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之隔 作者:风无华
的炙烤下忍受龟速的挪动,几乎是在同一瞬间,踩踏事故就在各处轻而易举地发生了。
周聿铭长得高,在推推搡搡中勉强还站得稳。他旁边的一个小姑娘就不幸了,她父母不在身边,小小的身形被一推就倒了下去,在人群中如一朵浪花没入大海,留不下任何痕迹。周聿铭下意识地倾身上前,一把拉住了她。旁边的人川流不息地朝着最后的生门奔去,而他只能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抓紧孩子,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平衡。
周遭是风雨巨浪一样的人群,更远些的地方是人间地狱般的火海。他们的身影是一叶小舟和一根芦苇,那么孤苦无依地晃荡着,命在顷刻。
高温让周聿铭的眼前一片模糊。他知道自己应该往前走,走下去,一步也好……可他不能松开手,不敢挪动步子。在他朦朦胧胧的视野里,依稀出现了一个挺拔傲岸的身影,奋力拨开人群向他奔来。千万人的人潮里,他是唯一一个溯行逆流的人。周聿铭看不清他的面目,但他隐隐约约地知道,那一定是赵深,是他现在正想着的那个人。
――是不可能出现在此时此地的人。
果然他是要死了吧?周聿铭瞪大眼睛,努力聚焦,想去追寻那个他想象出来慰藉自己的幻觉。他护着的小女孩在大声哭喊,哭得撕心裂肺。那么可怜的孩子,他想安慰她,可是他也说不出话。能说些什么呢?死亡很可怕,谁都不想死,这些其实他都知道的。
他看着赵深奔向他。灭世的大洪水中,诺亚站在方舟上眺望着带来生命讯息的鸽子,或许就是这样的心情。尽管他的鸽子不是真实的,还出人意料地伤痕累累,他还是觉得快乐。
奇妙地,所有的恨、苦痛、不能言说的纠葛,在四目相对的时候都烟消云散。周聿铭无比清醒地想着,他好像又回到了初生时一张白纸的模样,现在可以上天堂了。
幻觉里的赵深对他伸出手,用的是无比清晰的声音,还带着那么真实的哭腔,震得他胸膛发痛:“我终于找到你了!”
直到那只坚实的手掌按在他的手臂上,周聿铭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不是他这个渴水之人在沙漠中见到的海市蜃楼。赵深手指上的肌肤贴着他的肌肤,肌肤上的纹理印着他的纹理,肌肤下的血管脉络映着他的脉络。他可以感受到皮肤下跳跃的热度,那样的高烧,比周遭的火焰更滚烫,却并不曾灼痛了他。那样的温暖让他好像一下从户外的冬天跃进了温泉里,热气酥酥麻麻流入四肢百骸。
“你……怎么会来?”周聿铭恍恍惚惚,哑着嗓子问。赵深答非所问,只用一双黑亮的眸子凝视着他,要把他的影子吸进眼中暗不见底的漩涡里去:“我来救你出去,我一定不会让你死。”
第二十七章
赵深一点点费力掰下他撑着栏杆的手,接过来攥在自己手心。周聿铭的脚步虚浮无力,赵深撑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赵深平日里在健身房中锻炼出的体魄此刻才终于派上了用场,滚滚浓烟中,也难为他仍屹立不倒。周聿铭救下的小女孩子还跟着他们,她现在倒是不哭不闹了,木瞪瞪的,但像条小尾巴一样紧紧跟在他们身后,依赖着自己最后的救星。
火势已经无可遏制。远处的火烧得像一片猩红的森林,而近处的火炎,在细碎的毕剥声中,一点点吞噬所有光鲜的外壳,直到这所华丽的建筑只剩下支棱的钢筋光秃秃林立。赵深带着他匍匐行走,周聿铭好几次腿脚发软,差点扑到地上,都是赵深狠狠抓着他的手臂把他揪起来。周聿铭觉得赵深那双手好像是钢筋为骨,水泥浇筑的,远比这栋建筑还要顽强。
他领着他去找员工通道,却发现门不知被谁给锁上了。赵深气得浑身发抖,嘶喊了一声:“操!”他抬手一拳打在门玻璃上,脸色冷得像冰。玻璃被他的大力打得摇了一摇,赵深怔愣一秒,一下跳起来,找了块碎落的建材就跑来哐哐地砸玻璃。周聿铭也学着他的动作。火场死一样地沉寂,只有他们奋力砸门的声音那么响,争分夺秒地同蔓延的大火赛跑。
从门洞的碎玻璃中爬出去后,两人手上身上已满是血痕。但他们毕竟已看见了曙光。周聿铭感到力气一点一滴回到自己身体里来,他的手和赵深交握着,这一回是彼此搀扶,将两个人的力气融成一份,好在这条布满荆棘的路上走下去。
爬到最底层,消防队员终于匆匆赶到。周聿铭把救下来的那位小姑娘交给了他们,自己却依旧紧握着赵深的手不放。他的心脏迟钝地感受到了后怕,正高速跳动着,让他心烦,心慌,心悸。或许是由于身后那兀自不休的大火在他心上投下的血红阴影,他此刻仍需求着身边人的重量和体温。
他们极慢极慢地走出废墟般的火场。到处都是劫后余生的人们在哭泣拥抱,而他们神色浅淡,只是手拉着手。两扇洞开的门外,风猛然灌过来,清凉的像是夏日庭院里淌过石板的一眼流泉。舒缓的风拂过他脸颊,周聿铭缓缓闭上了眼睛,脱力地倒在赵深的怀中。赵深也跌坐在大理石地面上,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怀抱着他发抖的身躯。
“对不起,让我躺一会儿吧,”周聿铭喃喃地说,他的意识渐渐模糊,灵魂却一点点落回了温暖的躯壳里,“真的很对不起。”
t城地标建筑突发大火,伤亡严重。这一事件当天就引爆了网络,惹起轩然大波。火灾的起因是一家饭店的违规操作,但是真正导致了这场惨剧的还是会展中心内部的管理不善。警报器故障、通道堵塞、指挥疏散不力,以及被部分专家口诛笔伐的管道设计问题,在报道中,这些原因被一律称为“承办方和管理者的失职”。
这是个市里的重点项目,头一回交由私人公司承办。赵深也是凭借外祖家的关系才拿到这个机会的。这层关系一经人捅露,势必会遭到无穷无尽的攻讦。赵深知道赵阙一定会借此大做文章,只得暂缓了接下来一系列与政府的合作。
舆论来得迅如雷电,凶如猛虎。赵深缓了口气就开始应对公关,忙得无暇闭眼。周聿铭受的伤比他重,被他送到医院去疗养。告别的时候赵深紧紧握了一把他的手,垂下眼帘说:“我解决完其它事再过来看你。你先安心休息着,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到时候再告诉我。”
他欲言又止,双唇一抿就把叹息咽了回去。微微的风扑在周聿铭脸颊上,一下一下,像是他枕在赵深怀中时落在他额发上的吐息。赵深临走之前补了一句:“有什么事情,我都能帮你分担。”
周聿铭在病床上悄悄转脸,默不作声地去看他的背影。他脸上身上都有皮外伤,无数枝枝蔓蔓的细小伤口,只是稍作处理就要披甲荷伤的回去,再赴一次荆棘遍地的杀场,再救一场凶险无情的火。
他可以替周聿铭分担,但他肩上的担子周聿铭却担不得。周聿铭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下他终于也亏欠了赵深一次,欠的还是他还不起的东西。
长久以来害怕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就像随着季节无可挽回的更迭,爬在窗檐上的冰雪总有消霁的一天……自从第一缕阳光射进紧闭的窗扉开始,他就有所预感。只是融成了水的一冬冰雪,在春天又该往何处去?
赵深挟着怒火回去,雷厉风行地整顿了一番公司,把那些嫌疑重大的相关人员都一一剔除。这起事件疑点重重,但着实是天衣无缝,尽管连警方都怀疑是故意纵火,却也找不出漏子。赵深心里憋着一口气出不来,只有尽数发泄到同赵阙的争斗中。带伤的狼往往更为凶猛,他们二人一个遍体鳞伤,一个身陷绝境,斗起来自是杀红了眼,半点退路也不留。
出席新闻时,赵深特意对面上的伤痕不加掩饰。他深知媒体追逐噱头的秉性,总裁亲身救火是怎样吸引眼球。果不其然,他那张俊美无俦又伤痕累累的脸,就是最好的危机公关。
此间还发生了一件小插曲。被周聿铭营救的那个女孩在接受他的致歉时认出了他,哭着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女孩一家人围着他千恩万谢,记者长枪短炮的闪光灯噼噼啪啪不休地响。赵深那些精心准备的寒暄的话都堵在喉咙里出不来,小姑娘眼底的泪光比相机的闪光更叫他惊心,他从未被人这样注视过――他这样的人,原来也有被人感谢的一天。
他知道这些溢美之词,原本都是属于周聿铭的。周聿铭那么好,用什么话形容都不过分,而他只是不小心在他身旁沾了一点他的光辉。周聿铭才是真心想救人的那个,而赵深不过是想努力让他高兴。
回去的时候把这些告诉他,他一定会开心的。赵深暗暗想着,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病房里灯光冷彻,周聿铭狠狠闭了下眼睛,重新睁开时眼里带着点惨然的笑意。他问赵深:“你相信我吗?”
“只要你说,我就信。”赵深站在他床头,看着他清削的身形,忍不住替他拢了拢被子。他低沉的声音在病房中一圈圈回荡,”其实你哪里会撒谎,一眼就看得穿。“原来赵深也不是完全不懂他。周聿铭双肩微震,一颗浮动的心安稳地落下去,像陷于柔软棉花之中的身躯一样忽然有了重心。
“是白岸,”他轻声说,“是他骗了我,你信吗?”
赵深脸色骤然一变,他眼底升腾起的是夏日雨季滚滚的雷云,面色却倏忽转白。他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是白岸?”此时心里想起的却是同长大的白岸重逢的那一日,藤花架下的少年眉清目秀,挽起的不合身衣裳下露出修长的手脚,莹白纤纤,如初生之树。
周聿铭喃喃道:“信我。”
他开始叙述白岸对他的所作所为,威逼利诱,两面三刀,陷他于死地。他的语气近乎麻木,只有他自己才觉得惊心,原来他对这个背叛他的人已恨之入骨。
赵深听完也呆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喉咙里仿佛压着千斤巨石一般。“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的人……他为什么非要让你死?”
“我也不明白,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任何事。”周聿铭疲惫地说,“你要我解释他的动机的话,我也没有办法。但这些事的的确确都是拜他所赐。”
赵深忽然上前揽住了他,将他的头按到自己胸前,急急切切地打断他,不想见他再露出这样的表情:“我当然是信你的,不管他想什么,为了什么,只要他害了你,那都一样罪无可赦。”
周聿铭在他怀里闭上眼睛,朦胧的睡意在脑海里萦回。他早就习惯了在双人床上入眠,因为赵深回来时总是吵醒他,到了后来,如果不是两个人躺在一起,他就不得安睡。昨天这间宽阔而空旷的病房里只有他一人辗转反侧,如今才在这熟悉的怀抱里寻回了黑甜乡的温度。
“请你一定要救救我妹妹,我不会再允许她这样和你作对。请你原谅她……”
周聿铭知道他会办到的,就像他相信这个人一定会站在自己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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