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雪凑到叶天耳边，压低声音道：“你和宋昊晨，必有一战。

    程蝶衣在宋昊晨身边多年，对宋昊晨，对‘地狱门’，都非常了解。

    你一旦和宋昊晨开战，也能从程蝶衣这里，获取到一些关于宋昊晨和‘地狱门’的内幕。

    这对你是有利的。

    所以程蝶衣还不能死。

    她身上还蕴藉着巨大的价值。

    既然宋昊晨可以利用程蝶衣，来对付你。

    那你为什么就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呢？”

    听到颜如雪这番话，叶天顿时有种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感觉，当即采纳了颜如雪的建议，留下程蝶衣。

    事实上，叶天也不是什么思想僵化的固执之辈，绝不认为所有的争斗都要光明磊落，不能在背后捅刀子。

    是宋昊晨卑鄙在前，那他自然也不介意以阴谋诡计反击宋昊晨。

    而屏气凝神，静听颜如雪这番话的千面，也对颜如雪由衷的竖起大拇指，赞赏道：“大凶姐的妙计，果然高明，我都没想到这一点。”

    只有程蝶衣不知道颜如雪究竟跟叶天说了什么。

    “接下来，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

    连番得到叶天和千面两人的赞许，这让颜如雪不免有些小小的得意，冲着叶天眨巴着眼睛，意味深长的问。

    叶天莞尔一笑，点头道：“当然知道。”

    颜如雪又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程蝶衣，若无其事的离开了房中。

    “叶天哥哥，你打算怎么办？”千面满是好奇的向叶天询问道。

    叶天没有搭理千面，而是直截了当的问程蝶衣，“你的神魂控制在宋昊晨手上，是吧？”

    程蝶衣重重点头，再次将很多年前，即将死去的她，把灵魂卖给魔鬼，从而换得一线生机的往事，对千面和叶天两人，巨细无遗的说了出来。

    “当年我要是死了，如今也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那时候，我要是知道，自己会走上一条不归路时，说什么，我也不会把灵魂卖给魔鬼。”程蝶衣的脸上，带着泪痕，凄楚动人的感叹着。

    千面扬眉问：“你说的魔鬼，就是宋昊晨？”

    程蝶衣摇头道：“不是，那个人自称魔鬼，绝不是宋昊晨，时至今日，我都没再次见过那个人。

    魔鬼将我带到‘地狱门’后，交给华布衣统一训练。

    再之后，我被宋昊晨看中，成了宋昊晨的心腹之一。

    在这之前，也为宋昊晨做过很多事，从无败绩，所以宋昊晨很信任我。

    我曾好几次，趁他心情高兴时，旁敲侧击的向他打探魔鬼的身份。

    然而，就连他也不知道魔鬼。

    他甚至压根儿就不知道‘地狱门’，竟然还有魔鬼这号角色的存在。

    至于说，华布衣是否知道魔鬼，那我就不清楚了。

    在‘地狱门’中，华布衣的地位，虽然仅次于宋昊晨，但他的威望却在宋昊晨之上。

    宋昊晨对他，信任有加，视为左膀右臂，凡事都会与他商量。

    而他也没辜负宋昊晨的期望，在短短十多年时间内，就给宋昊晨以秘法，打造出一千多号‘白金级’修为的行动队成员。

    而我则是情报组成员，没有任何的武道修炼基础，与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当听到程蝶衣的最后两句话时，千面和叶天互望一眼，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骇然目光。

    千面倒吸一口凉气，心惊胆战的叹息道：“一千个‘白金级’武者，一旦触动，所动之处，恐怕就得是寸草不生，血流成河吧。”

    叶天点头道：“差不多吧。”

    目光一转，叶天又望向程蝶衣，非常好奇的问，“华布衣究竟是以什么秘法打造武者的？”

    尽管叶天也知道，这个问题，程蝶衣根本回答不上来，但他还是抱着试探性的心理，向程蝶衣问出。

    程蝶衣的回复，也在他的意料中。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华布衣可以打造武者，呃，就像工厂车间的流水线，通过他的秘法，令得普通人脱胎换骨，成为武者。”程蝶衣如实回应道。

    叶天长出一口浊气，嘶声道：“这种秘法太可怕了。

    不需要天赋，也不需要数十年如一日的修炼，就能摇身一变，迈入武者的阵营。

    这个华布衣究竟是何方神圣？”

    千面似有所悟，突然抬手指了指窗外星月漫天的夜空，意有所指的说：“会不会是来自那个地方的人，与王文华是老乡？”

    叶天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敢确定。

    事实上，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华布衣”这个名字，也没见过这个人，关于秘法造武者的事，更是第一次听说，就连美人师傅也没跟他说过。

    “知道的事情越多，未知的领域也就愈大，这次我总算是深有体会了。”叶天深有感触的叹息着。

    千面又提出自己的猜想，“我记得前段时间，颜华生兴风作浪事件，也是因为接受了孙家秘术的改造，从一个凡夫俗子，摇身一变，成为嗜血残杀的恐怖武者。

    孙家秘术，与华布衣的秘术，会不会是同一种类型？”

    叶天眼前一亮，抚掌道：“也不是没这种可能。”

    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成为武者后的颜华生，究竟有多血腥残暴，那简直就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恶魔，择人而噬，茹毛饮血，没有半点人性。

    他也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临阵突破“五神通”，才把颜华生灭掉……

    “你见过‘地狱门’的武者吗？”叶天向程蝶衣问道。

    程蝶衣黯然摇头，“没见过，只听一些人说，那些武者，没有自我意识，也没有七情六欲，甚至不知道疼痛，就连被人砍下脑袋，也无动于衷，俨然就是一群行尸走肉。

    或许这群人，已经不能称为人了，他们的特征，根本不在人类的范畴之内。

    当然了，关于这群人的事，我也是道听途说，真实的情况是不是这样，还有待进一步的验证。”

    叶天又向程蝶衣问起关于华布衣的事。

    按照程蝶衣的说法，华布衣行踪诡秘，身份神秘，谁也不知道他的来历，只知道他的一身修为，深不可测，远在宋昊晨之上。

    千面像个好奇宝宝的似的，追问道：“我很想知道，你当年看到的魔鬼，究竟生得什么模样？”

    程蝶衣沉吟半晌后，才心有余悸的颤声回应道：“那一年，我只有十三岁，当时的我，奄奄一息，在救护车把我送往医院的途中，我突然听到一个轻柔的声音，在我耳边，低低的呼唤我的名字……”

    当时的程蝶衣，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随时都可有可能死去。

    她听到耳边的声音时，用尽全力，眼睛睁开一条缝隙。

    她只看到一个模糊的白影，像阳光映照下的雪一样的白和刺眼，对方自称魔鬼，愿意收买她的灵魂，只要她把灵魂献给魔鬼，魔鬼就能让她复活。

    意识模糊的程蝶衣，本能的意味是自己在生命垂危之际，出现了幻觉，于是就毫不犹豫的与魔鬼签订契约。

    再之后，她恍惚的看到自己的灵魂，从身体里走出，进入魔鬼的身体，逐渐与魔鬼融为一体。

    紧接着，她最后一丝意识开始涣散，身体逐渐死去，她听到了救护车内，急救人员的呼叫声，还看到救护人员试图挽回她的生命……

    也是在那一刻，她看到了魔鬼的脸，白得近乎于透明，像是终年见不到阳光，藏身在暗无天日的地狱中。

    她还看到魔鬼的衣服上，似乎点缀着一枚白色的，外圆内方的古钱币。

    “关于对魔鬼的记忆，我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么多。”

    程蝶衣深吸一口气，嘶声道，“那时候，我以为我已经死了，可是每当我的意识，再次清醒时，我却发现，我复活了。

    而且，还离开了十万大山深处的穷山沟。

    我身上的病痛，全都感受不到。

    我像是重新来到这个世界。

    在那之前，我手上的一些茧子，也消失不见。

    我成了一个崭新的人。

    事后，我才知道，我醒来的地方，就是‘地狱门’。”

    千面瞠目结舌的盯着程蝶衣，试图从程蝶衣神色间，察觉出程蝶衣刚才的话，是在说谎，然而，她最终却是什么也没发现。

    以她的眼力劲儿，根本看不出程蝶衣在撒谎。

    “这……这……这太离奇，太荒诞，太不可思议，太……”

    满心震撼的千面，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只能把注意力转向叶天。

    不望不打紧，这一望，顿时令得千面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此时的叶天，赫然是面如死灰，脸上布满一层冷汗，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喃喃自语着，“不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是她……”

    察觉到叶天神色有异，千面赶紧一拍叶天的肩膀，追问道：“什么不可能？她是谁？”

    叶天一下子从恍惚状态，回到现实中来，茫然不解的问，“你刚才问我什么？”

    千面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叶天一脸委屈的摇头道：“我好像没说过这话，或许是你听错了。”

    千面眨巴着双眸，邪气十足的笑了笑，“你不想说就算了，干嘛装傻充愣呀，切，我还不想知道呢。”

    叶天没心情跟千面纠缠，不动声色的深吸几口气后，对程蝶衣说道：“你身上的魔鬼契约，我会想办法帮你解除。

    只要解除契约，宋昊晨就再也无法控制你的所思所想。

    在解除契约之前的这段时间里，你最好不要单独外出，免得又发生其他意外。”

    交代完毕后，叶天故作轻松的离开了千面的卧室。

    千面本想跟着叶天出去，但，走出几步后，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深知叶天的性子，既然叶天不肯吐露实情，那么，无论她怎么撒娇卖萌，叶天都不会改变主意……

    ——

    叶天不着寸缕的站在浴室里，任由冰凉刺骨的水，从花洒内落下，浇在他身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万千思绪，也在凉水的赤鸡下，逐渐归于平静。

    关于程蝶衣提到的魔鬼点缀在身上的白色古钱币，他再清楚不过。

    当年，在老城区的青石板巷子里，还是幼童的他，第一次见到美人师傅时，白衣如雪的美人师傅，衣服上就挂着一枚白色古钱币。

    后来，在小寒山学艺的十年之内，他和美人师傅朝夕相处，得知古钱币与美人师傅形影不离。

    古钱币不仅是装饰品，对美人师傅，更有这一种特殊的情结。

    但，究竟是什么情结，美人师傅不说，叶天也不敢问。

    他只知道，每当月圆之夜，美人师傅就会凌空悬浮在小寒山之巅，目光透过古钱币的方孔，凝视融融月色。

    美人师傅此举，蕴含什么深意，叶天也是一无所知。

    更关键的是，据叶天所知，美人师傅崇尚白色，不喜阳光，从不出现在阳光下，所以美人师傅的衣物全是白色的，肌肤白嫩得近乎于透明。

    程蝶衣提到的魔鬼特征，与叶天记忆中的美人师傅，竟有七八分相似。

    两者的实力，都深不可测，有着鬼神之能。

    这让叶天先前，在千面房中时，几乎是下意识的将魔鬼，当成了美人师傅。

    如果美人师傅就是魔鬼，那么“地狱门”的所有事，就跟美人师傅脱不了干系……

    叶天实在难以接受这个猜测，他只能暗暗祈祷，这只是他胡思乱想。

    这些年来，对他而言，美人师傅就是他，奉若神明的信仰。

    信仰的人设，一旦被颠覆，他想象不出，自己会崩溃成什么样……

    ——

    “喀嚓……”

    华美的杯子，在宋昊晨的修长白皙的手指间，应声碎裂成渣。

    而他的手指，也被玻璃碎片划破，淋漓的鲜血，滴落在地。

    坐在他怀中的两个少女，都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大跳，花容失色，素手掩口，根本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在魔鬼契约的神秘感应能力作用下，他能够真切的感知到，程蝶衣对他的绝对忠诚，正在一点点消散，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连他也无力修复的隔阂。

    他根本没料到，程蝶衣身份败露后。

    叶天既没诛杀程蝶衣，也没将其放走，而是将程蝶衣收留在身边。

    这让他感到非常意外。

    他原先要亲自处死程蝶衣的计划，也被迫终止……

    “你们两个，给我滚出去。”

    宋昊晨阴沉着脸，冲着怀中的少女，厉声呵斥道。

    俩女顿时如蒙大赦，半秒钟时间也不敢耽误，逃也似的赶紧离开密室。

    深吸几口气后，宋昊晨压下内心的愤怒，拨通了华布衣的电话，这一次，华布衣必须给他一个交代，否则的话，他绝不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