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毒贩也没有扑过来，陆亦双才敢抬眸往前看——

    毒贩死了。

    他仰面倒在地上，胸口赫然出现了三个枪口，个个直中心口。

    是她打的，她杀人了！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死在了她手上！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不住颤抖的双手，觉得上面再也不干净了，沾满了血腥，永远都洗不掉了。

    她抬头，含着泪眼久久地凝视着这蔚蓝的天空，一声剧烈的，几乎要划破天际的嘶吼从她嘴里发出：“啊——”

    这声音在大山深处四处碰撞，引出一波又一波的回声。

    “妈妈，你怎么了？”安安不解地扯了扯她的衣服，就想绕过她，去看看毒贩怎么样了。

    “别看！”她怕给安安心里留下永远也抹不去的阴影，就一把将他揽进怀里，捂住了他的双眸。

    这时，她似乎听到有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回头一看，身后黑压压的都是人。

    不知为什么，那些村民现在一个个都拿着锄头镰刀等工具围了上来，紧紧盯着她们，脸上木木的没什么表情。

    她不知道这些村民还想干什么，但她现在真的累了，没有一点力气，保护不了自己，更保护不了安安了。

    她只能环顾四周，抛给他们一记记凶狠的眼神后，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妈妈，妈妈……”安安急了，脆弱的小手用力地摇晃着她，却怎么也摇不醒，只能无力地看着那帮村民越来越靠近……

    ＊

    久违的，鲜香的食物气味撞进了陆亦双的鼻腔，她用力嗅了两下后睁开了双眸，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木床上，四周都是一片砖头的鲜红色。

    “她醒了，村长，她醒了！”守在床旁的是一个中年村妇，看到陆亦双睁开眼睛，脸上顿时流露出兴奋之色，叫道。

    “真的吗？太好了！”村长过来看了她一眼，枯瘦的手随即端过来一碗肉给她，“姑娘，趁热吃了吧。”

    即使几天没进油水了，陆亦双也根本吃不下这些，脸上仍然抹不去淡淡的忧伤，戒备地看着村长：“你们这什么意思？我丈夫和我的儿子呢？”

    丈夫，儿子，这两个充满亲切和温暖的词，现在被她非常自然地说了出来。只可惜此刻已经晚了，说什么都没用了。

    “姑娘你别急，你的儿子就在隔壁，我们照顾得好好的。”村长说，“至于你的丈夫……他还没死，被我们送到村里郎中家了，郎中可以帮他把子弹给取出来。”

    “你说什么？”陆亦双蓦地伸手，狠狠攥住了村长的衣领，大声质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如果这是真的，如果厉擎苍真的能活过来，那么不论是让她减寿十年，二十年，甚至让她现在就去死，她也是愿意的。“是真的。”村长说着说着，竟跪在了她面前，“我们不知道你们是从哪里掉下来的，但你们简直就是村里的活菩萨！那个贩毒的余世忠，在村里就是一个霸王，为了筹集毒资，三番五次来村里抢孩子抢女人

    运出去卖……他手上有枪，我们没人敢靠近他。这下好了，你们帮我们杀了他，村里的日子就太平了！”

    “这是你们的钱，昨天二狗抢你们的。”村长又从口袋里拿出一叠纸钞塞给陆亦双，“虽然我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但你们的钱我们绝对不能抢……”

    可陆亦双现在哪还在乎什么钱，猛地从床上下来：“你带我去我找我丈夫！”

    在郎中家。

    陆亦双紧紧抱着安安，在房间外焦急地等待着。

    房间内，郎中正在给昏迷的厉擎苍取子弹。

    一块破败的灰黑色门帘阻隔了他们，可陆亦双那几乎到满溢的担心，却根本没法被阻隔。

    一个小时后，郎中终于掀开门帘出来了。

    “我丈夫怎么样了？”陆亦双马上抱着安安迎上去问。

    “子弹我已经给取出来了。”郎中用袖口擦了擦汗，“但我们这里没有那么多药，卫生环境又太差，他必须快点转移出去，否则会感染，危及生命。”

    “那容易，我去找人过来把他抬出大山，去最近的E市看病，三天内一定能把他运出去！”在一旁的村长连忙开口。

    “三天？来不及啊。以他现在的状况，最多坚持两天。”郎中说。

    村长沉默了一会，又开口：“但没有别的办法了，就让我们试试吧，说不定他能挺过去。”

    “不用了。”陆亦双想起了厉擎苍之前跟她说过的话，开口拒绝，“明早就会有一架直升机飞进来，我们就可以走了。”

    村长听完，像看着一个外星生物般看着陆亦双。

    直升机？

    他在村里算最见多识广的，才会知道直升机是什么。他曾经在电视里见过那玩意，小小的只能坐下三四个人，在天上飞来飞去的。

    但他们不过是普通游客而已，哪会有什么直升机过来接他们啊？这简直不可想象。

    他突然想起昨天晚上这个男人跟他说过的，这女人有间歇性精神障碍，她现在不会是精神病犯了吧？

    那得先稳住这个女人的情绪，别让她的病情恶化了。这样想着，他点点头：“好，那你们先在我家住下，明天坐直升机走。”

    ＊

    到晚上，厉擎苍非但没有醒过来，还发起了高烧。

    陆亦双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旁，看着这张平日里高高在上又淡漠疏离的俊脸，现在是一片惨白，连嘴唇都有些发白，额头上晶莹的汗珠一颗一颗的，他从来都没有这么虚弱过。

    她的眼眶又开始泛红，又有泪水在里面翻滚着即将滑落下来；她用力吸吸鼻子把它们塞回去，不想让这样的情绪影响到现在如此辛苦的他。

    把毛巾从他额头上拿下来，她又换了一块新的垫上去。

    退烧药已经给他吃过了，但到现在还没有效果。“擎苍。”她痴痴地看着他，轻唤着他的名字，抚摸着他的脸，感受着那些刚毅的曲线起起伏伏，“你现在醒过来好不好？你不是恨我，还要报复我吗？我现在就在你身边，你不想报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