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林归雁转了过来:怎么了。
穆辞木着脸,毫无感情道:地上好冷,好硬,我好疼,好害怕。
说完,偷瞄一眼林归雁。
林归雁:......
啊!真的好痛。需要躺在腿上才能好。
穆辞继续捧读。
林归雁任命地坐下去,把腿垫在穆辞的身下。
你的腿真的没事吗?
真没事。你快让朱雀帮咱们一把。总不能一直在这埋着。
林归雁闭上眼,静静感知片刻。
他去城门外了。
他去哪里做什么?
去找那把横刀。
穆辞思索片刻:第一次震动时,他只碰触了那把刀,就瞬间平息下来了。你的意思是他只要再把把横刀摸上一次,说不定幻境就会重启,是这个意思吗?
林归雁微微颔首,点了点头:我是这样想。
幻境来源于刚才那少年的记忆,朱雀贸然行动,使他的记忆产生错乱,所以城池才会崩塌。当今之计,最好的办法便是重启幻境。说到此处,他的目光忽然黯了黯。
怎么了。
我在想,他可以先将你救出去再去城外的。但他没有。
这不是很正常嘛,你看他那个魔怔的样子,什么事儿能指望得上他。
林归雁的情绪依旧不佳,穆辞故作轻松:我真没事,等下幻境重启了,我们不就都出去了吗。
你伤得太重了。
这点伤算什么,我这又不是第一遭飞来横祸了,经验多着呢。
林归雁睁眼,追问:不是第一遭?
穆辞意识道自己说错,于是胡乱搪塞:第一遭,第一遭,第一遭就是,有一个大魔头从天而降,然后我被强制收徒。
林归雁平静下来:原来如此。
左等右盼,城门外的老兄终于将幻境重启,穆辞腿上一轻,只见所有的废墟瓦砾都自发地重新组建。穆辞第一反应就是蹬了蹬自己的腿,确保它还能听自己使唤后,才松了一口气。
幻境中的一切又恢复如初,林归雁搀扶着穆辞站起,二人一齐看向门口,果然,不久后有一少年面带忧愁地再次闯进这家青楼。
一切都宛如倒带重播一般,这一次,朱雀没有贸然出手,只是在穆辞身边停住了脚,眼神死死地黏在了那名少年的身上。
林归雁不动声色,将穆辞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
穆辞的腿虽出了血,但伤的不重,起码行动尚能自如。比起自己的腿,他更好奇朱雀与那少年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少年依旧向角落里的朱雀走去。
他的身体微微发抖,不知是愤怒还是悲伤,腰间别着的横刀随着颤动的幅度撞击木桌,发出细微的沉闷声。
你......你来这里,喝酒。
少年一开口便是难以自持的哭腔。
金朱雀听闻此言,抬眼与之对视,态度极是冷淡。
找我有什么事。
别这样,城里,还有许多政务要忙。你不该来这里。
你是想说,城主没有借酒浇愁的资格。
不是......
那你去做。
金朱雀扯下腰上一块令牌,用近乎粗暴的动作将其摔入少年的脚边。
你去吧,这不是你最想要的吗?
少年弯下腰,伸出手,拾起令牌。
想必他是十分难过的,穆辞心道。
连哭都哭不出的难过,无助,又绝望。
他只会笨拙地将令牌还给金朱雀,并重复着:回去吧。
金朱雀冷眼瞧着他,不为所动。
看到这里,穆辞忍不住想采访现在的朱雀,重温此景,心情如何?
表情已经说明一切,现实中的黑朱雀几乎要疯了,他颤抖得只比那少年更厉害,几次三番想去打断二人的对话,又拼命遏制住,这种感受好不痛苦。
穆辞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他用一种自认为委婉的说法向朱雀问:他是不是哪里得罪过你?
咣当一声,穆辞又将注意力放在少年身上,只见金朱雀推了面前的酒盅,大步流星地离开,再不看那少年一眼。
少年追出门,而金朱雀已经消失在茫茫人群里。
穆辞的表情宛如看了一场八点档电视剧,他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作何评价,索性作罢。
三人各自沉默,正要随着少年的落寞背影一齐离开,还不等踏出门槛,周围的场景猛然一变。
穆辞眼前一闪,当他的视线重新清晰起来时,却发现方才明明已经离开了的少年重新出现在了这间青楼里。
林归雁扫视四周,发觉有几处桌椅摆放于方才并不一样。
穆辞道:这是另一段记忆?
少年依旧是那番热辣打扮,只是这一次,他并非是来寻人。他站在正中间的高台上,笑得明媚耀眼,与方才的记忆判若两人。
毫无防备地,高台上的一扇屏风后响起几道鼓声。
鼓声十分俏皮,与台上的少年倒是相符。
鼓声响起不久,悠扬的琴笛巧妙融入,合成一首悦耳的曲子。
少年挥臂,应声而舞。
穆辞一把捂住嘴,差点叫出声来。
原因无他,这人跳得未免也太好,他连他的佩刀都没摘,很难想象这样身姿柔软的人持刀作战时会是什么模样。
有的人在人前舞得千娇百媚,可他的生魂连林归雁都伤不得。
果然人不可貌相。
穆辞注意到,这少年跳得十分认真,而目光却只聚集在一处。
他顺着这视线看去,果然看见了金朱雀的身影。
穆辞心道,原来你还是此地的常客!
但这段记忆中的金朱雀,面容是十分柔和的,他亦回望着少年,时不时嘴角还会勾起浅笑。
穆辞后知后觉,原来这二人之间,也曾有过温柔。
这期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炮灰要和男主搭戏了
穆辞盯着幻境来回变幻,上演的记忆东一榔头西一扫帚,金朱雀和那美貌少年就像是两个精分似的,一会儿聚在一起饮酒赏月,一会儿面对着面却貌合神离,他都快看糊涂了。
林归雁猜测道:许是时间过于久远的缘故,魂灵的记忆模糊了,只记得零星的碎片,却不能将它们完整地拼凑在一起。
穆辞啊了一声,记忆能破损到这种程度,你也出了车祸被撞坏了脑子?
林归雁似乎看得出穆辞在想什么,补充解释道:朱雀是上古神兽,这是朱雀城未亡时发生的事,至今已有数千年,乃至更多。
原来如此,穆辞了然。不过这几千年一来朱雀一直都这么神不神魔不魔地发疯找人?他太难了。
穆辞收起圣母心,问:这记忆七零八碎,毫无逻辑可言,若是贸然干扰幻境又要崩塌,那要如何找到线索?
林归雁从未遇过这种情况,并不好轻易下论断,只好先行与穆辞离开,在四周找找其他的蛛丝马迹。
朱雀的心态正处在发狂的边缘反复横跳,穆辞果断选择不去招惹他,毕竟精神病杀人不犯法。
穆辞走在街上,再也无心欣赏城内奇异精致的美景,他的腿伤禁不起折腾,但他又不想再给林归雁添麻烦,于是隐忍不提,随口说些其他的,企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来缓解疼痛:林归雁,你说这个魂连记忆都捋不清了,还反复想着这些事做什么?
问罢,又自问自答道:难道正是它想把记忆拼凑起来,所以才一直上演这些画面?
林归雁顿了顿,停下脚步。
确有可能。
那它也太坏了吧,自己想不通就自己去想好了,把我们拉进来做什么。我们还能帮它不成?
帮得不对了还要重启幻境,穆辞抽了抽嘴角,连个存档功能都没有。
也不知试灵大会的其他选手如今身在何处。
他们的长辈还在结界外心急如焚地等着,那可都是自己家的孩子,怎能不担忧。
说曹操,曹操到。
又行了几步,穆辞饿得饥肠辘辘,却不敢吃幻境内的东西,这点常识他还是懂的。
然后他便看见城中央有一颗参天大树,树干极其粗壮,枝叶繁茂,煞是壮观。
更壮观的是树下,竟层层捆绑着打扮各异的少男少女,每个人都面露焦急,却又不得动。
穆辞大吃一惊,还以为自己被饿花了眼,要不是唐婉宜大声叫他,他还以为这是幻觉。
纵然是林归雁,看见此情此景也不由得愣怔片刻。穆辞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想帮唐婉宜解了绳索,可绳索坚硬如铁,任凭他拉扯也纹丝不动。
唐婉宜急道:原来穆公子无碍,我醒来看见穆公子不在,还以为你出了意外。
穆辞一面想着怎么把这绳索给解开,一面答道:我无事,林归雁来帮我了。
唐婉宜愕然:林归雁?
周围众人听见林归雁三字也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穆辞回头,大声喊道:林归雁!来帮我一下!
众人的眼光又极其一致地顺着穆辞的视线看去。
一个面冷如冰的白衣男子款款而来,他身形修长,瘦而不弱,神情十分冷淡,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质。
在朱雀城内耀眼的阳光下,林归雁的出场显得更为夺目了。
穆辞再次感叹,不愧是男主!气场这块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忽然想瞧瞧那个口口声声说对鹿鸣林看不上眼的贾小公子此时作何感想,忍不住往他脸上看去。没想到那贾公子也在看着他,二人尴尬对视了一秒,各自移开了视线,穆辞是尬的,对方是气的。
穆辞反省了一下自己,他发觉他像是一个兴高采烈地跟同学们炫耀我爸来接我了的小学生。作为一个心智成熟的人,这样的行为实在是过于幼稚了。
反省后,他又为自己开脱:小时候没享受过的待遇,长大了补偿自己,怎么了?
于是心安理得,又叫了一声:林归雁!搞快点!
贾公子用鼻腔发出哼的一声。
林归雁在树下停了脚步,将手指搭在绳索上面,不久后,又收回了手,没有将它解开的意思。
被缚住的少年中有心直口快的,当即大骂林归雁见死不救。
穆辞不耐烦道:不明真相前能少说两句吗,再说你现在不是好好活着?还有这么大力气骂街,哪里像是要死了?
林归雁道:我解不开。
为何?
此索为地下魂灵所化。我伤不到它。
穆辞十分无语,地下这位老哥的精力当真如此充沛,构建这样大的幻境还有余力变成绳子绑人,绝了。
贾公子再一次用鼻腔发出不屑的动静:不过如此。
穆辞可以确定了,这个人根本就是在针对林归雁。
这难道不是越级碰瓷吗?连正式出场都没有过的炮灰,不自量力去针对男主,穆辞暗想,你在原文中连出场机会都没有的原因找到了。
林归雁自然不会去理会贾公子的态度,他又放下手,淡淡道:等朱雀来吧,或许他有办法。
林归雁说对了,朱雀不但有办法,他的办法还十分简单。
他只触碰了那绳索,绳索便脱落了。
目瞪口呆的众人:
其间的关窍不难想通,但凡长了眼睛就能看出地下的魂灵与朱雀的关系非同一般,这座幻境虽由它创造,亦听从朱雀的差遣。他若想放人,绳索便会为他所用,果断地松开。
折腾一通下来,疲乏劳累的绝不止穆辞一个,不少人都怨声载道,还有的人泪眼婆娑,谁都笑不出来。
穆辞一条腿泛着疼,索性席地而坐,好腿盘着,坏腿支棱着,脑子里乱作一团,毫无头绪。
哎!他突然一拍大腿,将周围人都吓了一跳。
我可真是饿傻了,连这事都没想到!
别人都以为他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没想到这人手上一甩,荧光乍现,穆辞从里头拿了一包点心出来。
林归雁,这是你之前给我带的零食,我居然现在才想起来,你要不要吃?
说话间,他已经往嘴里塞了一块。
林归雁早就辟过谷了:你吃就好。
这些点心原本也只是林归雁给穆辞带着充当零嘴的,并没有多少。穆辞只能分给了几个年岁小的,以及唐婉宜等女修。
至于其余的同龄男修,穆辞又拿出一个精致的小壶,给他们分了些鹿奶。
有人道:你出来试灵大会这一趟,怎么还带这些东西。
穆辞张口就来:自然是我师父对我牵肠挂肚,舍不得他爱徒吃一点苦。
林归雁没反驳。
众人又一次集体鸦雀无声。
勉强填了肚子后,林归雁将自己的想法告知穆辞。
首先,地下的魂灵无害人之意。
其次,它并非强得离谱。
根据之前的经历推测,地下魂灵将少年少女们困住的原因,大概是它的记忆中没有他们,而他们的出现对于本就记忆混乱的魂灵来说并非是极大的刺激,所以没有引起幻境的瘫痪。但魂灵的自保意识无疑是极强的,所以它将这些孩子们束缚住,却没有将他们尽数斩杀。
而林归雁与穆辞并没有被束缚,其原因恐怕是它的灵力并非逆天,林归雁虽伤不到它,但它亦伤不到林归雁。穆辞为林归雁所护,它也伤不了。
如此看来,这魂灵镇在此处,是守卫多于攻击的。它守在这里太久了,连记忆都出了问题。它只好一遍又一遍地回想往事,剪不断理还乱,过往曾经重复上演,却总是不得解脱。
林归雁猜测,这座城就是由混乱的记忆所构建的,或许,只要帮助它理清记忆,幻境自然就破了也说不定。
至于如何理清他人的记忆。
穆辞意会,看向朱雀。
魂灵的每一段记忆都与朱雀息息相关,朱雀对于它来说无疑是刻入骨子里的重要人物。只要朱雀将那些回忆按照顺序串联,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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