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家胤只是看着他，却不说话。

    罗子钊还是头一回被康家胤看这么久，被他盯得有点不自在，他扭头看了看周围，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罗子钊舔了一下唇，说：你看我干什么？

    康家胤摇摇头：我没有小瞧你，反而有点羡慕你。

    罗子钊听见这话，尴尬地用气声说：羡慕我考25分？

    康家胤说：羡慕你考多少分都行。

    罗子钊心想，自己并不是考多少分都行，分数太少了，回家还是要被爸妈说的，尤其是这学期走读，他答应爸妈会有进步的，这回去要找个什么理由来搪塞呢？

    罗子钊无力地趴在桌上，心想，别考及格，哪怕考个52也好啊，25实在有点拿不出手。更何况放假前还有个家长会，老师真阴险，考试前才说要开家长会，要是早点通知，他至少会将数学好好学学了，不知道来开家长会的谁，老妈还好点儿，要是老豆来就死惨了，这个国庆节都别想好好过了。

    罗子钊运气不好，来给他开家长会的是他爸，尽管他撒泼打滚要求他妈来都没能成功，所以他只能自求多福了。家长会定在30日下午，开完会就放假。家长会之前，老师们发了一堆试卷，楚一鸣更是变态，直接布置了五篇作文，七天假期几乎每天一篇，这简直就是要人老命，全班同学都在哀嚎。

    罗子钊赶紧跟康家胤要电话号码：回头跟你联系作业的事。把你的试卷捂得严实一点，千万别让我爸看见了，拜托！抄完康家胤的电话，才去将他爸领进来。

    康家胤是唯一一个给自己开家长会的，弟弟妹妹的家长会也都是他去开，面对一群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他显得很从容。罗文龙发现儿子和康家胤是同桌，显得十分高兴，毕竟是熟人，能说得上话。

    等家长会一开始，罗文龙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楚一鸣将成绩单发了下来，罗子钊赫然是全班最后一名，几门功课没有一门及格不说，而且还低得离谱，英语和数学都只有二十多分。而儿子的同桌小康同学，以700分的总分名列第一，而且还是全校第一，这天壤之别的差距让老罗同志气得差点没当场喷血。

    楚一鸣说班上一小部分走读的同学懒散、学习态度不端正，希望家长回去批评督促一下孩子，就差没点罗子钊的名了。一向好面子的罗文龙别提多后悔来开儿子的家长会了，难怪老婆不愿意来，实在是太丢脸了，他差点就拂袖而去找罗子钊算账。

    家长会结束之后，罗文龙的脸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了，康家胤和他一起出教室。罗文龙痛心疾首，说：小康，罗子钊那臭小子上课是不是从来就没听过课？

    康家胤看着罗文龙的脸色，说：也不是。

    罗文龙摆摆手，隐忍着怒气说：你别替他掩饰了，我儿子什么德行我知道，越大越不像话，除了会花钱，简直是一无是处。他跟你同桌，怎么就一点好都没学到呢，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他。

    康家胤一听，就知道罗子钊这个假期不会好过，他说：也没那么糟糕，叔叔，罗子钊还是个很不错的人。

    罗文龙冷笑：哼！他不错？我简直就想不出他有指甲大的好！

    康家胤认真地说：真的，叔叔，我不是安慰你，前段时间他还救了一个差点被坏人伤害的女孩，当时我也在场。他将那天晚上罗子钊英勇救人的事说了。

    罗文龙看着康家胤：你说的是真的？

    康家胤点头：我们还去派出所做过笔录，不信你可以去查。罗子钊可能不爱学习，但他绝对不是一无是处，起码很善良，有正义感。

    罗文龙看着康家胤，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他伸手拍拍康家胤的肩：谢谢你安慰叔叔。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谢谢叔叔，我家没多远，走几步就到了。叔叔再见！康家胤跟罗文龙摆摆手，转身走了。

    罗文龙看着康家胤的背影，叹息说：瞧瞧人家孩子，罗子钊怎么就不能跟人学个一星半点呢？

    第8章 家教

    罗子钊忐忑地坐在车里等他爸，要不是他爸说了跟他一起回去，他早就先溜了，而不是在这里等着挨骂。

    罗文龙拉开车门，看见儿子朝自己露出讨好的笑容，顿时气不打一处出：给我出来！

    罗子钊乖乖地下了车，低头站在老爸面前。罗文龙看着比自己还高的儿子，都需要仰头看他了，他叉着腰：你看你多大个人了，长得比你老子还高，能不能做点像样的事呢？你看看你同桌，人家没爹没妈，连生活费都要自己挣，还要养活弟弟妹妹，成绩还是全年级第一。你再看看你，吃的穿的用的全都是最好的，成绩倒数第一，你跟他同桌，就不觉得羞愧吗？你怎么就没学人家一丁点儿呢？

    罗子钊听着老爸的语气，可比他预期中的好多了，他赶紧乖乖认错：爸，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会好好学习的。

    罗文龙吹胡子瞪眼：你别光说不练假把式。我今天把话撂这儿了，你要是下个月成绩还没进步，你就搬回学校宿舍，要不就让你妈过来守着你陪读，你一个人在外面住着简直是无法无天了，肯定天天晚上不睡觉打游戏。

    罗子钊忙否认：没有，我没有不睡觉打游戏。只是会打到半夜而已。

    罗文龙看着儿子，满脸的不信任：要求我已经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知道了。罗子钊答应下来，他爸只让他有进步，没说让他进步多少，只要是前进一名应该都可以吧，那下个月稍微用点功就好了。

    等罗子钊回家看到班上的成绩单时，觉得眼前一黑，他似乎忘记了他们班是重点高中的重点班，他最后一名，总分将将150，而倒数第二名的人分数比他高了一倍。一个月时间让他提高一个名次，还不如杀了他呢。他小声地跟他爸讨价还价：爸，我下次只要总成绩比这次考得好就行了，对吧？

    罗文龙头也不抬：名次起码要有进步。

    罗子钊顿时不干了：你这要求也太苛刻了！你把我放到普通班去，我绝对能保证名次进步，但是我现在是在重点班，我们班的同学哪个基础都比我好，我一个月时间怎么可能比人家考得高？

    罗文龙说：那到时候就让你妈去陪读，我给你请家教，守着你学。

    我不读了！罗子钊发脾气了，你以为逼着我学就能学得进去？我根本就不喜欢读书！

    那行！你就别读了，在家混吃等死吧。反正也不多你一张嘴！但是你别想从家里拿一分钱，蔡美玉你要是给他钱，我就跟你离婚！爸妈你们也不许给他钱花！罗文龙撂下这句狠话，拉上门出去了。

    蔡美玉张了张嘴，想挽留丈夫，却什么也没来得及说，她看着满脸怒气的儿子，赶紧上来安抚：阿钊，你别跟你爸吵架，好好说不行吗？

    我没想跟他吵，他明知道我办不到，却要强人所难，这就是故意为难我！罗子钊气呼呼地说。

    奶奶过来安慰罗子钊：乖孙，不要气，奶奶给你煲了糖水，来喝糖水。

    蔡美玉劝儿子：你没试过，怎么知道你做不到？你小时候读书成绩还是不错的。多花点时间，总会有进步的。

    关键是他给我时间了吗？他让我一个月就要比现在多考一倍的分数，他自己怎么不去考！奶奶说了，当年他读书考试吃鸭蛋，他自己学不会，就逼着我去学吗？罗子钊气得满脸通红，不忘揭他老子的短。

    蔡美玉哭笑不得，说：他是让你进步，没说让你非要考那么多分啊。妈妈跟你保证，只要你进步了，我就不去陪读，你也不用回学校宿舍住。这事交给我了，我来跟你爸说。消消气，去喝糖水，我去找你爸。

    因为家长会，整个国庆假期罗子钊都被勒令在家里学习，不许上街，不许跟朋友出去玩，甚至连手机都被没收了，这对一个学渣来说无疑是最痛苦的惩罚。

    尤其周围的人还在刺激他，他哥带着女朋友去日本旅游了，他姐和同学相约去成都旅游了，每天都在朋友圈晒美食美景，每个人都过得那么滋润，只有他过着地狱般的生活，这让他的郁闷情绪快没顶了。

    一个学渣，就算成天对着课本和作业也是无能为力的。罗子钊镇日无聊透顶，把二哈小二折腾得都不敢往他跟前凑。只有表姐蔡佳希主动过来陪了他一天。罗子钊从来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渴望假期结束，去了学校，至少他人身是自由的。

    假期最后一天，罗子钊终于争取到了提前返校，他是这么跟他爸说的：我有好多题不会做，要去问康家胤。

    他爸听说要去跟康家胤请教题目，果然不再阻拦：那你去吧，不要跟我耍滑头，偷溜出去玩，回头我要跟小康确认。

    罗子钊苦笑，他一张试卷都没做完，抄作业都来不及，哪有时间出去玩。出发之前，他给康家胤打了电话，康家胤说：你过来吧，我正好在家。

    罗子钊有些意外，他以为像康家胤这样的赚钱狂人，假期应该在外面打工赚钱。

    罗文龙将罗子钊送到出租屋，还要亲自押送他到康家胤那儿去，罗子钊不得已，只好给康家胤打电话说要去他家做作业。康家胤有些意外：来我家？我拿给你不就行了。

    罗子钊走到阳台上，压低了声音说：不行，我爸要看着我去你家，给他知道我抄你的作业，我就死定了。你家是不是不方便？

    也没有不方便，就是吵了点，你过来吧，我去门口接你。康家胤在那头答应下来。

    罗子钊背上书包：好了，爸，我跟康家胤说好了，现在去他家。

    罗文龙说：就这么过去？

    罗子钊看着自己的书包：还要带什么？

    他家有弟弟妹妹，你带点零食过去啊。罗文龙一直记得康家胤家里的情况，心里一直都比较同情三兄妹。

    罗子钊哦了一声：那我带点吧。他将从家里带回来的牛奶、零食和水果全都提上了。

    罗文龙见状也没说什么，伸手去帮儿子提东西。

    所以康家胤见到罗家父子的时候，就看见他们大包小包的，好像是走亲戚似的。罗文龙笑着说：小康啊，我们阿钊给你添麻烦了。

    康家胤笑笑：没有，叔叔，一起学习嘛。

    罗文龙将手里的牛奶交给罗子钊：那我就不去了，你好好向小康请教。记得我跟你说的，自己要努力一点。

    罗子钊哦了一声：知道了。你开车小心点。

    罗文龙上车走了，罗子钊对康家胤说：帮个忙啊。

    康家胤低头看着罗子钊手里的东西：你东西怎么不先拿回家？

    给你弟弟妹妹的，我爸让带的。罗子钊说。

    康家胤去接水果和牛奶，罗子钊只将水果袋子给了他，这袋子水果是蔡美玉让他带的，草莓、山竹、樱桃、提子、苹果都有，蔡美玉热衷养生和营养搭配，坚持每天至少要三种水果，康家胤提着沉甸甸的袋子，说：这也太多了。

    罗子钊说：我不太爱吃水果，我妈让带的。

    他跟着康家胤往里走，富丽小区是2000年左后修建的楼盘，规划算是比较合理的，里面绿化做得很不错。康家胤的家比较靠里，他家位于10楼，坐北向南，位置非常好。

    康家胤开门的时候，里面的情形有些超出罗子钊的意料。房间打扫得非常干净，家具很旧，沙发掉色严重，甚至还有些破损，让罗子钊感到的惊奇的是，房子里人很多，除了康家胤的弟弟妹妹，还有三四个的孩子，大的不过八九岁，小的只有五六岁。

    大家都坐在地板上，围着茶几正在写字，看见康家胤进来，几个孩子笑着叫起来：大哥哥回来了！

    一个五六岁的女孩说：还有一个哥哥。

    罗子钊走进屋，将东西放在地上，抬手跟大家打招呼：嗨！你们好啊。说着以询问的目光看向康家胤，康家胤并未解释。

    康家慧站起来：哥，你同学来我们家玩？

    康家胤说：来写作业的。这是他拿来的水果，你洗一点拿给大家吃。外面人多，很吵，你来我房间吧。

    罗子钊知道是跟自己说话，点点头：行！用换鞋吗？他看见大家都穿着拖鞋。

    康家胤看了一下，弯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新拖鞋，放在地上。罗子钊换上鞋子，走到茶几边，看着一群孩子都在写字画画，他拍了拍康家骅的肩，指着门口的牛奶和零食对他说：这些也是给你们带的，拿去吃吧。

    康家骅吃惊地看着他：谢谢哥哥！

    罗子钊跟着康家胤进了右边的房间，还来不及看清屋子里的摆设，就发现里面还有人在，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正从书桌旁抬起头来，他推了推眼镜：胤哥，又有学生？

    罗子钊听了这话还没反应过来，康家胤就说了：不是，我同学。来写作业的。他将自己的试卷翻出来，放到罗子钊面前：都在这里了，你拿去看吧。这是阿骅的桌子，有点矮，你将就用吧。

    罗子钊在眼镜的行注目礼下，接过试卷，开始抄作业。他在这边抄作业，康家胤则在给眼镜讲题，听起来是初中数学，罗子钊扭头去偷看，心想：康家胤这是在给人当家教？

    他一边抄作业，一边打量这个房间，这应该不是主卧室，因为面积不算大，连着阳台的墙被打掉了，所以房间里能摆下一张木质双层床和一个衣柜之外，还能放下两张书桌。墙壁上贴着周杰伦的海报，褪色得有点厉害。屋子里没有空调，只有一个落地风扇在呼呼地吹着。

    他坐的这张桌子是一个简易儿童电脑桌，没有电脑，桌角整齐地码放着《三国演义》、《骆驼祥子》和《伊索寓言》，书脊处全都贴着市图书馆的标签，是借来的书，此外唯一可以看得出跟玩具相关的是一个哆啦A梦笔袋。

    罗子钊一边走神，一边漫不经心地抄作业，康家胤带着磁性的低沉嗓音传过来，居然有点催眠的效果，不知道过了多久，罗子钊被推了一把，脚猛地一抖，有种踩空的感觉，他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惊慌得问：啊，怎么了？

    康家胤看着眼睛还没聚焦的罗子钊，迷糊状态的他显得有点可爱，忍不住笑：我服了，你抄个作业都能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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