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雾[13部全集] 作者:洗尘的细雨
不敢跟他叽叽歪歪,总觉得他难以接近。摸不清他的性格如何……唉……自己得想法子平息副处长的怒火,不然以后的日子难过了。忍不住腹诽徐队长那个笨蛋,没事跟上级领导硬抗。得,万一柳副处长心眼小,给自己小鞋穿,找谁叫冤去?
“润华阁(一家高级珠宝首饰商铺)被抢劫的案子疑点太多……”柳下溪拿起一支钢笔在手指上旋转,本想接着往下说不巧的是电话铃响了。
莫大律师来电,他接手刘记者的委托打算亲自去山西一趟。
“李明光,你当刑警已经有五年了吧。”柳下溪放下电话问李明光。
柳副处长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拿自己开刀立威?李明光心一凉,觉得有一股寒风从身上刮过。
得不到回答,柳下溪耸耸肩,打起内线电话给张建纲打了过去:“小张,你过来一趟。”
弄不清对方的意思,李明光决定尽量少开口,只要对方不把话挑明干脆装聋作哑算了。
柳下溪虽然聪明却也想不到他的心思。手指头继续旋转着钢笔,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们跟进的抢劫案有一些疑点,等一下你陪我去现场。”
“好。”
“对这桩抢劫伤人案你个人有什么看法?”柳下溪问。
李明光眨着眼睛,细细体会柳下溪的话,小心翼翼道:“我的看法是……”
是了半天没有下文。
柳下溪皱起眉头,放下手里的笔,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别紧张,我九二年正式当刑警比你只早了一年。”
李明光一怔,啊!想起来了!他猛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笑了起来:“柳处长,我们是校友您还是我的师兄。哈哈,难怪我觉得您的名字很熟!”
柳下溪弯嘴一笑,各队成员的履历他都看过,校队不少。李明光是前年调进三队的,参与侦破几桩大案,工作能力是有,就是做人方面有些左右逢源不够真诚。局里的同事以为他九四年才干刑警这一行的。没几个人知道他曾经在南方的小县城当了两年刑警。短短几年总局刑警队成员变化真不小,当年三队的旧人已经没几个留下来。徐副队长是二队的旧人,前两年升为三队的副队长。
看到柳下溪的表情,李明光放下心来,紧张感消失了。拿出一包香烟递到柳下溪面前:“柳师兄,抽烟吗?”
柳下溪摇头,笑道:“谢谢,我不抽烟。”
李明光也就不客气了,嘴角叼一支烟点燃猛吸了两口道:“当刑警的压力重,我就靠吸烟解除压力。”
“嗯。”柳下溪站起来倒了两杯热茶,递给李明光一杯。他理解警察这个职业的确有很大的压力,现在局里的医务室增添了一名心理咨询医生。每年健康检查总会发现几名警察心理状况不稳定。
“柳师兄,润华阁的抢劫伤人案我也觉得还有疑点。要不,我独自重新调查这桩案子?”
柳下溪挑眉,嘴里不说心里暗道:既然知道有疑点却附和徐副队长草草结案?同志,当刑警就得有自己的主见,案子有疑点不弄清楚怎么可以随便结案?
李明光看到柳下溪挑眉的动作,明白对方不高兴,叹了一口气道:“徐队长坚持已见根本听不进别人的话。其实我也没有强力佐证反驳徐队长。被指控的犯罪嫌疑人有抢劫的前科,加上被犯人所伤的警卫亲自指证,人证成立,失窃之物又在嫌疑人家里找到了。人证物证齐全,可以说是铁证如山,就算嫌疑人不认罪也改变不了犯罪的事实。”
说来说去李明光跟徐副队长的判断一样,只是比徐副队长的说法要宛转一些。柳下溪把茶杯端起来,静静地看着李明光,缓缓道:“单一的人证有时会显得极为单薄,不要过于依赖证人。还有,我们不能排除证人作伪证以及嫁祸的可能性。目击者不是职业警察,他们并不能一眼看出谁是罪犯。我经历的案件中许多证人的证词带有极大的推测性,加上他们自由发挥的想象力,往往与事实有很大的差距,看错人的事经常发生。”
“可是,目击者是商铺的警卫,跟商铺老板是亲戚,晚上就住在商铺的阁楼上,而且他跟嫌疑人面对面交过手。”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当场救呼、报警?你们的档案上写着是案发的第二天清早商铺老板来开门发觉商铺被抢才报的案。”
“当时目击者被嫌疑人打晕了。”
柳下溪那两条乌黑的眉毛快挤到一起,成为一条极为写意的墨痕。他从档案袋里抽出伤者的伤势报告道:“医生出具的诊断书,伤者的左腿被棒状物击伤并没伤到筋骨,屁股、后背被人踢伤数处,脸上甚至有脚踩过的痕迹,腹部被人踢了数脚有明显的淤伤,撞到室内的柱子磕到了后脑留有血迹。你当刑警多年,难得看不出伤者身上的伤是被人群殴留下来的?施暴者肯定不止一人。”
李明光不吭声了,他也觉得这一点有些奇怪。
柳下溪接着从档案袋里拿出一叠现场照片,放在他面前:“你看看这些现场相片,虽然有打斗痕迹,室内并不显得特别凌乱,不像恶斗一番的现场。你再瞧瞧伤者后脑磕到柱子上的血迹,离地面的高度接近一米,伤者应该是坐在地上磕伤后脑的。放置珠宝的玻璃柜被重物击碎,使用的凶器是现场一把金属椅,砸碎玻璃的动作不小,玻璃的边缘装有报警器,警报却没响。这样一来可以推测有人把报警系统关上了。商铺的大门没被暴力破坏也没耗痕。这说明守在商铺的伤者也就是商铺的守夜警卫认识抢劫犯开门让他或者他们进到商铺里。另一种看法是抢劫犯有商铺大门的钥匙,熟悉商铺里的情况,抢劫之前先关掉报警系统,再砸玻璃卷走大部分的珠宝首饰。”
李明光熄掉手里的香烟,垂下头看现场相片。柳下溪的话让他心惊,照柳处长的思维推理下去得出的结论恐怕是:受伤的警卫监守自盗,再嫁祸嫌疑人。他跟进这个案子,知道从嫌疑人家里搜出的失物只是被盗清单里的一部分。徐队长怀疑嫌疑人有同伙,另一部分失物在同伙手里。嫌疑人的嘴很硬,一直不肯承认参与抢劫,当然也不肯招出同伙。
“你们找到的失物并不是全部,抢劫犯也没把商铺里的珠宝全部带走。你们在现场没找到嫌疑人的指纹与其他物证,这说明抢劫犯是一个小心谨慎的老手。你不觉得奇怪吗?对方既然是老手怎么可能打伤人留下人证?再说,有几个抢劫老手会傻到把抢劫物放在自己家里等警察来搜?你们做了不少调查工作,主要是针对嫌疑人的过往经历,嫌疑人十七岁就开始在社会上混,曾经打劫过路的老太太被警察抓住留下案底,劳教了三年。出来之后老实了几年,现在有一份过得去的工作,他的家离现场不远,一个人租房独住,平时也没特别亲近的人。这样一来,你们无法锁定他的同伙是谁。”
“是。”李明光抬起头看柳下溪,连连点头。
“商铺有电话吗?”柳下溪把拿出的资料重新放回档案袋。
“有。”
“你去查一查,案发当晚商铺的电话记录。”
“好。”
“李明光,在破案的过程中不要对嫌疑人有情绪上的偏见。”柳下溪认真地看着他道。
“我没有偏见。”李明光迟疑了一下,回答道:“其实我私下调查过受伤的警卫,找不到任何疑点。周围的人对他的评价很好,是一个勤奋老实乐于助人的好青年,报了一家补习班,每周一、三、五下午去职大上课。他不认识嫌疑人,所以我们才觉得他的证词有效。”
柳下溪右手抓着自己的下巴,点了一下头:“找到的失物上有嫌疑人的指纹吗?”
李明光摇头。
外面的门敲响了。
“请进。”
张建纲走进来,看到李明光,笑道打了一声招呼。
“那件案子莫大律师接手了。”柳下溪也没请李明光出去,直接开口对小张同志道。
“真的吗?柳队长,我已经请到假了,什么时候动身。”小张高兴了。虽然他并不认识莫大律师。
“今天下班之后你去找莫文卫律师,跟他一起前去山西吧。”把莫文卫的电话写给了小张。“去山西之后……”柳下溪看了一眼李明光。
李明光刑警十分知趣,站了起来道:“你们忙。柳处长,我先去调查商铺的电话。”
“先别急着走,山西安石发生的凶杀案……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柳下溪挽留他。
“噫,山西?”山西省发生的凶杀案应该不属北京刑警管吧?
“小张,你把案子说给李刑警听。”
“啊?我……”小张同志口结,额头冒出汗来,该怎么说……求助地看着柳队长。柳下溪带着鼓励的笑容,挑挑眉头,不打算帮忙。
张建纲同志先清了清喉咙,鼓足勇气道:“前一段时间在山西的安石市发生了一桩命案,有一个来自香港的港商被人谋杀在宾馆里……”
“等一下,小张,请准确说明时间地点人名。在你不了解案子的时候不要轻易给它装上‘谋杀’这两个字。”李明光笑了起来,插嘴道。
“哦。”小张同志吁了一口气,重新开始说:“一九九八年三月六日港商高立业被人发现死在东一宾馆的……(以下省略数百字)”
“李刑警,你觉得小张调查此案从哪方面着手?”柳下溪看着李明光又叼上了香烟,再看看他右手的食、中两指已经被烟薰黄,才二十五岁的年轻人烟瘾倒不小。
“先调查案发当天出入宾馆的人,谁是第一目击者,住在他隔壁客房的人是谁,找一找有没有人目击到当晚出入死者客房的人。唉,案发时间过了这么久,要找这些只怕难度很大。接着要调查死者高立业有无特殊爱好,有没有性虐待倾向,一些商人不洁身自好出门在外容易沾花惹草引起桃色纠纷。再查一下死者跟人是不是有钱财上的纠纷,或者跟人有口舌之争招来杀身之祸。再调查一下第一嫌疑人的丈夫,这个男人在妻子被逮捕之后的表现太过了,一点也不合常理。再想方设法从当地警方那边弄到案发现场的详细资料,没有死者的尸检报告无法判断凶手作案的手法。调查一下王荟萃、洛小虎两人在案发当晚做了些什么。其实,调查这个案子先得去香港弄清死者的背景,一般来说,聪明的凶手很少在自己的地盘动手。”
张建纲认真地把李明光的话记录下来,喃喃道:“需要先去香港了解情况吗?”
柳下溪耸耸肩:“两头并进是最好的方法。”
“我觉得山西的同行结案太草率,可能没去香港调查死者。”李明光摊开手掌,撇了一下嘴。这一下他明白柳处长的意思,断案不能草率,应该慎之又慎。如果王、洛两位嫌疑人真是被冤枉的,那他们遭受的一切就是一场令人心寒的恶梦。断错案一意孤行的刑警们补偿不了他们遭受的伤害。想到这里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如果,这一次抢劫案的嫌疑人也是被冤枉的……
番外约会约会
柳下溪下班后才离开局里,开着车前往邹清荷的公司。今晚清荷不用加班,两人决定一起去润华阁看看案发现场。刚把车停好清荷就来了,手里提着一胶袋东西,笑得特别快乐。
“什么事这么开心?”他问。
邹清荷扬了扬手里的东西,笑道:“还记得吗?桑椹。”
柳下溪扒开胶袋看,立即摘了几颗放进嘴里,啧啧舌,“怎么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时我吃了不少。嗯,好吃。没有我们约会时吃的甜。呵呵,想起那时候真的很有意思。”
邹清荷脸一红,嘟起嘴巴把桑椹夺了过来,“不给你吃!”
“给我吃吧。”柳下溪涎着脸求道。呵呵,不是他说大话,总觉得以后再吃的桑椹没那次的甜。这是真的,以他的人格发誓。开着车不由得回忆起第一次吃桑椹的往事……
(以下内容是回忆,那是九三年的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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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的清晨,柳下溪早早起床去外边晨练。抬头看天,七月清晨的阳光露着笑脸,今天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
回到家先洗了一个澡,清清爽爽的很舒服。走到邹清荷的房门,本来打算先敲门,却发现门根本没关紧,一推就开。弯起嘴角一笑,真是一个没防备心的人。几个月前都已经跟他表白,他也答应了。他对柳下溪跟以前一样,亦友亦兄,显然没弄明白两个同性拍拖代表了什么。这让柳下溪生起一股淡淡的寂寞。
走进房间,看到清荷还在睡,被单卷到肚子下露出肚脐来。柳下溪上前把被单给他盖好,再看向他的脸,英文课本压在他脸下,睡着流了口水,课本上有口水印。清荷啊,这样子睡很不舒服的,睡前应该把课本拿开。想必他看着书,困了,熄了灯直接睡了吧。轻轻地把书抽离,把他的头好好地搁在枕头上,清荷还没醒,蠕动了一下肉乎乎的嘴唇。柳下溪觉得自己的咽喉一紧,有些舌干,伸出指头轻轻地抚着他的嘴唇。突然脸就红了,觉得自己在亵渎了他。转身要离开,心里又舍不得。坐在床边仔细端看他的脸,平时总瞪着的大眼睛此刻安静地合上,长长的睫毛成扇形铺在面上,特别地俏皮。挺挺的俏鼻儿细看之下有几个浅色的印子,仔细一分辨不由得想大笑,原来是墨水沾在上面,洗脸没洗干净留了尾巴。他的脸最近长了一些肉,饱满了许多,肤色更是白里泛红。
清荷长得真漂亮呢。
柳下溪承认:自己多少有点看重情人的外貌,脱不了一个“俗”字啊。
觉得他的睫毛很好玩,伸出指头弄了弄。
邹清荷立即醒了,张开大眼睛,连续眨了几下,“柳大哥,早。”
“不早了哦。”柳下溪笑着站起身来。
邹清荷伸出手腕,看了一下手表,吐舌,“七点多了。想不到睡过头,柳大哥怎么不叫醒我呢?”
“我已经叫你了,你自己不肯醒来的。”
邹清荷起床,陈旧的睡衣皱巴巴的边缘都卷了起来。柳下溪想,得给他买几套新睡衣。
等邹清荷洗脸刷牙走出来,柳下溪坐在客厅看杂志。其实这本杂志早被他翻过无数次,根本看不进去,只是找一点事做而已。
清荷做事很有规划,洗脸之前先把粥煲上了。换好衣服立即在厨房里忙开了,准备好配粥的小菜,手里便拿着一本书念念词,一边看着煲粥的火候。
柳下溪站起来,走到厨房把他手里的书抽走。“清荷,等九月开学,你才是高三的待考生,还有一年的时间用不着争分夺秒。有时也得让这里(敲着清荷的脑袋说)休息一下。”
“我是笨鸟得先飞。”邹清荷伸手去抢他的宝贝课本。奈何没对方高过他,手臂没对方长硬是抢不到啊。
“清荷,我也参加过高考,是过来人。告诉你一个经验,偶尔适当放松一下,反而会记得更牢固,头脑反应更清晰。”
“真的?”邹清荷将信将疑。
“是的。”柳下溪加强了肯定语气。他这个人啊,从外表看是非常诚实的人。
“可是?”
“不相信我?”其实,柳下溪当年根本没把高考当一回事,他的成绩在他的年级非常突出,可惜他没有报考名牌大学。
“相信。”
“嗯,那么吃完早餐我们去约会吧。”柳下溪打蛇随棍上,提出一个不符合他形象的建议。
“约会?”邹清荷吃惊地反问,突然意识到这句话里的意思,血一下子涌上头去,脸色艳艳比三月的桃花不灿烂。他垂下头不敢看柳下溪的脸,低声道:“约会,有必要么?”
柳下溪笑了,伸手摸着邹清荷还没梳理的满头杂毛,认真地道:“有。”
“哦。”邹清荷眨着眼睛,他抬头看了一下柳下溪又急忙把眼睑垂下了。“你想去什么地方?”他长这么大还没跟谁约会过,有些害臊有点期待。虽然答应跟柳大哥拍拖,每天过的日子跟以前一样,似乎并没有变化,并没有两人是恋人的实感。把精力放在高考上的清荷根本没分出心多想,他不认为答应跟柳大哥拍拖,他们之间相处的方式就得改变。
“你想去哪里?”柳下溪贪婪地捕捉着他脸上的羞色,心里涌起滔天的波浪。这是不是表明清荷已经意识到他们的关系,今天的约会能不能让他的感情由兄弟之谊朝前迈进一步?
邹清荷眼睛一亮,张嘴露出牙齿,“我来决定?”
“嗯。”
“好,嘿嘿。柳大哥,你得听我的。”邹清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独自一个偷着乐。
“行。”柳下溪答应得很爽快,没漏掉清荷眼里闪过的笑意。那应该是促狭的笑吧?
吃完早餐,邹清荷独自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碌。
柳下溪忍着没去偷看,心想,清荷这是要准备好食物才出门么?果然还是学生啊,把约会当成学校组织的效游。他不知道邹清荷从来没参加过学校组织的郊游,一是本地没什么地方可以游玩的,只有初中毕业之前组织一次,必要缴纳费用,清荷舍不得钱也就没去。
没有他想象的时间长,十分钟不到清荷就从厨房里出来,看样子没时间准备食物。
“走。”邹清荷肩挎着书包,灿烂地笑着。
“我来背吧。”柳下溪看了一下书包的面积,应该没带课本。
“不用。”清荷拒绝了。
两人带着愉快地心情出门了。
天气好,空气清新,悠悠闲闲。
“柳大哥,你偷过东西吗?”邹清荷突然问。
“噫?没有。为什么问?”
“我有。”邹清荷快乐地眨着眼睛,“偷过别人家的地瓜烤来吃,也偷过一根甘蔗,可惜甘蔗还没熟好,一点也不甜。那时还小,真不懂事。被我妈知道打了我几下。唉……”想到母亲,清荷忍不住叹气。
“换成是我,得把你抓起来。”柳下溪笑了笑,揉着他的头发,“让你写一千份检讨。呐,清荷,你不是带我去偷甘蔗吧?”
“现在甘蔗还没熟好,一点也不甜。偷西瓜怎么样?野河的东边是甘蔗林,西边则是瓜地,种了无籽的花皮大西瓜,现在正是吃西瓜的时候。”清荷想到西瓜,吸了一下口水。在南水县西瓜并不贵,清荷却吃不起,一只十多斤的西瓜抵得上两包普通香烟的成本。今年暑假他已经没去摆香烟摊了,全力冲刺高考的事。
“拒绝!可以考虑用钱买。”柳下溪扬了扬自己的钱包。
“呵呵,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别忘了你今天得听我的。其实除了用钱买还有一个办法,以物易物嘛。”
“嗯,你打算用什么去换?”
“鱼。我们去野河里捉鱼。”
“是去那条小河吗(指几个月前跟清荷一起游泳的那条订情之河)?”
邹清荷脸皮薄,立即就红了,他也想到跟柳下溪一起游泳后来柳大哥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和告白。摇头道:“不是,那条河没什么大鱼,就算有也难捉。”
看着清荷的脸,柳下溪心跳的频率加快,飞快地扫了一下四周,没人!俯身过去嘴唇轻轻掠过清荷的面颊。清荷的脸由桃红变成深红,双手不自然地想推开柳下溪,柳下溪轻轻道:“讨厌吗?”
邹清荷嘟起唇,往后跳开了有些慌乱,“这一次带你去的地方是你没去过的。那条野河其实是地势地的洼地,一到春汛的时候,水漫成河,到了冬天水位极低。”
乡间的田野在七月非常美丽,路的两边长着高大的桑树,一串串成熟的桑椹(桑树的果子)呈紫黑色在绿色的树叶里若隐若现。远处的荷塘绿的叶粉红的花,夏风轻拂摇曳生姿,艳得让人挪不开眼睛。近处一块块的水稻田青葱稻禾长势喜人,田边围着排水的水沟,沟边长满了白的、黄的、红的野花。停留在水草上的蜻蜓扇动着薄薄的翅翼一上一下有气无力。再走一会儿,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大片大片的棉花地,七月正是开花的季节,乳白、深红的花朵含羞带怯。
时间往走移行,太阳的光度越来越炽烈,仿佛如同柳下溪的血液。
噫?清荷呢?柳下溪突然发觉得身边的少年不见了,转头四处张望才发现他已经爬到一棵桑树上。
“在干什么啊?”他倒退回去来到树下问清荷。
“折桑椹。”邹清荷手脚灵活,左手已经握有几枝挂满桑果的树技,抬头看到上面还有更好的,右手奋力想折下来,可惜高度不够,垫起脚尖再努力。
在下面看的柳下溪瞧他这样子捏了一把冷汗。“你下来,我去折吧。”虽然不知道他折这东西干什么用,见路过的农人并没有出口喝斥他们,反而带着温和的笑意。柳下溪放下心,决定不问清荷折技的理由,自己亲自上阵。
“先把桑椹丢下来,你要接好哦。”
“你跳下来吧,我能接住你。”柳下溪张开双臂,想把情人光明正大地拥在怀里。
邹清荷笑了一下,没理会他,只把果技丢下,柳下溪立即接住了。邹清荷空了双手朝树枝上攀爬,不一会儿又折了几枝,再丢下。柳下溪抱了一大堆,暗紫的浆果受到挤压有些汁液沾在他的白衫衣上。
邹清荷空着双手溜下树,笑嘻嘻地看着柳下溪。“这个很甜的哩。”
“能吃的?”柳下溪问。
“哈哈,我就知道你没吃过。”邹清荷摘下一串,也不清洗直接往嘴里塞。
“清荷,不洗不干净。”
“我们从小就是这样吃的。”邹清荷眼珠一转,摘了两颗往柳下溪嘴里塞,柳下溪没拒绝。嗯,真的很甜,这种甜味儿一时无法形容。邹清荷继续笑吟吟地看着他,手指捏破几颗果子,满手的果汁突然朝柳下溪的脸上抹去。柳下溪没防备他来这一下(根本没去防备),脸上一凉,有汁液往颈下滴,想必自己成了花脸,笑骂道:“你这小子!”伸腿想碰他一下,邹清荷见势不妙拔腿就跑,柳下溪腿长跑得比他更快,眼看就要抓到了,邹清荷立即朝前面的桑树爬去,站在树桠上大笑。柳下溪不忍心丢掉双手抱着的果树,看着他无可奈何地摇头。邹清荷又折了几枝,摆摆手作投降状。
“呵呵,下来吧,我不怪你。”
“你保证!”
“保证。”柳下溪大笑,难得见清荷有这种顽劣的举动,当然不会怪他啦。
两人愉快地走着,邹清荷的嘴形一直保持着弧形,看一次柳下溪的脸弧度加大。柳下溪空不出手来抹掉脸上的痕迹,他也不在乎,心情同样愉快啊。
想不到乡下居然有如此美丽的荒地。他们来到野河(野河不大宽不过两三米,狭长)边,周围的杂草高过人腰,水里果然有不少鱼儿在游动。柳下溪观察了一下四周,看到不远处有家养的鱼塘,明白水里的鱼可能在春汛的时候漫出鱼塘流入野河中。
“一到冬天,水干得差不多就有人会来这里捕鱼,这里的水草多,鱼养得肥肥的平时也就没人理这儿。”邹清荷解释道。他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鱼网,脱了凉鞋站在河边,把网子弄开整理一下鱼网,再翻出胶袋装的一些饭粒往河里一撤,不一会儿鱼儿们游了过来。他把网子朝水里撒去。不一会儿提上来,啊呀,居然有几十条鱼……
邹清荷选了十来条超过半斤重的肥鱼(柳下溪不知道这些鱼叫什么名字),把小的鱼重新放回河里。用草穿过鱼的腮帮,这草的一头打了一个死结把三、四条串在一起,鱼尾不安地抖动着。邹清荷在河边用泥筑了一个小水洼,把这些鱼放在水里。
柳下溪帮不上忙,坐在河边,洗一洗桑椹,一颗颗往嘴里塞……看着邹清荷又换了一个地方撒网……芳草萋萋,有佳男迎水而立……
“哈哈哈哈,收获不错!”喜滋滋地看着水洼里的鱼满出来,邹清荷双手叉腰仰天大笑。
阳光、绿水、青草,灿如骄阳的少年晃得柳下溪眼花。“这个人我这一辈子不会放手。”柳下溪对自己说道。
回头看柳下溪,邹清荷张大嘴合不拢了,“柳大哥,你也太能吃了吧,桑椹被你吃掉一半!”
“饿了。”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多,早上喝粥不饿才怪。“来,这几串给你,已经洗干净了。”
“用养鱼的水洗果子……”邹清荷翻白眼。
“有三十几条?”柳下溪看着清荷忙碌两个多小时的成果,惊讶地咂舌,这条野河鱼真多……
“这里的野河有鱼还是守西瓜棚的刘伯告诉我的。走,我们跟他换西瓜吃去。呵呵,不知道柳大哥还能不能吃得下西瓜。”
“你小瞧我,这些果子还不够塞牙缝的。”柳下溪来提鱼让清荷拿着果枝。
西瓜地到了,随处可见圆滚滚的西瓜不安份地从藤叶之间露出漂亮的肚皮来。邹清荷小心地走在地里,朝一棵大树下的瓜棚走去。
有一个半百的老人从瓜棚里走出来,冲着邹清荷大喊:“邹伢子(土语,男孩的意思),你来呐!”
“刘伯。”邹清荷咧着牙齿笑道:“找你换西瓜。”
刘伯笑眯了眼,看着柳下溪手里的鱼,“天气热,死了容易臭。”
“鱼还活着,呷(吃)饭没?我还没呷,煮几条来呷。”鱼还没死,鱼尾摇动。
“好啊,我也没呷。鱼还活着得用水桶养。”刘伯进棚找水桶,里面没水了。
“我去提些水来。”柳下溪接过刘伯手里的水桶,朝后面的水沟走去。
“有米么?我来煮饭。”邹清荷挽起衣袖,开始忙碌。
“你去弄鱼,我来煮饭。”刘伯笑道,他勺了一些米,蹒跚着走了。洗米煮饭的食用水需要到远一点的河边(不是捉鱼的那条河,这里小河交叉密布,隔着不远就有一条)。柳下溪提水回来,见清荷把鱼从草上弄下来放进桶里,不一会儿这些鱼缓过气慢慢地游动着。“柳大哥,你跟刘伯去提些干净的水来做饭。”木桶是一对,一只用来养鱼,另一只空着。柳下溪应了一声,跟在刘伯后面走了。
柳下溪看着邹清荷熟练地刮鳞剖鱼,自告奋勇帮他洗鱼。“柳大哥,你去折一些柳条剥掉皮。”小河的附近有许多水柳,不是柳下溪认识的垂柳也不是北方随处可见的高大的柳树,是一种长不高大的灌木,树干只有手指粗细,离地不远分出两三根枝纤细的枝桠修长地往上伸长,有的就一根树干没有任何枝节,挂着稀疏的叶子,格外地纤细。
柳下溪弄了十来条,不知道怎么剥皮哩,求救地看着邹清荷。
邹清荷笑了,拿在手上折断处手一带,柳条的皮带出一块,很快撕开。“柳条皮很结实可以编绳子,剥了皮的柳条韧性很好,浸泡一下可以编筐。有人专门收购剥了皮的柳条。县城里的大江下游的洲子上长满了这个,每年的冬天砍得光光的。”
“你要编东西?”柳下溪的学习能力很好,可惜比不上邹清荷,显得笨手笨脚。
“呵呵,不是,烤鱼用。”邹清荷乐了。
看着清荷烤鱼,柳下溪这才知道清荷在厨房里弄的是烤鱼用的调料。太香了,十几条鱼很快被他们吃完。邹清荷只好继续弄,到了黄昏三十多条鱼全部进肚。三个人抚着肚子不能动。
刘伯让邹清荷挑了两只大西瓜带回家。
寻到没人的地方,躺在树萌下,看着天上的云悠悠流动,随着落日变幻着色彩。
“该回去了。”邹清荷翻身看着柳下溪道。
“不想走,还想看星星呢。”柳下溪伸出手抓住清荷的手指,清荷没有挣开由他抓着。四目相对,眼睛里多了一股莫名的情绪。邹清荷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喃喃道:“晚上有蚊……”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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