了。

    四海宴的正门口外,陆陆续续又追出几个仙鸣峰弟子,原本锋芒毕露的气势顿然在秦珅面前消失不见。

    其中一个弟子一咬牙,鼓起勇气道:让开,问天楼再如何厉害,也不能插手其他门派的私事,你不会忘了吧?

    他身后响起一阵对啊对啊的附和声。

    捏在秦珅拇指间的斗笠轻轻抬起,回以一个狠厉冰冷的眼刀。

    说够了没?

    仅仅一眼,秦珅视野中的弟子们便一齐没了声响,

    他自嘲冷哼,毕竟,他可是被这些人视作传说的,遥不可及的修士。

    当秦珅再抬眸望去时,那帮愤怒不满的小弟子们已然尽数散去。

    他抬起手,默默盯着被他自己攥出血红五指印的掌心,其中,还隐隐刻着千百年前,他被渡劫天雷折磨至濒死时所留下的沧桑旧疤。

    千年以前,他还是人人仰慕的绝世奇才,是书画中俊美迷人的主角,一朝渡劫失败,他耗费千年终于战胜心魔,却留下一身暴戾狠毒的脾气,成了人人敬畏而不敢靠近的传说。

    若不是寄无忧像一阵风般掠过他早已失败的生命之中,也许他就会这么一直低下头,朝着自己的穷途末路慢慢走下去。但多了他以后,秦珅发觉自己开始在意一些奇怪的事了,他开始在意他是否安全,是否疲劳,是否与那个小孩相处得好。

    即使只是这般看着他,也是好的。

    秦珅宛若入定的身体笔直矗立,而他的身后空空荡荡,流过的凉意,像是刚刚吹走了一阵风。

    很快,他察觉到那凉意并不假,一伸手,居然恰巧接住了一滴雨滴。

    阳光褪去的天空之中,黑云涌动,遮天蔽日。

    变天了。

    第一百零二章

    长廊空荡,疾风阵阵,直吹得人心里空空凉。

    他当掌门?怎么可能!

    就算对于他自己,都是千不该万不该的结果。

    那时,千百束直白尖锐的目光从周围刺来,那样拥挤,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由那些人轻蔑的眼神就可知晓,即使说上千言万语的解释,都只是无用功罢了。

    寄无忧缓步走着,丝毫没发现阿月忽然停下的背影,毫无防备地撞了进去。

    高高瘦瘦的背影转过来,弯起的眉梢透着歉意和无奈。

    寄无忧揉着发红的鼻尖,仰头问:怎么就停了?到房间了?

    楚九渊的视线落在他微张的唇角,愣了愣,才想起自己要说的话,赶紧排除杂念,移开眼静心道:师父,掌门来了。

    掌门李怀恩?寄无忧歪过身子,望向了等在门口的那位老人家。

    也是这次麻烦的罪魁祸首。

    臭小子,慢慢吞吞的!虽然李怀恩骂骂咧咧地招呼他进屋,语气却还是柔和慈祥的,进来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寄无忧心情少许是有些复杂的:老头,有什么话,你不如解释给会场那些人听,跟我有什么好谈的?

    李怀恩喉里发出一声古怪又沉闷的哼声,头也不回,平静而又肃然地说道:你进来便知道了。

    李怀恩半截身子走进门中,忽然想起什么,步伐一顿,退回来,朝着楚九渊摆了摆手背,示意他不要进屋。

    少年微微阖眼,授命退下。

    寄无忧脚步一顿:都是自己人,有什么是他不能听的?

    李怀恩回望过来,摇着头,放低声音道:他能不能听不是关键,我只清楚,你徒弟若不在外头守门,这事被人偷听了,你我怕是都不好过呀。

    如此一说,他们所议之事的重要性便不必多言了,寄无忧还是忍不住嘟囔:这么点小事,往门外贴张噤声符不就行了。

    楚九渊淡然一笑,摇了摇头:掌门应是与师父有私事要讲吧,我不便听那些。

    寄无忧忽地停下脚步,回头一把揪起他的脸颊,不满道:你又不是外人,哪有什么不便?

    聊天,还聊天!你怕是嘴巴比别人家多长了一个咯!

    不耐烦的催促从屋里传来。

    偌大一处静室中,李怀恩早早坐在一角的金丝木椅上,又怒又笑:那么喜欢,怎么不在他脖子上拴根绳子?

    噤声符贴完,他背靠木门,扬起下巴道:惦记我徒弟做什么?你不如先把我那位项师兄拴好。

    逐天追日,野心熊熊,怎会是我这老头一条绳子能拴得住的?

    老人合着眼,神色如常,语调却似乎别有深意。

    李怀恩动了动鼻子,忽然又猛地睁开了一只眼,瞪着寄无忧道:不过,你小子还真是能惹事,抢混元魔珠也就算了!你怎么还将这麻烦小珠吃肚里去了?

    他一时惊讶:你也看得出来?

    寄无忧忽而想起与秦珅初见时,他误把自己当成魔族的事。那时,秦珅称他是一身魔味,可寄无忧自己后来怎么闻,都没从自己身上闻出什么怪味。

    思考时,他抬起手臂,凑近闻了闻,依旧没闻出什么异样的怪味。

    李怀恩摆手道:混元魔珠的气息非同一般,你现在这修为就想感知到?远着嘞!不过无忧,你留着这魔珠,可是为了助那个混血孩子修炼功法?

    寄无忧瞳孔警惕地一收,射来眼刀:你知道他是谁?

    李怀恩闷哼一声:怎么不知道?眼睛像他爹,长得又像他娘,要认不出才难!

    若不是你当初要与他爹争权,如今他还不至于身边只有我一人。

    虽然贴了噤声符,但寄无忧还是隐约担忧阿月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禁又刻意放低了声音。

    你说得对,都对。老人干干地笑了两声,摇头时脖颈僵硬疼痛,似乎被压了千斤重铁,如今我也是追悔莫及,才做此决定,将掌门之位交给你。

    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李怀恩掌心向外,做了个且慢的手势,问道:你可知,今日的交接一事,为何我不选在山派内进行,而是挑了这外头的四海宴吗?

    李怀恩原本模糊的目光忽然清明起来,笔直注视着晚辈的反应。

    寄无忧颇为不自在地移开眼,道:是怕出事吧。

    李怀恩来了兴趣:哦?你再多说说。

    门派交接若是与师兄们私下进行,指不定就会重复你的老过错,搞得门派一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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