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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二十五日是圣诞节，姜时晏计划好下午直播，晚上带路棉出去吃烛光晚餐。
    谁知出了意外，路棉午后坐在飘窗上拿了一沓出版书的扉页签名，嫌屋子里暖气太足有点闷，于是开了半扇窗透气。
    北京没下雪，气温仍然低至零下。路棉一不留神靠在飘窗上睡着了，姜时晏当时在书房跟经纪人开视频会议，会议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等他回到房间，路棉已经睡醒了，却因为吹了风感冒了，嗓子又痒又痛，伴随着轻微咳嗽。
    姜时晏第一反应是带她去医院，可她认为不严重，没有去医院的必要。姜时晏拗不过她，找出体温计给她量了体温，确定没发烧才稍稍放心，然后给她冲了一杯感冒灵冲剂，告诉她先喝药观察，实在不行再去医院，但路棉闻到药味就皱着眉头作呕，怎么也不肯喝药。
    姜时晏无奈极了，却又觉得奇怪，路棉不是爱耍小性子的人，事实上她很爱惜自己的身体，从来不会因为药难闻就不肯喝。
    这次却是说什么也不管用。
    姜时晏彻底没辙了，上网查了一下，据说冰糖雪梨有润肺清燥、止咳化痰的功效，他就按照教程给她炖了冰糖雪梨。
    还没炖好，他跟粉丝约定的直播时间就到了。
    微博预热了几天，姜时晏自然不能临时爽约，只好上楼回到卧室。
    路棉穿着珊瑚绒的睡衣，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身上裹着毛毯，手里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水，小口小口喝着。听到开门的声音，她抬眸看了姜时晏两眼，意识到什么，抱着怀里的毛毯准备换地方：“你要直播了吧？我去书房。”
    姜时晏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躬身把她按在沙发上：“你哪儿都不要去，就坐在这里。”他叹口气，接着道，“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我放心一些，你说说你，让我说什么好，我就出去开个视频会议的时间，你就把自己折腾感冒了。”
    路棉吐了吐舌，无话可说。
    她觉得他太小题大做了，她就是嗓子不舒服而已，多喝热水就好了，她的身体素质一向挺好。
    路棉见他正在摆弄ipad，再次提起：“你要直播，我在这里不好吧。”顿了一顿，她捧着脸，颇有偶像包袱地嘀咕道，“我刚睡醒，还在生病，脸色不太好看。”
    姜时晏用支架固定住ipad，回头看她一眼，见她顶着一头有点凌乱的长发，单手托着腮帮子自言自语，觉得有点好笑：“我调整一下角度，不让镜头对着你，这样可以吗？”
    路棉接受了这个提议：“可以。”
    姜时晏正准备打开直播间，想起什么顿了一下，又回头看着她：“我给你炖了冰糖雪梨，大概还有二十分钟就好了，这回你不许再任性了。我查过了，冰糖雪梨有润肺止咳的功效，你要乖乖吃掉。”
    路棉喝了口热水润嗓子，回想自己不肯去医院也不肯喝药的行为，确实有点任性，明明不是爱胡闹的人，不知怎么就是控制不住。
    不过，如果是冰糖雪梨的话，应该没那么难闻，她点点头：“好，我会喝的。”
    姜时晏这才松了口气，打开了直播间。
    直播时间定的是下午三点，因为跟路棉的交谈，已经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五分钟。他进入到直播间，微博会更新一条链接，一瞬间粉丝如潮水般涌进来。
    姜时晏愣了一秒就冷静下来。
    距离上一次直播已经过去很多年，他再也不是那个紧张到想要提前打草稿的少年了，大概也不会被粉丝两三句话调侃到脸红。他坐在镜头前，从容地跟粉丝打招呼：“Hello，你们好，我是姜时晏。”
    姜时晏今天连妆都没画，因为路棉生病，也没提前做什么准备，穿着件宽松的薄款羊毛衫，有种居家的柔软气息。
    粉丝第一次直面偶像的卧室，全都兴奋得尖叫，弹幕滚动得太快，姜时晏凑近了去看，什么也没看清，无奈地揉着额头笑。
    路棉在旁边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坐着，喝了小半杯热水，感觉嗓子舒服了一点，想用手机同步看姜时晏直播，转念又想到两人离得太近了，她在手机里看直播会有回声传过去，想找出耳机插上，想了想，耳机在楼下没拿上来。
    路棉的视线在房间里搜寻一圈，找姜时晏那副耳机。
    很快，她就锁定了目标，耳机就在姜时晏的ipad旁边。
    路棉呼出口气，再次死心——她要是过去拿耳机，肯定会被镜头拍个正着。
    姜时晏见直播间的观看人数在短短两分钟内多达几百万，清了清嗓子说：“今天开这场直播的原因你们都知道吧，我的粉丝八千万了，感谢这么多年来一直支持和喜爱我的你们。”他郑重道，“非常感谢。”
    话音落地，他不动声色看了眼旁边手机显示的时间，心里记挂着楼下厨房里炖着冰糖雪梨。
    粉丝也在弹幕里表达了对他的爱意。姜时晏直播的机会太难得，粉丝当然不可能只对着他的脸犯花痴，最主要的是趁此机会跟他互动聊天。
    “长安大大呢，她没有跟你一起吗？我们要看她！”
    姜时晏揉了揉眉心，他就知道不可能不提到路棉，面对提问，他声音含笑说：“长安大大在房间里，但她生病了，嗓子不太舒服，就不和大家聊天了。”
    路棉愣愣地眨了两下眼，粉丝提到她了？
    可惜她不能用手机看直播，只能伸长脖子借助角度看姜时晏面前的ipad屏幕，隔了一段距离，她只能看到姜时晏的脸，看不清那些滚动的弹幕。
    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掀开毛毯，跪坐在沙发上朝他那边张望。这番动静想不惊动姜时晏是不可能了，他扭头看向她，见她把毛毯扯开了，蹙了蹙眉头，比口型问她：干什么？
    反正被发现了，路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指了指桌上的耳机。
    姜时晏瞄了一眼，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拿起耳机递给她。
    路棉一切动作都在镜头外，直播间里的观众自然看不到，不过姜时晏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注视下。
    果然，弹幕比一开始还要疯狂。
    “啊啊啊啊，是不是长安大大？大大，出来打声招呼吗？就算不说话，露个面也行啊，我们很想你的！”
    “长安大大，你别躲在旁边不出声，我都看到哥哥看你了！”
    “不好意思，我就是冲着我老婆来的。老婆！康康我！”
    “呜呜呜，大大露个面吧，我们不催你写新书了还不行吗？”
    路棉写书出了名的慢，几年来也就两部作品，虽然每一部都火出圈了，做她的读者还是很辛苦的。
    其实路棉最近有在准备新书，由于忙出版书事宜才被打断了。
    路棉插上耳机，刚进入直播间就看到了盛况，果然有很多人提到她。
    姜时晏看到粉丝如此热情，再次扭头：“长安大大，要不要跟你的粉丝打个招呼？她们很想念你。”
    路棉一顿，缓慢地抬起头：“啊？”一出声，嗓子就有点痒，禁不住咳嗽起来。
    姜时晏只得起身给她拍背，本来想给她倒点水，但她刚才已经喝过了，再喝待会儿就喝不下冰糖雪梨了。
    他起来的动作有点大，手肘扫到了支架，ipad的镜头就跟着偏移了一点，拍到了路棉半张脸。
    弹幕先是疯狂了一阵，然后粉丝就注意到路棉的脸色确实不太好，都关心起她的身体状况。
    姜时晏安顿好路棉，重新坐回书桌前，这才发现粉丝都在询问路棉的身体，姜时晏替她回答：“她不小心着凉了，没有大碍。最近降温，你们也要照顾好自己。”
    路棉早已从手机屏幕上看到自己入镜了，无奈地叹了口气，本来不想以一副病容出现在直播镜头前，没想到还是躲不过。
    姜时晏跟粉丝聊了一会儿，想到冰糖雪梨炖得差不多了，说道：“我下楼拿个东西，你们稍等片刻。”担心会冷落粉丝，他又道，“长安在看直播，你们有想说的话可以跟她说。”
    姜时晏说完就起身走出房间，下楼拿炖好的冰糖雪梨。
    路棉看着弹幕上全是问候她的话语，她一向心软，想着反正刚才已经露面了，再纠结就显得有点矫情。
    她慢慢挪到姜时晏那台ipad前，露出大半张脸。姜时晏直播是不开美颜滤镜的，所以此刻她看到的自己的脸是完全真实的。她定了定神，微笑着说：“谢谢大家的关心，我还好，不是特别严重。新书已经在准备了，不出意外的话，下下个月应该能跟大家见面了。《不遇鸾歌》的出版书下个月中旬会预售，我最近在准备签名。”
    “大大素颜也这么美，求保养秘诀！”
    “保养秘诀？”路棉顿了一下，认真道，“早睡早起不熬夜，一日三餐按时吃。”
    “听说哥哥的下部作品是《不遇鸾歌》，真的吗？”
    路棉犹豫片刻，不知道这种内部消息能不能说，但《不遇鸾歌》已经过审了，官宣也就是这几天的事，网上其实已经有风声了：“是……真的吧。”
    “天啊，这是什么绝美的爱情！哥哥是为了你接这部剧吗？你们又可以在同一个剧组工作啦！”
    “……”
    这个问题路棉不好回答，正有点无奈，姜时晏就进来了，手上戴着厚厚的手套，捧着一个白瓷盅。
    对于路棉和直播间的粉丝聊得这么愉快，姜时晏感到一丝意外，几秒后就镇定了，唇边露出笑意：“不如你代替我完成剩下半个小时，我看粉丝好像更喜欢和你聊天。”
    直播间里的粉丝：“不，我们更喜欢看你们俩聊天！”
    路棉横了他一眼，姜时晏笑笑，把白瓷盅推到她面前，揭开盖子，一股白茫茫的热气冒出来。
    只见一颗完整的雪梨被削掉顶部，中间挖了一个洞，装了梨块、银耳、红枣、枸杞，加上冰糖一起熬制，汤汁清澈，有股特别的香味。
    姜时晏递给她一把勺子：“小心点，刚端出来的很烫。”
    房间里也没有别的桌子可以让路棉趴着吃，她只能挤在姜时晏旁边。刚才跟直播间的粉丝聊了那么久，她也能坦然面对镜头了，接过勺子，挖了一口炖得软烂的梨块吹了吹，送进嘴里。
    姜时晏对着镜头跟粉丝聊了两句，又偏头注意路棉的表情，见她蹙起眉心，他疑惑：“不好吃？”虽然他没有尝，但闻着味道感觉还不错。
    路棉回答不上来，只觉得不太能接受：“有股怪味，雪梨烂了吧？”
    “怎么会？我一个小时前在网上订的梨，送来的时候很新鲜，绝对没有烂。”姜时晏向她保证。
    直播间的粉丝全都在笑，乐的看“失眠夫妇”互动，并且怀疑姜时晏厨艺不精，炖的冰糖雪梨不好吃，遭到老婆嫌弃。
    等等。
    娱乐圈里好像不止一个明星夸过姜时晏的厨艺，陆放还在微博上晒过姜时晏做的大餐的照片，听说他厨艺堪比餐厅大厨，不会炖不好冰糖雪梨吧？
    路棉之所以说雪梨烂了，也是出于相信姜时晏的厨艺，下意识把“不好吃”归罪于食材上，而不是他。他否定后，她就改口说：“那就是冰糖坏了。”
    姜时晏哭笑不得，冰糖怎么会坏？
    他定定地看着她，片刻后，看出她的心思：“你是不是不想吃？”
    路棉用勺子戳了戳那颗雪梨，她觉得自己太折腾人了，他费了好大功夫给她炖的冰糖雪梨，她居然不想吃。
    她叹口气，其实也不怪她，主要是因为她真的吃不下去。
    路棉深吸一口气，暗示自己不能浪费姜时晏的心血，于是舀了一勺熬制的汤汁，尝试着咽下去，没想到情况比刚才还严重，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她甚至都来不及跟姜时晏说什么就冲到了卫生间，趴在洗脸池边呕吐。
    姜时晏坐在原地，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三秒后，他风卷残云般奔去卫生间，也没心思去管直播间里的粉丝，站在路棉身边，抬手轻拍她后背，帮她舒缓：“不想喝就别喝了，我们还是去医院吧？”
    路棉心知自己不能再逞强了，点点头，紧接着又是一阵干呕，胃里已经没东西了，吐不出来的感觉难受得不行。
    她洗了把脸直起身，姜时晏抽出干毛巾给她擦脸上的水珠。
    路棉说：“你不是还在直播吗？快出去吧。等结束了再去医院，好像时间来不及，明天再去？”
    “今天就去。”姜时晏做出决定，扶着路棉走出去，心不在焉地瞄了一眼屏幕，忽然就被弹幕里某个字眼惊得呆住了。
    “长安大大怀孕了？哥哥要当爸爸了？”
    路棉刚在沙发上坐下，就见姜时晏像盲人似的，直直地撞翻了书桌旁边的椅子，椅子倒在地上打翻了垃圾桶，里面的垃圾散了一地，一个饮料瓶咕噜噜滚出老远——特别戏剧化的一幕。
    路棉愣了三秒：“你……你怎么了？”
    姜时晏拿起勺子尝了一口冰糖雪梨，抿了抿唇，雪梨清甜可口，应该是路棉喜欢的味道，没有她说的“一股怪味”。
    他想到她这段时间的状态，常常上一秒还在跟他聊天，下一秒就沉沉睡去。脾气也变得让人琢磨不透，像小孩子一样任性。口味也有了细微的变化，以前只喜欢吃红烧排骨不喜欢吃糖醋排骨的她，点名要吃糖醋排骨。他怎么没想到？
    姜时晏像机器人一样，僵硬地回头：“宝宝，我们可能……有宝宝了。”
    这仿佛绕口令一般的话，路棉脑子一时间没转过来：“嗯？”
    姜时晏一只手撑在桌边，感觉腿有点软，手也有点软，勺子不小心从手中掉出去，砸在地上“啪”的一声，碎了一地瓷片。
    他深呼吸了几次，表情呆呆地重复：“我说，你肚子里可能有我们的宝宝了。”
    这时候，直播间里的粉丝也回过神了。她们看不到姜时晏的表情，却能看到他全部的肢体动作，几乎可以想象到他现在一定是跟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一脸蒙。
    原来，要不是粉丝提醒，他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