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作俑者似乎并不自知,淡然抬眸,反问他道:怎么了?
寄无忧侧过身,轻咳两声来掩饰心中的慌乱,说出的话,竟都完全不像他自己了。
别闹了,正事要紧。
正事要紧?这话要是让平时的他听了,指不定就要抄起灵符,把自己抽上一顿。
嗯,正事要紧。
楚九渊微微颔首,斜眼睨向身前一片血海,从容不迫。
我来就好。
寄无忧闻言转身,正巧对上了少年处变不惊的眼。
你来?
这么一大片血海,力量强劲,关押着阴魂无数,若是两人一起操控,怕是都会嫌累的。
嗯,不必劳烦师父了。
少年极短地应了一声,眸中深了几分,似是下了决心。
楚九渊眼神认真,并不是在说笑。
不过,他又确实不同常人,如今混元魔珠相助,他完全有与之相符的实力去尝试。
但,冒这个险,难道只为了让他闲着?
寄无忧还想在问,裹在宽衣中的细瘦腰身忽然就被揽了过去,牢牢地圈在楚九渊的掌心之中。
阿月!
寄无忧一下慌了神,拽住少年的袖口,挣着想从楚九渊的怀中逃出。
这周围都是一帮阴魂看着呢!发.情也要注意场合啊???
楚九渊极为耐心地重新将他圈回怀中,神情淡然,一本正经地提醒他说:师父忘了?混元魔珠只有离得近才有效。
你!寄无忧又气又好笑,憋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个字。
阿月到底是从哪儿学到这些的?还是说吸了魔气后,人都会像这样性格大变?
楚九渊沉下眼,引着他的手抓住自己的肩,师父,抱牢点会比较好。
什么
寄无忧一怔,下意识地松开手。
虽然察觉到少年动作有异,但寄无忧还没来得及问清楚,楚九渊便抬起了腿,向血海径直走去。
楚九渊迈开三两步,一蹬地,竟就低飞而起,逐渐远离了地面,升上了血海的半空之中。
寄无忧心下一惊。
无剑亦飞,这是大乘期才能习得的踏云之术!
但寄无忧对此吃惊没多久,便被别的,对他而言更要紧的事分了神。
他咽了咽口水,做好心理准备,才堪堪低下头,只看了一眼,便被吓得立刻没了声。
这,这也太高了。
二人御剑时,他好歹脚下有个支撑,但此刻,只有阿月搂着他的腰,要想抓得更紧一些,只能由他主动去抱楚九渊了。
寄无忧犹犹豫豫地伸出手,心中升起一些没来由的热度,像是紧张,又像是做贼心虚,只敢抓住少年胸襟前的一小块布料。
他在紧张些什么?之前御剑时,又不是没抱过
楚九渊垂下眸,注意着他自以为无人发现的小表情,见到寄无忧努力攀着他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
很快的。
他紧紧将人揽在自己怀里,柔声在他耳边说完,凌冽的瞳孔便陡然一转,视线由上而下,落在了一望无际,延绵百里的赤色海面上。
少年伸出一手,掌心摊平,五指朝上合拢,好似正捧着一瓢清水。
楚九渊轻轻阖眼,运作力量,复又缓缓睁开。
剑眉之下,深邃的冷眸中,盈入了一丝浑浊的红。
奇经八脉,天地灵气屈尊纡贵,退居二位。而强势霸道的魔气自血脉中喷涌而出,将少年的眉目棱角衬得愈发深邃。
周遭的气场骤然变化时,寄无忧也隐约有所察觉。
两人肌肤相接之处,确实有一股气息隐隐流经,丝缠蔓绕,将他们紧紧联系在一起。楚九渊借着他体内的混元魔珠的充盈魔气,掌心发力,缓缓上抬。
由赤红血浆所盛满的海面渐渐起了波涛,血流翻滚间,随着掌心所抬的方向缓缓上升聚集,四周边缘处的血水消失不见,整片汪洋逐渐凝聚成中心一片漩涡。
粘稠的人血漩涡卷带着数万阴魂,在他们脚底张开巨口,霎时波涛怒号,水声隆隆。
少年修长的五指轻轻一握,漩涡便像进了热锅般地沸腾起来,喧嚣了半晌过后,寄无忧凭着眼缝中的些许视野望见血海居然开始逐渐褪色了!
楚九渊紧闭着唇,一刻不曾松懈地操纵着这片关押阴魂的海水巨牢时,额间渗出一滴薄汗。
操纵水流不同于控制实物,其液体的流向,波涛的起伏,都是有讲究的。平常的剑修就算修为上乘,可若是只修炼剑术,不熟悉使用灵气的方法的话,绝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混元魔珠的作用,与少年自身的实力,二者皆是必不可少。
寄无忧紧闭着眼,忽然想起曾在哪儿看到过,确实有一些高阶修士为了巩固实力,会特意寻找身怀宝器之人,借助外力,越级御敌。
但那样的关系,毕竟也是并肩作战,像他这样被拎在怀里,只需要静悄悄当个挂件的,倒是和那所谓的炉鼎有点像
一个补阳,一个补魔,还真差别不大。
但一想到炉鼎二字,寄无忧心里忽就怪怪的,想起少年那些所作所为,他心里并不抗拒,却仍然有所顾虑。
寄无忧明白他们之间仍隔着一层纱,纱对面的少年虽能在他耳边缠绵细语,却不会真的捅破这层纱。
因为他还未有表示。
寄无忧忽然想起一些旧事。
他最初到人间的酒楼中时,交过一些酒友,年纪都不大,二十多岁的样子,与他看上去类似。
酒友间无话不说,畅饮畅谈,有些夜晚,他们聊至情爱时,一人扭扭捏捏,说看上了一个姑娘,却羞于启齿,不敢开口。
寄无忧喝得醉醺醺的,笑说,如果是他,定是要将姑娘家的窗都拆了,绝不会这样遮遮掩掩。
后来,凡人们各自体会情爱,有了家人,或各奔东西,鲜少再来酒楼喝酒。但寄无忧有一回凑巧,又碰见了那个扭捏的男人。
他问自己:仙公,不知谁家的姑娘有幸,被你拆过了窗子?
寄无忧一笑而过,没回答。
后来,酒友们寿终正寝,纷纷离世,而他依旧年轻,依旧没遇到那个能让他拆窗子的人。
更后来,他再也没交过酒友。
寄无忧眼皮动了动,有些想要睁开的意思。
但又隐约怕楚九渊分神,寄无忧仔细观察了一阵,趁着他专注于水流控制时,悄悄伸手,尽可能轻地搭在了少年的肩上。
楚九渊神色微动,很难让人发现其中的变化,可他掌心里握住的漩涡流速却一下快了半拍,险些出错。
寄无忧在他肩上借力支撑,觉得撑稳身子过后,便放心地朝二人身下的巨洋望去。
血浆从海水中分离而出,渗入了其中数以万计的漆黑阴魂体内,使这些细瘦的人干开始产生一些细碎的动作。
粗略一看,望见那一条条扭动的黑影时,不由真会让人误认为是河底的水草。
楚九渊的五指再一次收紧,额上一滴隐约可见的薄汗,静悄悄地沿着少年棱角分明的侧颜滑下如此一片体积巨大的赤血汪洋,竟是真的做到了血水分离!
结束了。
楚九渊淡然落目,长发扬在肩后,仿佛只是喝过一杯清茶,不曾有事发生过的模样。
血海为牢,如今牢笼已破,关押于此的修士阴魂终于得以逃出,脱离此地了。
但少年从混元魔珠那儿借了多少魔气,耗了多少力量,他是最清楚不过的。
寄无忧好笑地看着他逞强的样子,又觉得他还是孩子,便伸手够到少年的脑后,揉了揉他平整的长发。
累就说,我又不会说你不好。
指尖触到青丝之间,有些凉,有些痒。
楚九渊微一愣神。
寄无忧还以为他会继续逞强,没想到揽在自己腰上的手忽然一紧,整个身子被拉过去,脸颊掠过几丝乌发,竟是贴在了少年的胸膛上。
楚九渊低下头,轻轻抵在他额边,小心地蹭了蹭。
寄无忧:
他这么一个身材正常偏瘦,年纪刚过百的年轻(?)修士,居然像个娃娃似的,被人抱在怀里蹭
寄无忧在心中默数。
三,二,一,半点,半点半
一个一字被他拆了半天,楚九渊仍是没舍得撒手。
寄无忧攥住他垂落在身前的一撮发丝,往下拽了拽,以作提醒。
松手。
楚九渊稍稍松开他,两人对视时,眼神一转,示意他去看自己的功劳那一片被分离血水的海洋。
楚九渊:累了。
寄无忧:
楚九渊瞥见他一副算了算了的神情,便又将头轻轻压了回来,乐此不疲地抱着他这个八尺大娃娃不放。
寄无忧移开眼,目光斜视一边,脸上晕了些鲜少能见的淡红。
就,就抱一会儿的话,也没关系吧
第七十章
蹭,蹭,蹭。
寄无忧别过脸,顿了顿,小声提醒道:抱够了就松手。
他不知道普通的少年对抱够了三个字究竟是如何理解的,但可以肯定的是楚九渊肯定不理解。
楚九渊抱着他,似乎觉得怀里这只八尺大娃娃很合心意,紧紧揽在怀里,索性不松手了。
寄无忧任他动作,面上热热的,并没执意要他松手。
反正,他也并不是排斥这样
寄无忧从前很少脸红。
一是没这个机会,从未遇着过什么称心之人,二则是他确实算得上是脸皮厚。
不过,按他被冠的那些污名来看,脸皮不厚一点,恐是都要被那些无耻小人气出病来。
谁料他过去暗自隐隐为傲的从容不迫,却在如今逐渐瓦解分崩。
寄无忧只记得从前在上青峰时,一些月明星稀,独自一人的夜,他会坐在崖边,握着空杯,望着不远处的灯火阑珊久久无言。
他以为他对这些不需要,不在乎。
但楚九渊却是不计后果,义无反顾地扑了上来,扑在他心口,想要在枯枝上开出花来。
寄无忧眼角微斜。
随他便吧。
楚九渊察觉到他的顺从,冷眸的目光沁入喜色,徐徐下落。
师父,你看。
寄无忧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望见汪洋中心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块巨大的环形缺口,四面八方的海水倾泻而下,宛若洪瀑,震耳欲聋。
楚九渊见他不语,解释说:不小心弄的小缺口。
寄无忧嘴角一抽,盯了眼这个山口大的小缺口。
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再细看,便看见那些从血牢中逃脱的阴魂纷纷涌现,像无数片银色的鱼群,溅跃而起,坠入崖渊。
寄无忧有些吃惊:我们门派有过这么多人?
再怎么,他们也是仙家名门,就算全门派加起来,数量也不会如此巨大。
有很多凡人的气息。楚九渊冷静回答,这附近若是有人死去,恐怕都被聚阴盘引来。
寄无忧神色一怔,忽然想通了一件事。
怪不得会在门派里单独开设出一片供人居住的小镇原来,是为了引他们的阴魂?
建在荒漠中的门派,想要加入,路途远近都是问题。若是门派内部便有小镇供人居住,弟子定是举家迁移,既增加了含笑谷的人数,也有助于更多阴魂被献祭至此。
真是要人命的恶计。
现状容不得他再多有感慨,这处缺口开在结界上,吞没海洋,带走阴魂,也逐渐诱发了整片识海的崩溃。
天地虚境,已有崩塌之意他们该走了。
这儿不能撑太久。楚九渊面朝崖口,微微躬身,雪球还在等我们。
雪球?
寄无忧头一歪,眯眼想了半天,脑海中这才浮现出一张毛茸茸的兔脸来。
啊,好像是有这么一个小妖怪来着。
楚九渊忽然看去了另一处:师父,那儿。
嗯?
寄无忧看过去,在湍急水流中隐隐望见了一抹黑影。
定睛一看,那居然是个身形高大的阴魂,站在结界的缺口旁,久久凝视,纹丝不动,就是不愿下去。
寄无忧神色微动,很快又垂下眼,看不出心中是喜是忧。
随他去吧。
楚九渊问:留下他?
寄无忧点点头。
从结界中出去,阴魂便好投胎转世,但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的。他执意要留,我们还管什么?
楚九渊顿了顿,复又看向黑影。
即使灰飞烟灭?
寄无忧蓦然阖眼:他要的活头没了,爱的人也走了,轮回转世和灰飞烟灭,有什么区别?
他说完,忽然想起什么,抬手便扯住少年的脸颊,补充道:我就是随口说说,你不要借题发挥。
楚九渊愣了一下,下一秒,眉眼里盈了些无奈的笑。
我还什么都没说。
你
寄无忧被他笑得脸上挂不住,气得别过脸,加重了手里的力道,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楚九渊侧头躲开,顺势将寄无忧乱来的右手牵至自己颈后。
一会儿要穿过结界,抱紧些好。
骨节分明的五指触在他的手腕上,凉凉的,像是一剂慰心的良药。
寄无忧眯起眼,干脆放弃思考,把头埋进少年胸口不动了。
楚九渊低头看了眼怀里异常低落的人,问:师父不高兴?
怀里一时无声。
埋在少年胸口的脑袋发出一阵赌气似的闷声:别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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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师是个忽悠精(重生 修真)——九月西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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