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之隔 作者:风无华
二少也算是大仇得报了。”
“赵深怒极攻心,伤痛欲绝,正是二少的大好时机。”白岸微笑着,以他灵活柔软的舌头一寸寸吐出比刀锋更尖锐的话语,“何况你不要忘了我和二少是什么关系,我当然比你更了解他。我深思熟虑才改的计划。他几时会同我计较?”
白岸目光炯炯如电,逼视着眼前大块头的男人。他话说得极快,几乎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望着阿丰脸上又是迟疑又是无措的表情,他知道自己已稳操胜券。
“快走吧,”他快意而闲适地投下最后一把火,“不要一直犹豫不决。你也想被烧死在这里吗?”
同样雨过天青的上午,到了不同人那里,就有了别样的心境。赵深刚刚结束一次和幕僚的会议,快步走出办公室,还来不及呼吸一口室外的新鲜口气,就被等在外面的手下焦急地拦了下来:“赵总,gps定位器的位置变了……”
赵深蓦地止住脚步,他好像被一块从天而降的大石阻住了前路,喉咙里也被灌下了酸液,有烧灼般的疼痛。他哑着嗓子问:“才一个早上,怎么就变了?现在他在哪里?”
手下连忙答道:“新会展中心……”
“怎么会是那里?”赵深心中有不解,也有犹疑,他的右手不自觉按上了左腕上的菩提珠串。一颗颗珠圆玉润的菩提子,散发着佛前久经浸润的檀香。美轮美奂的工艺品,实际上却在某一粒珠心里藏着gps定位器,随时随地都被他的手下监控。周聿铭的坐标同他自己的一样,尽在掌握。
这也是无奈之举。赵阙的黑势力遭他打击后迅速反扑,愈加猖狂,那些黑暗丑恶的触手几乎要伸到他的身边。他禁受不起哪怕一星半点的损失。但是周聿铭未必会懂。
周聿铭那么反感他的控制,就连在上班时被他安排保镖守在附近都怏怏不乐,要是知道了他偷偷装监视器的行为,只怕会怒不可遏。
可是他没有办法。他的控制欲本就强于常人,偏偏走的又是这样一条越来越偏狭的道路,危险是他最熟悉的伙伴。从小赵深就习惯了失去,失去的越多,对手中的东西就抓得更紧。哪怕知道握得越紧就越易失去,也放不了手。”会不会只是去逛逛商场,买点东西?“赵深自言自语。他嘴角犹是上勾的,像一弯浅浅的月亮,笑意却比月色更浅,那深邃的眼里竟有一丝愁苦。
秘书高跟鞋踏地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鞋跟击地,咔哒一声又一声。他回头,秘书小姐便恭恭敬敬地低头,沉声向他禀报:“赵总,和李局约好的会面时间要到了,车已经备好了,请问您是否要即刻出发……”
会展中心的某一层楼,周聿铭跌跌撞撞地坐在商场的休息座上,大口大口喘着气,仿佛上了岸的鱼,张着嘴却出不得声。商城里灯光大盛,明洁的地板和四面墙上夺目的涂装齐齐反射着耀眼灯光,目力所及的地方到处都是煌煌一片大光明,行走在这光明里的人个个如蒙恩宠,风姿华灿。唯有周聿铭一个人独坐在这繁华喧嚣之地,心中却荒芜得像片死城。
真的到了这里,他才觉得紧张。心脏砰砰地,一下比一下更用力地敲打胸膛,每一次敲击都是一颗小小的炸弹炸在他灵魂深处的那片荒城上,炸出满目疮痍,残骸里有他自己都不敢直面的某些东西。后悔吗?他想大喊,但是被命运的铁爪扼住了咽喉。
先前威胁他的时候,白岸说会和他妹妹一起前来。但等他如约而至,却又发来邮件要他在下面先等待着,他们再另行通知。等待的时间每延长一秒,就是把他摆在火上烤的时间再拉长一瞬。周聿铭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们刻意向他施压,要压垮他那颗已不堪重负的心。他已经在这样的折磨下混沌了。有生以来第一次,他觉得要是赵深在这里多好……虽然他也有可憎的面目,但至少在以爱为名伤害他的那些人面前,他是一个胸膛宽厚坚强有力的男人。
自从上次推拒了白岸的要求,他就再也没联系上妹妹。周影露似乎是打定了主意和白岸同出同入,只在白岸那里,他有和她说话的机会。审视这样的局面,周聿铭望着过往,不禁有了梦幻泡影般的悲哀。就算是再给他二十年的时间去想象,他也决计想不到,相依为命的兄妹俩,会因为这样的理由而分开。
周聿铭的手拊上胸膛,薄薄的肌肉下,心脏依旧在剧烈的跳动着。它兀自地跳,血液兀自地流。这是一颗拼命生长,然而无人问津的心。
当他在自己的困境中做着挣扎的时候,商场一个小角上却突然拉响了警报,火光腾腾而起,在遍地可见的光明深处舞蹈一样燃烧。
然后就是震耳欲聋的尖叫。
第二十六章
比这更早些的时候,赵深还站在自家公司的走廊里踟蹰。他该出发去拜访他要拜访的人,处理他该去处理的生意。但他就是挪不动步子。他手腕上的菩提珠串微微发着烫,像一副纤细的镣铐,铐紧他的手,将他束缚在原地。心烦意乱。耳畔好像有什么暧昧不清的声音轰轰地响,呼唤着他的名字。过了好半晌他才明白过来,那是心脏飞速跳动、血液在耳轮上奔流而过的轰鸣声。
血的奔啸声在他脑中不断放大,不断回想,就如同来自神的指引。
到底还是忧心如焚。赵深想要排解这份不安,随口喝道:“周先生身边的保镖呢?他们跟丢了人都不去找找?我付他们工资就是为了养着他们玩忽职守的?”
手下原本惴惴不安,听到这句话却如蒙大赦,向他禀报:“保镖们向周先生的同事打听了。周先生事先留了话,他去会展中心了,如果有什么事,就去找他……”
依他下属的想法,赵深听了这话,总该安下心来,而不是维持这一副脸色铁青怒气森然的样子,他们做下属的也就不必心惊胆战。但出乎他的意料,赵深非但没有长舒一口气,反而噌地转头,眼神幽暗,瞳光却明亮,磷磷地像燃着两束鬼火,生生将他吓了一跳。
“不,他怎么会给我留话?”赵深语速越来越快,手指不由自主地痉挛起来。其实他早该想到,周聿铭是那么一个认真严谨,对待工作一丝不苟的人,怎么可能上班时间跑出去逛街?何况他的行踪,从来也不会主动向自己透露。那样内敛而防备的一个人,头一回给他留下这样一句不明就里的话……“不对……”
旁边的下属看见他脸上神色风云变幻,两道浓黑的眉拧成一个人字,心中都是暗惊。秘书崔小姐看一看表,最终还是出言提醒:“赵总,时间快到了,您还要出发吗?”
赵深瘦长的脊背一振,这才清醒过来。不过他脸色冷凝,呼吸急促,眼神涣散得像初消的冰雪,只是从一场噩梦中醒来,落到了另一场噩梦之中。他斩钉截铁地说:“不去了!现在马上通知司机,带上人载我去会展中心!立刻!“”可……李局的时间很宝贵,要是错过了……“”……那也没什么办法。”赵深吐出沉甸甸的一口气。和李局的约谈本是他布局中的重要一环,但同失去周聿铭的可能相比,其它板上钉钉的损失都微不足道。只有真到了最后的关头,别无选择,才知道抉择其实来得如此轻易。人心天生不在正中,任何东西往天平上一放,到底分得出孰轻孰重。
t城今天出现了一辆横冲直撞的豪车,一路上飚得鸣笛高响。所幸今日交通还算通畅,赵深那颗沸腾的心不必被生生截在路上。汽车像漆黑的闪电在道路上飞逝,赵深觉得自己的身躯也要飞出车外,灵魂飞出身体,像一道一往无回的箭矢。他总是做错事。但在今天的这一刻,他终于认清自己的本性,明知是错也不肯悔改。他是一支响箭,一生的等待都是为了射出的这一刻。哪怕他的目标早已淹没在一片黑暗中,也决计无法回头。当他做足了准备牺牲,他才真真正正算是爱上了一个人。
去爱一个人,用飞蛾扑向火焰的力量。
商场内极尽铺张,到处都是富丽堂皇的装饰,也不知耗费了多少精贵的涂料。烈火一燃,便如火星飞入油锅,溅起道道火花,蹭地一下势成燎原。偏偏商城里人声鼎沸,这些个油泼火燎的声响并不突出,藏在欢声笑语错乱嘈杂的背景音中,像是只在暗地里惊心动魄的鼓点。然而这鼓点越来越响,直到整座恢弘的建筑都被这气势汹汹的鼓点充斥,人们的心脏都随它一起勃动,一起轰鸣。
人们抬起头,跃入眼帘的是一片片自僻静处滚滚而来的光焰,鲜红的火光里万事万物都开始扭曲。转眼之前,这里还是祥和安宁的大都会,从火光升腾的那一刻起,就变成了熔岩喷溅的死亡地狱。人们的骨骼和心灵都在焚烧中发出被倾轧、被碾碎的咯吱声响。
周聿铭就在这样的惨叫声中被惊醒。短短片刻之前,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已山穷水尽,再也不可能更坏……然而他抬眼的那个瞬间就明白了,谷底之外仍是谷底,深渊之下还有深渊。绝望的嘶喊化作悲啼的浪潮,一下将他淹没。
突如其来的灾祸让人人都失却了章法。如果从天空向下俯瞰,这些惶急奔走的人群就像一粒粒针尖大的蚂蚁,在倾倒的油锅中做着无谓的挣扎,而油锅上的烟已经燃起来了。周聿铭也只是这些蚂蚁中的一只。不过他到底是经历过生死的人,比起旁人更为冷静,艰难地从记忆里翻出火灾自救的知识,希冀着能有万分之一的机会逃出生天。
到了这个时候,什么和白岸的约定都被他抛在了脑后,他不愿去想失约的代价,也不再去思考白岸现在在哪儿……偶尔掠过他心头的是一丝懊悔:如果今天他没有来,那么此刻他还安安稳稳地上着班,看着喜欢的书本,晚上会有人来接他,在他们的大床上可以听到屋后院子里松树随着风摇动,发出汩汩的涛声。但他来了,他死在这里,这些平凡却鲜活的日子就永远地褪色了。比那更悲哀的是没有人会知道他的真正死因,他并不是刻意逃脱,刻意报复,同理也就没有人知道他在这样的意外中殒命,是衔着多大的冤屈。
所有人,包括那个人,当他们找到他火场中焦黑的一寸骨骸时,都会觉得他是咎由自取。
甚至是求仁得仁。
但是只有他知道,他心不甘,情不愿。
烈火吞噬一切的温度与他擦肩而过,他突然很想活下去。畏惧死亡是人类的本能。
会展中心的设计呈环状,偏偏他在的这一部分建筑在最中央的圆心上,离外界最远,必须穿过外环的几座商城才能重归地面。按理说救生通道本应随时畅通,但是今天不知出了什么故障,有几处通道都遭到堵塞,而且……周聿铭奋力地抬头环顾四周,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得不到疏导,摩肩接踵的人群早已乱成了一团,没头苍蝇似的乱撞。火场空气本就稀薄,周聿铭呼吸时都感觉到肺像撕开冬天干裂的纸片一样豁剌剌地响。人挤着人,人推着人,人踏着人。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在烈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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