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月初七这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在经历了千辛万苦、百转千折之后,汉军终于取得了大捷,斩首两万八千,俘敌十万九千,都是青壮。虽然黄巾大方渠帅波才、彭脱逃走,但是有背嵬军和踏白军紧追不舍,阵斩和生擒是迟早儿的事儿。
不远处,汉军士卒们在纵酒高歌,角抵为戏,哄笑声、喝彩声、并州的俚语小调夹杂着离歌,传遍了方圆数十里的草原。以两顶红色大帐为中心,四万多汉军都在畅饮,欢庆胜利。十万九千黄巾俘虏也发了足够的粮食和清水,让他们自己生火做饭。
晚饭是麦饭、豆子和渍菜,还有肉酱,还有些新鲜的青菜,这样的饭食已经比黄巾军中好上很多了。太平道中,教徒都是举家来投,颍川、陈国、汝南三郡的教众多至百万,粮食一向短缺,每顿饭有两个饭团就不错了。
没想到做了俘虏,饭食却是这般好,而且管饱。赵四儿和二娃子勤快地帮助刘伯洗刷碗筷锅灶,小心地把剩饭晾凉做成饭团。黄巾俘虏已经整编完毕,刘伯做了屯长,赵四儿和二娃子做了都伯,这些都是临时的职务,前面都加了一个假字。但是三个人很高兴,毕竟是第一次做这么大的官儿。
收拾完毕,摸着饱胀的肚腹,大家都没有睡意,团团围坐在篝火旁边,静静地听着汉军纵酒高歌。“屯长,四周连岗哨都没有,汉军就不怕咱们跑了?”一个虎里虎气的精壮后生问道。这百余人都是颍川郡的,以阳翟的居多,精壮后生和他们都很熟悉,这句话也代表了大家的意思。
“换了你,你跑不?”刘伯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座山。“傻子才跑!跑回去做什么?还不是活不下去,除了重做黄巾还能做什么?或是被俘虏,或是被砍头。但凡有别的路,谁来做这砍脑袋的营生?还不如去鲜卑试试,好歹有土地可种。”“对头!”刘伯重重地点点头:“我寻思着,大家都是这么想的。若我是大司马,巴不得你们跑掉,能省多少土地呢。”
“真能给我们土地?不是骗人吧?”小民百姓最关心的就是土地,一听到刘伯的话,大家立刻来了精神。“应该是真的。”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大汉开口了。“七年前,也就是熹平六年,鲜卑入寇,十多万难民逃到了五原郡,当时吕布刚刚就任五原太守。”
“郡里一穷二白,啥也没有,当时他就夸下海口,说要分给灾民土地。并州官场都嗤之以鼻,等着看笑话,没想到不过五六年,真的分了土地,一家四口五十亩。”“真的?是按什么分的?人数还是精壮?”立刻有人开口追问了。
“哪里有那么容易?你当五原郡的土地都是大风刮来的?”黑壮汉子摇了摇头。“我的一个同乡当时就是灾民,去年还乡已经俨然是殷实富户了。得到土地有许多细则,总而言之,就是你租用官府的牛、种子、农具、土地,然后用收成逐年偿还。”
“税收有几成?劳役重不重?”这两个问题是大家最关心的,税如果收得重,劳役又多,那还不如再回去当黄巾算逑!“我那老乡说过,税,加上大家还官府的钱,前三年相当于收获的五成,还完了官府的钱就轻松多了,差不多是两到三成的样子。劳役嘛,可以不去,交钱就好了,即使是服劳役,一年也只有二十天,多数是在附近整修河渠。”
“竟然如此之少?乡里的张大户,租子收到七成,大家还夸她收得少呢。”本朝的地租,普遍在收获物的七八成之间,这还是对有地的小民,若是徒附,那就和奴隶差不多了。故而民怨沸腾、民变迭起,土地问题早已成了大汉的顽疾,久治不愈。
“唉!”刘伯长叹一声。“本朝的地租,光武帝时还是十五税一。到了恒帝开始,世家大族就加到了三四成。陛下刚刚继位,就加到了五六成,如今已经重到了七八成,确实无法活下去了。活不下去,又不想饿死,只好参加黄巾了。”
“灾民是灾民,我们可是叛逆,并州军肯定不会一般对待吧?”有人又有了疑问。黑壮汉子点点头:“那是肯定的了,不砍头,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人不能不知足。我琢磨着,比灾民赋税重上一成,也就是如此了。”
重上一成,那就是六成,若是中田,好生伺候的话,每亩地也能产二百四五十斤。一家四口,租上五十亩地,除去吃穿嚼裹,一年还能剩下一两千斤粮食。最艰苦的三年一过去,就能盖上一间大屋,添上些猪牛豚犬,鸡鸭鹅鱼了。
农忙时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农闲时整治河渠,修葺草屋,一家四口,父慈子孝,这,简直就是神仙的生活了。所有人都不作声了,在心中盘算着,租多少地,多少农具种子,养多少家禽??????对幸福生活的憧憬开始压抑住心中的仇恨。
这一夜,他们都没有睡好,很多人辗转反侧直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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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没睡好的人有很多,不只是黄巾俘虏,还有很多人也有着各种各样的烦恼。
夜色阑珊,暖风徐徐地吹着,皎洁的月光照在地上,给黑暗的树林披上斑驳的外衣。汉军都已经进入了梦乡,鼾声此起彼伏,他们睡得很沉很沉,无论如何,今天已经过去了,明日还不知会遇到什么。
哨兵们强打精神,睁大了眼睛,只要坚持半个时辰,就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觉了。一队队巡哨在大地上走过,哗啦哗啦的衣甲震动声,发令回令的问答声,给静逸的夜晚添上了少许骚动。荒野中偶尔响起一两声鸟叫,顷刻间又陷入了寂静之中。
红色大帐边上的新房内,黑面老卒紧紧地抱着曹婕雪白娇嫩的胴体,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庞和头发。他的脸上身上全是汗,结实的腱子肉一团团地闪着油光。“敢情这结婚比打仗累多了,耗费的精力比打上三场大仗都多。”
黑面老卒四仰八叉地躺在榻上,脸上全是满足。“嗯?”曹婕慵懒的打了个哈欠,嗔怒地瞪起了双眼,伸手去撕黑面老卒的嘴。黑面老卒伸出手来假意抵挡着,两人刀来剑去比划了几个回合,黑面老卒佯装败退,曹婕终于如愿以偿地撕到了黑面老卒的嘴。
黑面老卒伸出两只健壮的臂膀,把曹婕紧紧抱在怀中,又一场大战开始了??????
距离新房四五百步的大帐中,曹操也没有睡好,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没有半分睡意。并州军的一切都让他觉得新鲜,从士卒到将军,每个人身上都有许多与众不同的东西。装备精良的盔甲,锋利的陌刀,勇猛顽强的作战风格,视死如归的气慨??????
曹操的眼光从这些表面现象,直接看到了这支军队的本质,那就是他们没有后顾之忧!打胜了,功勋的评定十分透明,一场大仗打完,每个士卒都能把自己的功勋估计得八九不离十。即便打输了,战死了,那也无妨,并州军会妥善安排你的后事,黑面老卒就是榜样!
一支没有后顾之忧的军队,它所剩下的全部意念就是作战,一往无前视死如归地作战!再加上大司马吕布在军队装备物资上不计血本的投入,使得并州军武装到了牙齿。即便是京军,天子直属的五校,盔甲兵器乃至饭食,都远远比不上并州军。
这样的装备加上无坚不摧的战斗意志,并州军已经是天下无敌了!
曹操闭眼假寐,心中在在不断的思索着,一旦自己有了一块儿地盘,给如何打造一支这样的铁军。目前的朝局他早已看透了,大汉朝廷的已经是一座四面透风的百年老屋,就差最后那一把火了。临渊慕鱼,不如退而结网,曹孟德可不是拘泥之辈。
首先是骑兵、然后是军器铠甲,可是这些都需要花钱,花很多很多的钱,看来得和老爹好好谈一谈了。老爹的眼光并不差,胸襟气魄也极大,只要和他讲明白道理,想必他是肯出钱的,有了钱,就可以放手大干一番了。
就这样,曹操睁眼到天亮,一刻也没有睡着。
也是在四月初七这一天,召陵城,长途跋涉了许久的七千汉军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他们的军纪倒是极好,并没有擅自抢占民房,而是在县衙前的校场上搭起牛皮大帐,酣然入睡。也有一部分士卒贪图凉爽,直接在校场上铺了一条芦席,光着脊背睡下了。
赵谦虽然有万般不是,却有一个好习惯,那就是一向与士卒同甘共苦。他脱卸了盔甲,光着膀子摇着蒲扇,就在地上铺了芦席,像一个老卒一般睡着了。使君大人都睡在地上了,哪个不开眼的还敢去县衙里面高卧?
于是乎,七千汉军,除了哨兵之外,几乎都睡在了县衙前的校场上。
第228章: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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