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第42章 用兵
天子三日不朝, 到了第四天, 众位朝臣又集中在武英殿里,讨论对北项用兵的问题。
谁知道还没开始说正事,礼科都给事中宋闻上奏:阁臣张洮昨夜在安康会馆招待学生旧部, 席间口出妄言, 对皇帝不敬, 请皇上治他的罪。
朱凌锶满脑子问号,心想我这就三天不出门, 又怎么了?
谢靖表情依旧沉稳, 但是微蹙的眉心,可以看出他并不平静。
张洮昨天在安康会馆和旧识喝上兴头,谈论起了朝政,说到李显达游说皇帝对北项用兵, 众人皆言这是李显达想从户部掏银子呢。
又说这般拙劣的谎话,皇帝怎么也能相信, 区区北项, 拿得出手的也只有几匹马, 粮食都不够吃, 还能和后明打仗,真是笑话。
便有人说, 皇帝性情优柔, 身体文弱,恐怕难以威风,便要在打仗一事上扳回些面子。
张洮听了, 哈哈大笑,依老夫看,皇上也未必有这种心思。他被人一嚷,就吓得聋了,哪儿会非想着要打仗。他边说边笑,甚至说出隆嘉可不就是聋子么这样的不敬之语。
众人一听这朝中密辛,虽心中觉张洮对皇帝也太不尊重了些,可在座都是他学生旧部,只得跟着哈哈笑了几声。
安康会馆也不是什么私密的所在,他们说的话,被人记下来,立时传到言官那里,宋闻不过是第一个启奏的,他说着,又有两个言官起来附议。
张洮被人一参,情知抵赖不过去,索性伫在那里,口中说着,臣罪该万死,却是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这样一来,众人反倒不知该怎么招呼他了。
因他是阁臣,又是天官,在朝中也是数一数二的老资历,酒后失言被人参了,面子上挂不住,也不好低声下气去求皇帝,便索性做出强硬的姿态。
用兵一事,谢靖和张洮立场相同,并非他觉得北项无犯后明之意,实在是因为师出无名,贸然用兵就和提前登基一样,即便不会输很惨,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在战争中,除却实力对比,心理因素也是重要一环,为了保护国土和人民而开战,和为了统治者本身的掠夺欲*望而开战相比,就要正义得多,更别提现在这种我觉得他要打我的开战理由了。
不义之战,虽胜无功。这个道理,李显达该明白。
然而李显达也把他的理由,说得仔仔细细,最后还说,谢靖,皇上是怎样的人,你最清楚,他从十多年前,就铁了心要打这场仗。你该怎么办,难道还不明白?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却不是他一个人能左右的局面,眼看着朝中关于用兵的争执还没完,又出了张洮这档子事。
张洮那样说皇帝,叫谢靖很恼火,虽然之前皇帝一直优待此人,即便出了刘岱的事,也没有牵连到他。谢靖觉得这样处理,对局势有好处,也就默许了。
可没想到,皇帝的一再优容,却换来此人的轻视嘲讽,还偏偏拿皇帝的疾病开玩笑,恐怕他这阁老是要做到头了吧。
朱凌锶十分头疼。
言官群情激动,言之凿凿,现在他这个受害者和当事人,已经不能以朕不care就让此事轻轻揭过了,看言官们的态度,似乎是不处理张洮,就要集体罢工。
但是张洮身为主和派的头头,如果把他处理了,哪怕只是让他回家思考几天人生,对于眼下这种双方各抒己见的氛围,都会被理解成是皇帝对主和派的打压。
如果不能让双方尽情表达自己的观点,就很难达成共识,即使形成表面上的一致,心里憋着气,实际运行起来,就会降低效率。
所以张洮还动不得。
谢靖知道皇帝为难,打算由自己来奏请对张洮罚俸,这样对张洮还算体面,只是言官那里,恐怕难以善罢甘休。
皇帝忽然开口了。
张阁老,你的话,朕听到了。
此言一出,不说是朝上众人,就连张洮自己也很纳闷,除了那句罪该万死,我还说什么了?
不过其余人也以为,张洮站得最靠前,和皇帝悄悄说了什么也未可知。
张阁老说,他酒后失言,实属无心,话音刚落,言官中便有一人叫道,饮酒便可藐视皇威么?
张洮听皇帝口气,是在为自己打圆场,强撑着的尴尬一下子放松下来,又被言官那么一说,他便朗声说,尔等都听皇上的。
皇帝又接着说,众位言官之语,也不无道理,于是众人都盯着他,看他要给出个什么旨意来。
张阁老虽是无心之失,却要为满朝文武做出一个表率,日后须持身以慎,犹在言谈。
张洮一听,赶紧说遵旨,言官们却在等着皇帝的处理意见,
吏部尚书、皇极殿大大学士张洮酒后失言,特命其谨言慎行,从今日起七日,于朝中发言,不得超出三句。
限定性禁言,嘿嘿嘿。
张洮一听,觉得像是陷阱,皇上
皇帝又说,超出一句,多罚一天,阁老,您已经说了第一句。
言官们觉得,这法子真新鲜,皇帝真会玩。
虽然张洮还是不痛不痒,但是不让他说话,也能把他憋个半死。
这样挫了张洮的威风,又丝毫无碍主和派的面子,谢靖不禁又在心中点头,皇上办事,是越来越沉稳了。
处理完张洮的事,兵部尚书罗维敏启奏,称应该抓紧时间,与北项开战,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偷袭。
他心里本来一直就提防着北项,只是没人跟他通气,说这仗一定要打,李显达上来就这么说,让他措手不及。
这三天来他和李显达促膝谈心,真是相见恨晚,李显达带来的第一手资料,是罗维敏在京城里从公文上看不到的。
只是罗维敏一介书生,缺乏实战经验是最大的痛点,他虽然一腔热血,深具战略性思维,但是没正经上过战场,始终有些不自信。
好在李显达的自信比较多。
于是罗维敏决定,就按李显达说的,事不宜迟,尽早开战,兵部会全力支持李显达出兵。
张洮一听,又开始了,你说北项要攻打后明,到现在也没有真凭实据,不曾捕获一个探子,截获一封书信,说北项有这个企图啊。
谢靖闲闲地提醒,阁老,这是第二句了。
张洮差点拿手去捂住自己的嘴巴。
罗维敏便侃侃而谈,说北项这些年,入我后明者甚众,贸易额却越来越少,这其中的关节,阁老难道不明白?
他说的就是北项人借着来后明做生意的机会,从事刺探情报,走*私货物甚至偷窃抢夺等不*法行为。
有兵部尚书背景加持,再者他的讲法,又不像李显达那么咄咄逼人,便更可信了些,众人听着,觉得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一想到北项虎视眈眈,便都有些焦躁起来。
又过了四天,主战主和,渐渐人数各半了,其中主和的人里边,一部分是像谢靖一样觉得师出无名,一部分是像何烨一样,担心开战会动摇国家的财政根基。
至于原先觉得北项不会打过来的人,倒是没剩下几个。
张洮因为一天只能说三句话,每句话都要十分小心斟酌着说,不免盘算一番,常常是听人说话,就要反驳,又觉得该把这话省下来,留着下句一起驳,省着省着,却连前面说过什么,都忘了。
他为了反驳别人,又听得格外仔细,听着听着,便觉也有几分道理,当然脸上还是不会承认,只一个劲儿摇头。
第六天的廷议,兵部职方司郎中廖倸出来启奏。
职方司是拟定军事计划,进行军事统筹的部门,辛苦且责任重大,却不如武选司和武库司有油水,有本事有门路的人,一般不去那儿。
廖倸是隆嘉元年的榜眼,按说不至于,不过他离了翰林院,就去了职方司做了个六品主事。
他说,臣自隆嘉元年,皇上于殿试题中问,后明与北项一事,便日夜纠缠于心。
原来是那时候埋下的一颗种子。
廖倸说,他到了兵部,无事就整理那些不起眼的情报,其中有一条,让他很感兴趣,于是把每年的情况,都汇总起来。
北项人冬天无事可做,除了聚在一起喝酒唱歌,没有别的娱乐活动,而脱目罕那有个爱好,就是找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去山里杀狼。
起先有一年,他杀掉了三头狼,他的哥哥和兄弟,分别杀了两头,然后第二年夏末,他们发兵打败并吞并了临近的部族。
第二年又杀掉三头狼,这次他的一个儿子也杀了三头,他高兴极了。那年夏末,又吞并了另一个更大的部族。
第三年杀掉了五头,另有两位兄弟和两个儿子和他一起进山杀狼,又吞并了一个部族,还有一个部族向他归顺。
第四年有三个人都杀掉了五头狼。这回吞并的部族,长期活跃在和后明做生意的顺宁附近。最后一个部族孤木难支,便也投降了,这样,脱目罕那就统一了北项。
廖倸说,上年冬天,这五人又进山猎狼,两人猎五头,两人猎七头,众人便问,七头,可是脱目罕那?
廖倸沉声说,他猎了九头。
众人皆大惊失色。
朱凌锶知道,和他一起猎狼的四个人,便是以后分别带兵的四位将领。
张洮心说,危言耸听,廖倸一定要说,脱目罕那杀了这九头狼,就是为了来攻打后明。
他便等着,一俟廖倸说出这样的推论,就赶紧利用珍贵的三句话反驳他。
没想到廖倸对皇帝行礼之后,退了回去。
这是就说完了?
很好,朱凌锶在心里点头微笑。只讲事实,不讲故事,证据在这里,怎么推导,悉听尊便。
话说到这份上,北项什么意思,大家也都明白了,只是谢靖仍旧没点头。
他不是不知道,皇帝心里急,但他更怕做错了决定,到时候皇帝心里更伤。
李显达说,谢靖你这个胆小鬼。他没说的是,皇上比你胆子大多了。
又过了一天,京中收到顺宁传来的八百里加急,北项突袭顺宁城,守军难以支撑,请求支援。
谢靖去看时,李显达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你要名头,这不就来了。他笑着说。
谢靖轻叹一声。
隆嘉十二年四月二十四,后明对北项发兵。
第43章 伎荷(倒V结束)
兵马未动, 粮草先行, 虽说是发兵,最先动起来的却是户部尚书何烨。
宣大总兵不忿李显达绕过他,推说腿脚不好。李显达仍领着参将的衔, 罗维敏上奏, 要封他宣威将军, 被他拒绝了,说凯旋了再谈功名, 于是便代将军衔, 领了三十万人,向北去了。
这三十万,是第一批也是最精锐的部队,接下来仍有源源不断的兵士, 从全国各地集中到京师,作为后援。
李显达临走之前, 跑到谢靖家的房顶上, 对着月亮, 两人默默对饮了许久, 李显达说,若有人告状, 替我摆平。
放心, 谢靖一饮而尽。
此后日日,皇帝起来第一件事,便是守着军报。
李显达的汇报风格, 十分简洁,基本上不会超过三句,只说自己到哪儿了,一切都好。
转眼收了一沓子这样的短消息,李显达他们,还没碰上北项的大部队,朱凌锶莫名希望,每天的军报都这样叫人心安就好了。
谢靖虽还未入阁,但阁臣和六部九卿在这种非常时期,也每天在文华殿开个碰头会,工部自徐程之后,提了一位叫胡成定的侍郎做尚书。
今日仍是无事,李显达命大部队驻扎在顺宁城外三十里,派出了五队探子,去查看北项的虚实。
张洮说,一个月就是九十万两,李显达莫不是打的这个主意。
何烨虽也觉得,未免太烧银子,却说,北项的军队就这么不见了,其中一定有鬼。
众人离去之后,唯独谢靖留了下来,仔细看了看皇帝脸色,才说,您放心,李显达他心里有数。
皇帝说,我知道,显达一定得胜还朝,说着露出得意的笑容,这就有点像他小时候,谢靖一见,不禁也微笑了。
皇帝自议出兵一事起,面容便一直憔悴着,谢靖看了,心下不忍,
皇上,臣在南京时,遇到一个瞽目僧人,教了臣一些按跷的功夫,谢靖不才,愿为陛下一试。
好啊好啊,朱凌锶一听谢靖会按摩,刚想答应,又觉得不太妙。
他喜欢谢靖,现在也还是喜欢,若谢靖在他身上按来按去,难保又要生出些暧昧的小心思。
这边谢靖说过,就当皇帝准了,把袖子叠了三叠,手指轻轻放在皇帝肩上。
朱凌锶肩膀轻轻一抖。
谢靖便按下去,他的力道,透过衣料和皮肤,直渗进去,的确是有些讲究。
谢靖手里按着,觉得皇帝还是太瘦了,骨头在皮肤下边轻轻打滑,又不免埋怨皇帝身边近人都亏待了他。按过了肩膀后背和脖子,手指在皇帝额头旁边轻柔地按压。
一旦习惯了这种力道,朱凌锶觉得舒服极了,甚至有些昏昏欲睡。
谢靖口中说着皇上感觉好些了么,已经是放开了手,朱凌锶如梦方醒,慢慢睁开眼睛,像一只瞌睡的猫儿。
谢卿他轻轻叫了一声,并没有什么下文。
他可能有很多话要说,但也只能这么叫一声。
谢靖却已经习惯了,被他这样一叫,便去想他要什么,还想要什么。
于是谢靖迷惑了。
皇帝半睁着眼,黑漆漆的眼珠躲了一半,费力去看谢靖,那样一筹莫展的神气,包含忧伤的柔情,叫谢靖心里,半是酸涩,半是清甜。
他缓缓伸出手,不知不觉,靠近皇帝的脸颊。
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仿佛心里有谁教他这样做。
谢靖的手指走到离皇帝脸边,还有一些的地方,几乎要停下来。朱凌锶赶紧把脸凑过去,免得谢靖手指落了空。
谢靖早已不是第一次,触到皇帝的皮肤,只是这一次,气氛显得尤其不一样。
光滑柔软,微微发凉。
从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是这样,然而最近的记忆,却是三年前的夏夜,那样翻搅着人心的记忆,谢靖原本以为自己应该忘掉了。
恋耽美
>陛下每天都在作死[穿书]——竹荪虾滑(29)
同类推荐:
顶级暴徒、
被前男友他爸强肏(NP,重口,高H)、
孽缠:被前男友他爸囚禁强肏(NP,高H)、
重生国民女神:冷少宠妻宠上天、
独占帝心:后位,我要了、
医品太子妃、
金玉满堂(古言女尊NP)、
乱七八糟的短篇集( 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