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景雪尧 作者:郑花吐

    和脖颈洁白又修长，看上去不像是在地里长大的农家女，倒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

    我没有过去打扰她，我现在十分狼狈，衣服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酸臭味。同桌为了补偿给我买了根老冰棍，我早吸溜完了。我真是没出息，怪不得他们都来欺负我。拉直的头发只保持了两天，同桌说是一次性的，两天已经不错了，长期那种要上药水的，有点贵。我又变回了卷毛，又扎又硬的卷，像洗碗用的那种钢丝球。

    16.

    路过网吧的时候景雪尧刚从里面出来，明显是不适应扑面的热浪，皱眉大声骂了句脏话。他女朋友跟在他后面，用手遮着头顶也热的骂天，我听见她问景雪尧，“要不去我家？”

    “不了，”景雪尧打开门口的冰柜，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作业还没做。”

    我要笑出来，逃课的人还需要做作业吗？这会儿想起来自己是学生了？不过我的处境也不怎么样，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17.

    那时候我们班女生都在看明晓溪和《佳期如梦》，男生看最小说和《将夜》，我也随波逐流看了几本。每天大把的时间不是看这些就是在睡觉，因为没有目标过得很是闲散。可我也不是那种上了老师黑名单的学生，我不逃课不上网不抽烟不打架不谈恋爱——这些景雪尧全占了，可还是有无数人喜欢他。女生就不说了，男生我不知道，反正一定有我。

    18.

    我把《泡沫之夏》藏语文书底下看，被语文老师发现了。虽然我语文成绩很好，不，是非常极其特别万里挑一的好，可她也没有多喜欢我，因为她是我们班主任——只看总体成绩。她当着全班的面揪住我耳朵，把我带到讲台上给了我两巴掌，清脆又响亮的耳光，我总是在经历这些事，我没有自尊心，我懒得去改变。小学有个biantai男老师让我们站讲台上互吐口水，这种羞辱人的惩罚我都尝过。我怕你这个吗？

    19.

    她把书没收了，说让我家长来拿，这我就怕了——让我妈知道我看这种娘们唧唧的言情小说实在太丢人了。果然最毒妇人心，我写了检讨书去找她道歉，我说我妈身体不好，爸爸又进了监狱，她承受不了什么打击了……我低着头眼眶通红又诚恳，心里暗暗发笑，我想她要是拒绝我只能下跪了。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这时候都是屁！没想到她很好说话地就给我了，只让我保证以后不再犯。我感激涕零地出来，瞬间松了一口气。这本书也不知道谁的，最近很多班都搞换书行动，要是原主让我赔我是没钱的。我妈一天只给我两块钱吃中饭，那时候物价很低，砂锅米线也才一块五。

    ☆、第二章

    20.

    景雪尧穿着夏天的校服，拿着稿子站在升旗台前，对着话筒讲故事——住在湖底里的妖怪，每天只有一个时辰来汲取氧气。等攒够充足的氧就可以到湖面上玩，听说人间的棉花糖比女孩子的胸脯还甜……妖怪摇摇头，他不渴望浮出水面，春光秋月，夏风白雪和人间的棉花糖他都不要。他只要一个时辰，一个时辰来换稀薄的氧气，日复一日——他要送给心爱的姑娘一首歌。

    21.

    他今天恹恹的，做什么都兴致不高。我听他讲话自己也困得昏昏欲睡，夏天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大家都说同性相斥，异性相吸，但景雪尧做什么都能吸引我的目光。他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微笑，都像我远程控制好的一样，调节的一分不差我心意。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我幻想他是为我而生，我每一世都在等他。

    22.

    除了午休的大部分时间我都在睡觉，景雪尧坐我斜后方，那时候wifi和智能手机还不普及，我们只能在电脑上玩网游。他拿着诺基亚在玩俄罗斯方块，真的超级幼稚了，还挚爱贪吃蛇。我白眼飞上天，我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人？

    ——还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嘛。

    我的后脑勺不知道好不好看，虽然我妈总说我脑袋长得漂亮，但我眼睛毕竟没长屁股上。景雪尧如果看黑板，余光一定能扫到我发红的耳尖。只要想到他在看我，我就紧张的不行。我可真没出息，我太在乎他，连被蚊子叮了两个包都不在意。

    23.

    我是真的不喜欢学习，景雪尧是真的喜欢美术。他对除美术外的其他课程都不感兴趣，我和他都是占了天赋的便宜，不用多努力，语文成绩也好的惊天地。只怪其他课程太拖我们后腿，这一次月考他排名全校倒数，我比他好不了几个排位。

    24.

    早餐我们都自带馒头或者去小卖部买方便面，学校的小卖部是景雪尧他姨妈开的，早晨总堵的水泄不通。食堂的菜夹馍便宜但难吃，土豆和胡萝卜总有股霉味。学校大门锁着出不去，很多大妈都拿着零食箱放校门口的铁栏边上，我们在那交易。

    景雪尧是为数不多拿便当来学校的，他爸办公室有微波炉，他每天不回家也能吃上热腾腾的饭。我见过一次，是很精致的日本寿司。他妈妈应该是个很贤惠又疼他的女人，虽然我从没有见她出席过家长会。

    25.

    景雪尧不知道抽什么风，把他留了很久的头发剪了，不能说剪了，他是剃得很短，就像刑满释放的囚犯，就头皮上一层薄薄的青色。很多人问他怎么了，他说打理头发太费事了，连觉都不够睡。他哥们儿打趣说还以为你从良了呢，你爸没打你吧？

    他的哥们儿都叫他小景，叫我们校长老景。他爸和我爸不一样，他爸我们一年也见不到五个手指头，打招呼也总是不苟言笑地点头。我爸总是笑呵呵的，跟天桥上的流浪狗都能聊两句，可谁会想到他能去砍人呢？老实人喋大活，这话一点也没错。

    26.

    再无法无天的学生都不敢在数学课上睡觉。我们数学老师是个很厉害的女人，她的时光永远停留在更年期。看谁都不顺眼，她对我们从来没有笑脸，我怀疑她对她老公都不会笑。轮到她的课我们都心惊胆战，她叫每个人名字都带着杀气，回答不对问题就要抄一千遍公式，这是最基础的，还要放学前给她。占据我们时间最长的就是她的惩罚，我永远讨厌她。

    27.

    父亲节妈妈带我去监狱看我爸，他瘦了很多，两鬓生了很多白发，可能在里面吃了很多苦，整个人憔悴不堪。我不是他亲儿子，他却对我视如己出，从小到大有求必应，是别人眼里宠溺儿子的好爸爸。

    我爸擦干眼泪，我妈也哭。说钱都还的差不多了，等你出来眠眠就高考了。她从小就长得漂亮，是那种清水出芙蓉的漂亮，不用打扮就脱颖而出。可惜没有念大学，因为那时候有了我。她是准备做单亲妈妈的，所以没有告诉任何人。那个年代未婚先孕是件很丢脸的事，走到街上会被人戳脊梁骨，我们镇也有前车之鉴，那女的即使流产父母也不会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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