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归雁从来是喜怒不形于色,鲜有表情。他一定也知道朱雀此时想的是什么。
扮作朱雀的林归雁轻飘飘地略过了穆辞,将视线放在那架华美奢侈的马车上。
穆辞知道,那里头坐着的是朱雀的未婚妻。
白虎一族自愿臣服朱雀,特意送了女人来和亲。
这一切都是在朱雀的默许之下。
凝霜几乎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他见朱雀的宫殿里的下人们忙上忙下,布置喜烛,大红色轻纱幔帐挂满床头,他还不知要发生什么事。
他去问朱雀。
朱雀淡淡地:听说,你又白拿了商贩的东西。
凝霜道:怎么叫又......不是,我没想白拿,但我钱袋里没有钱。我想回去取钱给他,是他不要的。
你现在身份特殊,平日里是不是也该注意些行为举止。
凝霜不明所以:啊?
不知这是凝霜原本的记忆,还是穆辞作为一个扮演者有些个人情绪。穆辞再次看向林归雁,只觉得朱雀这个角色,令他有些陌生了。
好像之前在台上与他跳舞,在台下畅饮,二人并肩作战,最艰苦时共睡一张草席时的记忆都是假的。不曾发生过。
穆辞的手脚变得冰凉。
他想到,朱雀是神裔,可骨子里的兽性不曾改变。他对权势的渴望远远胜于情爱,这是他与凝霜最不相同的地方。
凝霜沉默了一会儿,顾左右而言他,仿佛刚才的疏离感并不存在似的:最近是不是时兴大红色,我见你的宫人将你屋子打扮得红彤彤的,看起来心情很好。
此时换作朱雀沉默了。
片刻后,他道:我要成婚了。
晴天霹雳。
穆辞几乎被凝霜的记忆震得站不住脚。
他茫然道:成婚?
是他想的那个成婚吗?
朱雀确认:与白虎。
白......白虎?他们此次来的目的是和亲?
穆辞不得不佩服凝霜的定力,他听了这消息还能装作镇定地问那商队的事,换作是他,要是林归雁突然有一天说他要给自己找个师娘,他还不得......
还不得......
还不得如何呢?
穆辞反而怔住了,如果林归雁成婚了,他纵然心里翻江倒海,可行动上又能如何呢?
不过此书到结局林归雁都独善其身,别说成婚了,连暧昧都不曾有。
朱雀终于将事情全头全尾地告知凝霜:白虎有意与我联姻,我思量之下认为此举并无不妥,便应了他。
穆辞被凝霜的情绪波动折磨得头疼不已,只得硬着头皮强撑道:此事有待商酌,白虎的实力不弱,没理由一定要与朱雀城联手,其中恐怕有诈。
朱雀道:何诈?
或许想窃取朱雀城的情报,或许......
凝霜有大段大段的话想说,可他此时心绪不稳,脑海一片空白,自己都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他那些话在旁人听了当真是颠三倒四,像梦话似的。可凝霜自己知道,这件事确实有蹊跷,朱雀不该轻易答应才是。
可这样的表现在朱雀听来,就别有用意了。
他作为一个权力至上的君主,很难相信世间真的存在凝霜这般只为一己私情甘愿鞠躬尽瘁的人。
他更加确信凝霜是认为自己的权势受到威胁,所以乱了阵脚。
白虎与朱雀联手,任凭他凝霜有滔天的本事,也再掀不起波澜来。
不是的,穆辞叹气道,不是这样的。
朱雀自然知道白虎不会无故示弱,他不过是将计就计。
没想到真的钓出了他自以为的,凝霜的真实心意。
凝霜还在语无伦次,与朱雀道不要成婚。
朱雀听了半晌,终于出言打断:凝霜。
凝霜不再出声,怔怔地看着朱雀。
朱雀城的城主是谁?
你。
对,是我。
朱雀意在敲打凝霜,叫他认清君臣有别。
此时,凝霜该是人不人鬼不鬼地从这里离开,脚下每一步都似踩在棉花上,不知何时就会踏空,堕入深渊。
可穆辞不知哪里来的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他脱口而出:那我呢?
说罢,他懊恼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朱雀的记忆中是没有这段的,凝霜也确实没说过这句话。这纯粹是穆辞给自己加戏了。
林归雁听闻亦是微怔,不知作何反应。
穆辞懊恼,又要重启幻境了。
可二人对视良久,幻境仍未有要塌的迹象。
穆辞抓紧机会,赶忙遵循朱雀的记忆,转身踏出了大殿。
幻境未塌的原因很清楚了。
什么有诈有蹊跷,那都是凝霜的保护色罢了,当年他得知朱雀要成婚,确实是想替自己问一句:那我呢?
时过境迁,这句话终究是透过穆辞的身体问了出来。
☆、炮灰杀青了
最终,穆辞扮演着凝霜的角色,眼睁睁地看着朱雀与他人成婚。
婚礼当日,凝霜喝得酩酊大醉,醉得狠了便在街边呕吐,吐到腹中空空无物,只剩干呕。
而此时,朱雀正淡然地掀开新娘的盖头,面色无悲无喜,彷佛成婚的人不是他一样。
此事自然引起了不小的风波,人人皆知凝霜对朱雀的心意,朱雀此举不可谓不寒人心。可不这样做,又能如何呢?
总不能迎娶了凝霜进后院吧!
幻境中路人的音容相貌徒然变得十分真切,大概这一段记忆是凝霜终身不能忘的。酗酒后的凝霜脚下虚浮,头重脚轻,走起路来踉踉跄跄,像是随时要摔倒的样子。可全城人都在庆朱雀白虎喜结连理,又有谁真的在意大街上的失意人。
穆辞听见耳畔嘈杂的声音。
至今也未能目睹那新娘子的真容,叫人好生好奇。
凝霜心道,想必是花容月貌,落雁沉鱼,与朱雀天上一对地上一双,最是登对。
还有人说:嗨,殿下的王妃能是轻易叫我们这些平民得见的,人家可尊贵着,白虎那可是神兽。
白虎才配得上朱雀,他凝霜出身蛮荒异族,入不得朱雀的眼也是应该。
有的人不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就是可惜了血战神,此时该是失魂落魄了。
好一个失魂落魄。
他凝霜天生奇才,年纪轻轻坐稳族长之位,后跟随朱雀征战多年,刀下亡魂不计其数,寻常人谁听了血战□□号不抖上几抖。此时竟被一介凡人以怜悯的口吻评价为失魂落魄四个字。
他不由得哈哈大笑,笑得街上路人胆战心惊,却无一人敢上前。
在酒的催动下,凝霜愤然拔刀,竟冲动地闯入了朱雀的寝殿。
他修为不在朱雀之下,宫人哪里拦得住他。
穆辞尴尬地摸摸鼻子,凝霜喝断了片,可他还是清醒的。即使知道幻境中皆是假的,他不过是要将当日的记忆还原一遍,可依旧挡不住面色发烫。
在人家大婚之日大闹洞房,还是真正意义上的大闹,未免有点......咳。
凝霜贸然闯入其中,穆辞的视线又重新变得模糊,除林归雁外再看不清周围的景象。想必凝霜当时心智打乱,眼里除了朱雀再看不见其他。
林归雁的语调十分平静,这到与他本人的性子无关,记忆中的朱雀便是这样冷淡,与凝霜的孟浪之举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待如何?朱雀道。
我......
凝霜的酒醒了大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悔不已。
可他又不甘心,固执地问朱雀为何负他。
朱雀反问:我负你?
太可怕了。
凝霜动摇得厉害,穆辞险些承受不住,他心中萌生出一道不大敢确定的想法,他恐怕是被凝霜的执念所影响了。
他竟有些分不清现实与幻境,分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朱雀还是林归雁。
不能全怪凝霜,也不能怪他往日不肯勤加修炼,举一个不恰当的例子,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本人的心绪如此不稳定,自然是有心魔,才会被凝霜的执念趁虚而入。
凝霜当局者迷,穆辞却清楚,梗在凝霜与朱雀之间的无外乎权势二字。朱雀这般野心怎会容许身边有一把如此锐利的双刃剑,他对凝霜不得不提防,即便没有白虎,他与凝霜也不会修成正果。
猜忌,多疑。
穆辞心中颤动,未来的他与林归雁的矛盾不正是在于此。
原文中的穆辞反水,反咬林归雁一口,最后落了个一剑穿心的结局。
如今穆辞全无背叛之心,他愿随林归雁永居鹿鸣林。可只是他一人的不背叛便可万事大吉?
怕是没有这样简单。
凝霜对朱雀并无一丝反心,朱雀依然防人如防贼。若是寻常的君臣也就罢了,凝霜随他出生入死,二人亦曾交心,最后还不是落得如今的境地。
林归雁的未来会遭遇许多不必要的针对,除去穆辞外,他还遭遇过其他的出卖与背叛。穆辞心知许多世家对鹿鸣林虎视眈眈,既不能拉为盟友便想方设法地要毁去。在林归雁决心提剑出林扫清前路障碍以前,他所处的位置,草木皆兵。
林归雁并非真的无欲无求,他亦有自己的想法,断不会任凭他人惦记。
林归雁会始终相信自己,一个异姓门徒,对他的心意吗?
穆辞又想起木萧那几句阴阳怪气的言论,意有所指,却又不挑明,分明是想勾穆辞去盘问一番。想想木萧往后所做的种种,那些话一定存了挑拨之心。
这种事想必不会少。
林归雁不曾婚娶,膝下无子,常伴左右的除了从小服侍的管家侍女,唯有穆辞这么一个外姓徒弟。若想击垮林归雁,定是不少人会如同木萧一般挑他下手。
林归雁会不会相信他,不曾听信他人的挑拨,不曾对他有二心。
林归雁会不会像朱雀一般,对他猜忌,对他疑心。
林归雁不知穆辞心中所想,只尽心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我何曾对你许下过承诺,何来负你一说。
凝霜哑口无言,穆辞亦无言相对。
我是朱雀城之主,我婚丧嫁娶全凭我一人定夺,将军这样对我兴师问罪,可否有僭越之嫌。
早先我就与将军说过,这朱雀城,我为君,他人为臣。君为臣纲,这是中原的规矩。将军跟随我多年,竟还不懂。
一旦君主认定了臣子有异心,臣子又该如何自证清白。
可惜凝霜还不懂,他只当朱雀看不起自己出身,看不起自己不懂中原文化,所以不再喜爱他,才去迎娶他人。
啊,多么熟悉的剧情。
曾经追过两部后宫XX传的穆辞脑海里浮现一句句熟悉的台词。
凝霜劳苦功高在朱雀心中已是原罪,朱雀又怎会再将情爱二字交予他身上。
可惜凝霜至死未懂。
一些不大重要的回忆如同过眼云烟般被匆匆略过,穆辞可要多谢凝霜这自带快进的功能,他可当真受不了来自林归雁的疏离的眼神。
他总是忍不住去想,他到底会不会有被林归雁冷眼相待的那一天。
若那一天当真来了,他又该如何自处?
讲道理,他是没有如凝霜这样自证的魄力的。
直白如凝霜,他是如何向朱雀一表忠心的?
很快,记忆来到了二人爆发冲突的那一日,自这件事后,朱雀与凝霜的关系急转直下。
原因在于朱雀的正妻。
朱雀城日益强盛,偶然有外敌来犯。
以往都是由凝霜带兵平息战乱,而朱雀对凝霜疑心已起,对他的兵权亦逐步缩紧。
这一次的御敌,不由凝霜带兵,而是由朱雀亲自带队。
他下令,命凝霜在宫中等待。
凝霜面色铁青。
这二人颇有意思,分明都闹到如此地步,仍然在鸡同鸭讲。朱雀防的是凝霜一身通天的修为,凝霜恨的是自己一腔错付的热血。
凝霜直至身死也不知道,朱雀不信他。
敌人当前,凝霜始终不能忍受自己在宫中悠闲,他还是偷偷地走出城去迎敌。
多亏他此番来了,朱雀竟遭人暗算。凝霜二话未说,提刀而上,替朱雀解了围,并反败为胜。
他凝霜一生成在痴情,败在痴情。痴情二字催生出他在战场上滔天的本事,亦令他此生再无所作为。
朱雀盯着他的目光寒而冷:你来做什么?
凝霜被他看的头皮发麻:我......来救你。
我需你救?
凝霜噎住。
你罔视圣令,可还把我这个城主放在眼里?
......
我知他有诈,故意将计就计,我留你在宫中,是以防万一,你这样擅自行动,可考虑过后果?
凝霜的脑子嗡地一声。
他快马加鞭回到宫殿,见到的却是朱雀正妻的尸体。
朱雀站在他身后,表情阴冷。
凝霜慌了,他是真的慌了,穆辞可以清楚地感知到凝霜当时的心悸。
他的失职使王妃遇难。
后来便是穆辞在青楼中见到的,朱雀饮酒,凝霜去劝,却被遭遇一番反讽。
凝霜对朱雀十分愧疚,令他更加坐立难安的,是白虎听闻王妃身死后,起兵发难。
朱雀更加疑心,他怀疑此事是凝霜与白虎暗中勾结,故意害死王妃,引起战事,要颠覆他的城主之位。
朱雀更加打压凝霜,而凝霜心中有愧,始终受着,直至他身死前两日,已经再不复往日血战神的骄傲自豪,而是形容枯槁,已是油尽灯枯之相。
穆辞猛地意识道,朱雀是否对凝霜下了毒。
凝霜躲在屋子里,用自己的心头血修复着一个玉簪。
此玉簪是王妃生前喜爱之物,在某日凝霜与朱雀的争执中被打碎在地。
凝霜说自己不是故意,却只能瞧见朱雀寒冷如冰的脸。
凝霜想向朱雀道歉,于是日日用自己的心头血养玉,竭尽心力去修复这根玉簪。
还剩一块碎玉不曾修复,门外却再次传来外敌的挑衅之声。
声势浩大,想必是有备而来。
朱雀此时不在城中,而凝霜被剥了兵权,朱雀下令全城将士不得听命于凝霜差遣。
前几日朱雀匆匆张张地离城,只是二人关系破裂,他不愿与凝霜多讲一句话,凝霜亦不自讨没趣,不曾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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