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们距离太远，厉擎苍完全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但看他们似乎交谈得非常愉快，这让他眸底的阴鸷更为浓郁。

    ＊

    很快，在A市最高人民法院，A市精神病院王副院长贪污受贿案正式开庭。

    陆亦双和厉擎苍都坐在观众席上，刘芝蓉也坐在他们旁边。即使已经隔了整整三年多，但现在每一次见到王副院长，陆亦双还是会不由自主地陷入到当年痛苦的回忆当中。毕竟当年这个女人对她太狠，在精神病院的那些灰暗时光，将会是她这辈子都挥之不去的阴

    霾。

    厉擎苍很快发现陆亦双脸色有些不太好，他大掌蓦地覆上她的小手，以掌心的热度温暖着她的冰冷，安慰道：“不用担心，这官司不可能输的。”上次虽然抓了给精神病院对公账户汇款冲账的汪萍，但由于汪萍死活不认，证据也的确不足，最后还是把她给放了。可即使这样，能证明王副院长贪污受贿的证据还是很充足的，看来王副院长这次要难逃

    法网了。

    “嗯。”陆亦双朝他点点头，还勉强笑了一下，“我相信你。”

    旁边，刘芝蓉看到他们这一副卿卿我我的模样，原本就不好的脸色顿时更黑了。她已经搬进厉家老宅住了好几天了。虽然厉擎苍安排了很多女佣来陪她，但她仍然觉得分外孤寂。而仅仅是因为她包庇了王副院长，厉擎苍竟就能如此狠心地对她，却对陆亦双这样无限柔情，让她心里怎

    能不吃醋，不光火？

    即使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也不能忘到如此地步啊！

    在这种情绪的作祟下，她倒还真希望王副院长能赢了这场官司，给陆亦双添堵。

    此刻站在被告席旁边的，就是她为王副院长请的金牌律师，大名鼎鼎的A市第一状严律师。她也把之前王副院长交代给她的细节都告诉了严律师，现在看严律师这副稳如泰山的模样，显然已经胸有成竹。厉擎苍也认出了严律师。这个严律师是以给罪犯翻案出名的，不管犯了多大罪的罪犯，只要案件还有哪怕是一点点破绽，都能被他敏锐地抓住，大做文章。很多罪犯在他的诡辩下都能赦免死刑，减刑，甚

    至当庭释放。

    不过他这次倒很有兴趣看看，这个严律师如何能打赢这场已经铁板上钉钉的案件。

    出乎意料的是，一开始公诉人雄辩滔滔，拿出证据控诉王副院长的罪行，这个严律师竟然就跟哑巴了一样，丝毫不做任何辩解，等于完全默认了。因此案件审理进展得很顺利。可就在法官即将宣布结案时，严律师却突然开口：“法官阁下，经权威鉴定，我当事人患有重度人格障碍。根据《刑法》第十八条第一款规定，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认或者控制自

    己行为的时候造成危害结果，经法定程序鉴定确定的，不负刑事责任。因此我当事人并不需要为这起案件承担任何责任。”

    观众席上，陆亦双看到这里简直就要气炸了，小声嘀咕道：“这王副院长可真能扯，既然有能力贪污整整八百万，还能一直瞒到现在，怎么可能会患有什么重度人格障碍啊！”

    不过不得不承认，假装精神病人逃脱法律制裁，一向是很多罪犯惯用的伎俩，因此厉擎苍倒并没有多惊讶。

    “被告律师，不知你口中的‘权威鉴定’，是什么鉴定呢？”公诉人立刻提出，“自己身为精神病院院长，却患有重度人格障碍，这听起来是不是也太扯了点？”“我当事人正是因为管理精神病院压力过大，才会罹患重度人格障碍，而且病情已经持续了很多年，”严律师说完，便立刻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文件，由助理递给了法官，“法官阁下，这是我当事人的精神鉴

    定报告。”

    法官拿过文件扫了一眼后，便由助理把它放在了放映机上。放映机随即把它放大，投射在对面的幕墙上，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将文件上的每一个字看个清清楚楚。

    厉擎苍看到，这份精神鉴定报告竟然是A市精神卫生中心开具的，其权威性不言而喻。因为A市这边做精神病司法鉴定，一般都是去这个地方。而这个地方虽然权威，也不可避免会有一些医师为了个人利益而变节。王副院长是精神病院的副院长，几十年的工作经验让她对精神病人触犯刑法这一块非常清楚；再加上她恶事做多了心里也的确有鬼，

    因此她每年都会贿赂A市精神卫生中心的医生，给自己开具一份重度人格障碍的鉴定报告，也好给自己留最后一条退路。

    不过她真没想到，她竟会这么快就用上了这条退路。她也更加庆幸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坚持，才会让她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奇迹般地化险为夷。

    到这里，不仅是公诉人，观众席上的大部分人也都看不下去了。公诉人随即面红耳赤地反驳起来：“这份鉴定报告是A市精神卫生中心的哪位医师开具的？真的有那么权威吗？”

    而严律师正准备反驳之际，观众席上，厉擎苍嘴角却划过一丝冰冷到极致的笑意，蓦地从座位上站起：“A市精神卫生中心常年受我国仁医院管辖，其开具的精神鉴定报告，权威性是不容置疑的。”

    而他这样的举动，无疑就像一石激起千层浪般，顿时让整个法庭都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法官见此情形，只得用力敲了敲法槌，大喊道：“肃静，肃静！”

    但凡在这法庭里的每一个人谁不知道，王副院长之所以会落网，就是厉擎苍提供了她贪污的证据，可他现在又怎么会帮王副院长脱罪呢？

    这个男人他到底在想什么？陆亦双自然是诧异到了极点，但她又不好当众反驳，只能伸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领，压低了声音说：“擎苍，你到底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