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里，意伟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颜凤卿。毕竟在他认识的人里，只有颜凤卿可以轻轻松松地帮他解决这种危机。但是他明明告诫过自己，以后除了某些必须的场合，他尽量别去跟颜凤卿那个无情无义，为了自己的私利而害他一辈子的女人有任何接触；他不能让自己余下的生命都葬送在这个女人手里；可这才过了多

    久啊，他就又不得不毫无尊严地再次找上她，向她求救了。

    可他很清楚，他没有别的办法，更没有任何退路。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无论自己再怎么不愿意，也不得不低头，去做一些身不由己的事。

    ＊

    意伟霖上午给颜凤卿打了个电话要求见面，颜凤卿却报给了他一个平民公寓的地址。

    下午，当意伟霖西装革履地赶到这个平民公寓，走进简陋的客厅，看着穿着简单的居家服，梳着利落马尾，素颜坐在陈旧沙发上的颜凤卿时，他难免有些诧异。

    毕竟，身为花旗银行行长的颜凤卿，在人前什么时候不是衣着华丽而得体，施以淡妆，气场全开的光鲜模样；他没想到，生活中的她竟如此恬淡优雅，就像一个没有锋芒的贤妻良母。

    只是，颜凤卿为什么要让他看到她的这一面呢？

    “来了就过来坐吧，”颜凤卿很自然地往后退了退，给意伟霖让出一个位置来，“这是我女儿玉洁的房子，有些破，意总可不要见怪。”

    “颜行长才不要见怪，”即使是求人，意伟霖也不想跟这个女人多说些什么，开门见山，“我这次来找您，是有求于您。我们意氏前段时间接了一个大单，有些……”

    “我知道，”意伟霖才刚开了个头，就被颜凤卿给打断，“你们意氏的事我有听说。意总这次来找我，又是想要贷款对不对？”

    “让颜行长见笑了，”意伟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能不能先让花旗银行贷五千万给我急用？利息可以多提高两个点，而且我一年之内必定会还清……”

    “不借。”可这次意伟霖才刚说完，就被颜凤卿快速而坚决地打断，一点情面也没给他留。就这样被断然拒绝，意伟霖有些尴尬；但想到如今公司面临的困境，他还是厚着脸皮问道：“我能知道为什么吗？颜行长如果觉得利息少了，我们可以再谈；我们意氏的信誉这么多年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绝对不会……”

    “我知道。”这已经是颜凤卿第三次打断他的话了，她还不自知，她的强势可见一斑，与她这一身贤妻良母的形象形成了鲜明对比。

    意伟霖果断闭了嘴，只是直直看着她，想要她的答案。

    但颜凤卿却无所谓地撩了撩马尾，避重就轻：“你能别左一个‘颜行长’，右一个‘颜行长’地叫我吗？我听了难受。叫我‘凤卿’就行。”

    “是……凤卿。”这种亲昵的称谓，让意伟霖感觉浑身都在发麻；但为了贷款，为了公司，他也只能忍辱负重。

    “我知道意氏环球集团实力强，信誉好，”颜凤卿说到这里，突然话锋一转，“但在我的客户里，实力强信誉好的公司实在太多，我为什么一定要贷款给你？”

    意伟霖似是听出了颜凤卿的意思，便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道：“颜行长……不，凤卿，你想要我做什么？”

    他必须得做到别的公司做不到的事，才有可能得到贷款，这个道理他懂。

    “很简单，”颜凤卿依旧是开门见山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如果你肯娶我，别说五千万了，只要花旗银行能承受得起，你想贷多少款就贷多少款。”

    “这……你……”意伟霖万万没想到，颜凤卿竟会直截了当地提出这种要求来，顿时瞠目结舌。“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恬不知耻，逼着男人娶我？”颜凤卿倒是稳坐钓鱼台，尽显大将风范，“再过几年我就五十岁了，年华易逝，韶光不可辜负；我只想尽快得到我想要的东西，管他是用什么手段，管他会

    得罪什么人。”

    但此时，意伟霖倒非但没觉得颜凤卿恬不知耻，不知怎的，他竟还蓦地想起了九十年代的一部香港老电影《笑傲江湖之东方不败》。

    电影里那个一身红衣，披头散发地浸在湖中，桀骜不驯地仰头喝酒，吟唱着“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的东方不败，形象竟慢慢地跟眼前的颜凤卿相重叠，不分彼此。

    的确，年华易逝，韶光不可辜负；她苦了半辈子，蹉跎了半辈子才换到如今的地位，现在为什么不能自私地去追求，她想要的东西？

    只是……过去的事，她对他难道真的没有半点愧疚吗？“我没有，”意伟霖绞尽脑汁，才想到稍微委婉一点的说法，“只是，若不是你年少时做了唐梦丽的代孕妈妈，生下了意浩亨，我这辈子根本就不会过得这么苦；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现在竟然想要嫁给我；我

    就是怕我自己，给不了你想要的幸福……”

    言下之意就是，她曾经做过的事，让他一辈子都没法原谅她，自然不可能会对她好；那么即使他们真结婚了，对她而言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意伟霖这样说，颜凤卿并不意外，她知道当年的事是他心里的一个结；这个结已经打了这么多年，自然不可能轻易被解开。不过她并不在意，辩解道：“意伟霖，你有没有想过，即使当年我不做这个代孕妈妈，唐梦丽也会找其他人，后面该发生的事还是会照常发生；但这对于当年走投无路的我来说，却是唯一一个能让我改变命运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所以，你怎么能把过去的事，一股脑儿全怪在我的头

    上？”“我知道你一定懂这个道理，”颜凤卿继续说，“但还是会不可遏制地恨我，毕竟当年的事情，让你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不过，我无所谓——即使以后你依旧讨厌我，恨我，甚至会骂我，打我，我也认了，只要能让我嫁给你，我承受得起任何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