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就在白沙瓦城西门打得不可开交之时，在白沙瓦城东门以东的那一大片悬崖峭壁下面，已经密密麻麻，聚集了数万人。一辆辆四轮马车缓缓驶来，悄无声息地停在悬崖边儿上，早已围在一旁的汉军辎重兵们呼啦啦地围过来，麻利地将四轮马车上沉重的沙袋儿卸下来。

    此时此刻，落日的余晖正在缓缓消散，夕阳已经沉沉落去，晚霞也开始渐渐散去，无边的黑暗开始弥漫开来，城池、大地、甚至摇曳的树木都渐渐为黑暗所吞噬。高高的悬崖上面，拉下来了两张巨大的绳网，两张绳网之间，大约有四五丈的间隙，早已布满了堆叠整齐的沙袋。辎重兵们扛着厚重的沙袋，颤巍巍地走上前去，缓缓地扔下沙袋，码得整整齐齐。

    从这一片悬崖的底部向上望去，八九丈高的悬崖赫然在目。如今，累累堆叠的沙袋儿已经码到了六七丈高，悬崖下面，人人衔枚，战马和驮马都带着笼子，以防发出声音，惊动了东墙上的守军。好在人多力量大，垒沙袋儿的活计进展地十分顺利，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

    吕征坐在悬崖边儿上的一块大石之上，手里紧握着一柄镶金嵌玉的千里眼，正在观察着悬崖上的动静儿。为了这一刻，他足足准备了一天时间，从选择战马、驮马，一直到派哪一支部队担任警戒，哪一支部队负责冲锋夺城，他的心中都有了好几个预案。如今，终于到了揭盖子的时候了，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充满了躁动和不安，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的恐惧。

    前天，面对着呼罗珊人的使者，他豪情万丈地发出了誓言：三天之内，一定要攻陷白沙瓦城！如今言犹在耳，牛皮早就吹出去了，能否践行然诺，顺利攻下这一座号称贵霜第一坚城的白沙瓦城，就看今夜的偷袭是否能够得手了。为山九仞，功亏一篑，他的心中满是不安。

    就在吕征心中躁动不已，暗流涌动之时，只听得悬崖之上一片喧哗，兵器撞击的声音，甲叶子哗啦啦震动的声音隐约传来。不好！莫非是被贵霜人发现了？吕征的心猛地往下一沉，转瞬之间，就沉到了底儿。一旦被贵霜人发现，就只好发动强攻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吕征的右手高高的举了起来，刹那之间，所有人都停止了行动。在场的数万人一起摒住了呼吸，骑兵们伸出手来，摩挲着战马的身体，示意战马不要轻举妄动，步兵们闭紧了嘴巴，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正在卸车的辎重兵们也都停了下来，双眼齐齐望向那一片悬崖。

    轻微的振羽之声传来，一只雄鹰从悬崖之上凌空掠过，轻轻地落在了负责通讯的军侯肩上。鹰信迅速送到了吕征的面前，借着头上微弱的月光，吕征一目十行看完，这才轻轻出了一口气儿。“东城墙的募兵大部分都撤走了，只剩下了一百多。传令，让阿皮兹开始行动吧。”

    吕征淡淡地说道，他的右手轻轻地往下一挥。方才处于石化状态的所有人立刻又行动起来了，借着微弱的月光，无声无息地继续堆叠那条道路，那一条直通白沙瓦城东门的道路。“吱咕，吱咕。”好像是某一种鸟儿的叫声，这是事先和阿皮兹约定的暗号，可以夺城了。

    “吱咕，吱咕。”片刻之后，悬崖上面的回信儿来了。“加快速度！”吕征轻声催促道。他的命令得到了不折不扣的执行，卸货的速度加快了，土山堆叠的速度也加快了，可是问题来了，噪杂的声音多了起来。正在这时，只听得城西传来一阵阵惊天动地的呼啸声，显而易见，汉军的投石车又开始工作了。震耳欲聋的投石声完全掩盖了堆叠土山和卸货的声音。

    嗖??????嗖??????嗖??????刷刷刷???????刷刷刷??????在投石的巨大轰鸣声之中，还夹杂着小型床弩的声音，在如此大的噪声之中，一切声音都被彻彻底底地遮盖住了。噫！吕征长出了一口气，他终于放心了。多亏我仔细观察过数次，在夕阳的余晖之下，东城的印度斯坦人是绝对看不到这一片区域的。要知道，这三万人可都是顺着悬崖边儿上绕过来的！

    吕征抬起头来，望向悬崖下面儿，一条通天大路已经铺设整齐，底部步有六七丈宽，顶部有四五丈宽。数百辎重兵正在用沙土填充着沙袋之间的缝隙，照这个速度，百余息之后就真的大功告成了。现在，就等阿皮兹发出的信号了。原来的措置是以轻骑兵上坡，投掷出沙土袋儿，再次堆叠出一条大路。如今既然大部分贵霜人都撤走了，完全可以直接打开城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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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余息之后，辎重兵们终于完成了最后的作业，像一群信鸽一般轻盈地撤下来了。“准备夺城！”吕征轻轻地挥了挥右手。在黑暗的掩护之下，三千名全副武装的重甲步兵，手持着雪亮的陌刀，顺着方才铺出的那一条沙土路，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向悬崖之上摸去。

    在靠近悬崖顶儿的三分之一处，一个年轻人转过头来，左手贴着盔沿儿，向吕征打了一个招呼。这厮正是这一支重甲步兵的统领，卫将军高顺的儿子，吕征的小兄弟高翰。和乃父的威严肃毅不同，高翰为人诙谐风趣儿，妙语连珠，只要有他在，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或许是卫将军高顺的基因太过于强大的缘故，亦或是高翰得到了乃父的真传，但凡军阵厮杀之事，一眼望去，便知其中关窍。待到两军阵前厮杀之时，稍稍拿出来略施变化，就能收到举一反三的特效。“老大，你说高三儿是不是一个奇葩？”成逊就曾经满脸疑惑地问道。

    他奶奶个熊！都他娘的什么时候了，你高三儿还有心思做鬼脸儿？看着高翰的那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儿，吕征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上前狠狠地照着他那肥白的屁股踢上一脚！这厮一贯没正形儿，无论局势如何紧张，任务如何艰险，他总是毫不在乎，依然嬉皮笑脸儿。

    或许是吕征眼中的杀机太过强烈的缘故，亦或是高翰自觉地无视了吕征的愤怒，他伸了伸舌头儿，转过头去，继续向上攀援了。数十丈长的距离转瞬即过，在城西震耳欲聋的投石声掩护之下，三千铁甲军终于运动到了东门城墙之下，等待着城门轰然洞开的那个刹那。

    “等会儿城门开了，你们就用尽全力往前跑！能跑多快就跑多快！不管有没有人拦截你们，也不要管有多少箭矢飞来，只要死不了，就给老子继续往前跑！直到远离城门洞儿一百多步之后，这才转身列阵，杀上城头！”高翰压低了声音，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段话儿。

    “诺！”他的长史轻声应道。“向前后左右传！入城之后，疾跑前行百步，返身，列阵，登城厮杀！”在天雄军中，高翰和他的长史是一对儿怪胎，高翰唠唠，啰里啰嗦，他的长史却威严肃毅，颇有卫将军高顺之风。但凡发令之时，长史惜字如金，一言既出，简明扼要。“做得好！像高三儿这样的话痨儿，就该有这样的长史来治他！”吕征曾经如此评论道。

    就在此时，只听得白沙瓦城的东门儿之上，传来了几声鸟叫儿。“吱咕，吱咕。”紧接着，城头之上，一盏灯笼向左划了两圈儿，又向右划了两圈儿。“阿皮兹得手了！准备入城！”高顺的长史压低了了声音抢先说道。正准备发表一大串儿感慨的高翰挠了挠头，看了看左右的铁甲军士卒，非常识相儿地闭紧了嘴巴。哼哼！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从不紧张的高翰呀！

    就在众人等得心焦之时，只听得吱呀一声儿，白沙瓦城的东门轰然洞开了。“随我来！”高翰大喝一声儿，第一个冲进了城门洞中！他是极聪明的，既然阿皮兹的人能够打开城门，就意味着城门洞中的贵霜军都已经被干掉了。此时此刻，正是展示他高翰勇悍之风之时。

    听着悬崖之上传来的一阵喊杀之声，吕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无论如何，白沙瓦城的东门已经打开了，不出三个时辰，他麾下的天雄军就能攻下中亚第一坚城，白沙瓦城！“举火！发动全面进攻！”吕征的右手猛地往下一挥，斩钉截铁地下达了发动总攻的命令。

    “诺！”聚集在悬崖之下的两万多人轰然一声应诺！士卒们的目光都死死地盯在了吕征身上，中亚第一坚城白沙瓦城的城门已经轰然洞开了！这一场仗已经打赢了一大半儿！这个年轻的将军，未来的贵霜总督，甚至贵霜皇帝，他的头脑之中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奇思妙想？

    转瞬之间，燃起了数千支火把，汉军发一声喊，纵马直上那一条天路，直奔白沙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