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花瓶到女神 作者:幕琅
是没有理智的。
这种“没有理智”,不仅仅在于跟她完全讲不通道理,还在于她那跟磕了药一样速度和承受力。
当安蓉蓉用力把书包砸在崔颖身上,但只是让她晃了晃的时候,安蓉蓉就明白了这件事。
除非抱着弄死崔颖的心情冲上去,不然也只会让崔颖回手捅上一刀。
可安蓉蓉既不想这么年纪轻轻就要被莫名摊上少年犯的名头,也不想被崔颖捅上一刀,于是最后的选择,当然只能是跑――顺便拉上完全状况外的卫天昊。
当安蓉蓉拉着卫天昊冲上街的时候,路人还只是瞥了他们两人几眼,但当拿着刀的崔颖疯狂地冲上街的时候,尖叫声响彻了整条街。
安蓉蓉一边跑着,一边苦中作乐地想着,多亏了她一直持续不断的健身,不然还真说不准能不能跑过那个疯子!
但她真不想在这种时候展现她跑步的成果啊!太苦逼了啊!!
不过话说回来……是错觉吗?
明明身后还追着一个要命的疯子,安蓉蓉却有一瞬间的恍神。
――这样的场景,好像在什么时候……从什么人的嘴里听过?
在哪里呢?
但卫天昊很快就将安蓉蓉的神智唤了回来。
“我们去哪里?!”卫天昊一边跑着,一边回头张望,在看到面目狰狞的崔颖时,眼中又是莫名又是不忿,“我说那女人到底怎么回事啊?!”
“谁让你长得一副人渣脸,连老天都看不过眼想要弄死你了。”安蓉蓉道。
卫天昊:“喂!!谁是人渣啊!!!”
“这边――!”没有理会卫天昊的叫喊,安蓉蓉拉着卫天昊,猛地转进另一条街,一边对着人群大喊道,“让开让开!杀人了!!报警啊!!!”
人群滞了滞,随着一声不知道发自何人的尖叫,人群惊慌失措地散开,推推攘攘,伴随着小孩的哭喊和尖叫,让安蓉蓉甚至生出了难得的愧疚感。
不过还是自己保命为上。
安蓉蓉默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再次加快了速度。
“我们到底哪儿?!”因为跑得又急又远,从没这么跑过的卫天昊已经有些气喘,“别告诉我我们就这么一直跑啊!”
“应该……快了……”别说是卫天昊,就是安蓉蓉也感觉这么跟兔子一样蹿过两条街已经快让她受不了了,“应该马上……就来了……”
“什么?”
安蓉蓉终于受不了卫天昊那感人的智商,怒道:“当然是警察啊!你还以为是什么!!”
但是当这话一出口,安蓉蓉却呆住了。
因为就在这一刻,脑中一直模糊的记忆终于清晰起来。
安蓉蓉终于想起来了――她终于想起来了为什么她会觉得眼前这一幕这样熟悉,竟让她感觉似乎在哪里听过;也想起了为什么她在一开始就觉得卫天昊的名字这样耳熟,却又觉得她应该并未见过这样一个人。
――在安蓉蓉上一世的高一生活中,发生过一起谋杀未遂案,但因为施害者和受害人都是未成年,这件事就这样被压了下去,只有那一天响彻整个小镇的警笛声和救护车的鸣笛声,还有多年后几句不痛不痒的描述。
而在这个案子里,受害人的名字就叫做卫天昊。
但事情却不只是这样。
因为来自未来的安蓉蓉还知道,这一起对常人来说已是倒霉到极点的“谋杀未遂案”,对于“卫天昊”来说,却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第26章 chapter26
小镇本就不大,而这样大的骚动在岐水镇中多年也难得一见,于是警察很快就赶来了。
一切在警察的到来后变得简单起来,一直夺命狂奔的两人也终于能够喘口气了。
卫天昊丝毫没有顾忌地上的灰尘,毫无形象地瘫在地上,气喘了好一会儿。但当他回过神来,想到跟他苦逼得一样一样的安蓉蓉的时候,倒是生出了几分难兄难弟般的战友情。
“喂,安蓉蓉,你觉得――”说到一半,卫天昊对上安蓉蓉的视线,卡壳了。
沉默了一会儿,卫天昊缓缓道:“能不能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安蓉蓉:“怎么?”
“我感觉你看的不是我,”卫天昊一脸严肃道。
安蓉蓉:“那我看的什么?”
卫天昊:“我的灵位……”
安蓉蓉:“……”
卫天昊:“我很严肃地告诉你,虽然我平时不常跑步,但是跑这么一会儿还是没问题的,绝对不会死的,所以你能不能不要用那种我好像下一刻就要挂了随时都准备送花圈给我的眼神看着我?”
“…………”安蓉蓉面无表情扭头,“你想多了。”
“那你看着我说啊喂!!”
在警察控制住崔颖,又让安蓉蓉和卫天昊例行录完口供后,这一天的时间已经拨到中午学生们的放学时分了。
上午的课程不必多说,当然是泡汤了,不过一个笑眯眯的漂亮女警表示会跟学校老师说明情况,并建议他们多休息几天。
“不过……”那女警向警局外头瞧了瞧,“你们爸妈呢?”
正常学生如果不幸遇见了这样的情况,他们的父母恐怕都得急死了,可是这两个学生到现在都录完口供好一会儿了,但却连他们的家长的影子都没见着,这怎么不让这位年轻的女警奇怪?
安蓉蓉听了,倒是没有什么伤怀感触,而是无所谓道:“没办法啊,我姥姥可没有手机呢!”说到这里,安蓉蓉顿时想起来,下午恐怕她的休息得泡汤,因为她还要去学校一趟,拜托班主任不要告诉姥姥这件事,免得让姥姥再急一场。
于是由此再延伸开来,那就是不仅下午的课她还得继续上,那可以名正言顺用来压惊的几天假也这么泡汤了――不然她又该怎么跟姥姥解释为啥她这几天可以不用上课?
安蓉蓉再一次感到生命如此多艰!
女警听到安蓉蓉口中只提姥姥,却丝毫没有提及父母,顿时颇感奇怪,脱口而出道:“那你父母呢?”
话一出口,猜到七八分的那位年轻女警就后悔了,但安蓉蓉却全然没有介意地耸肩,甚至还有心情开了个玩笑,“谁知道呢,大概还在奔向星辰大海的路上吧。”
虽然安蓉蓉说得这样轻巧,女警脸上的表情却依然滞了滞,说不出是尴尬还是后悔,反倒是卫天昊有些惊愕地看了安蓉蓉一眼,神情复杂地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心俱疲的安蓉蓉没有注意到卫天昊的反常,只是随意地向女警点了点头就转身向外走去,走出好些步后,感到哪里不对劲的安蓉蓉才想起还有个人没跟上来,便回过头来,向卫天昊挑眉道:“发什么傻呢?”
“啊?”卫天昊茫然地看着安蓉蓉,慢慢回过神来,低应了一声,“来了。”
看着卫天昊脸上跟刚刚那崔颖几乎如出一辙的表情,安蓉蓉心中一个咯噔,忍不住伸手向着卫天昊的脸上就是一捏。
卫天昊:“……”
安蓉蓉:“……”
卫天昊:“喂!!!”
安蓉蓉欣慰点头:“看到你这么神经病的份上,我就放心了。”
卫天昊:“……”感觉……有点奇怪。
安蓉蓉继续道:“这样就能确定你没有被那家伙传染了精神病了。”
卫天昊:“…………”简直酸爽得难以置信!
卫天昊黑着脸,背包一甩,蹬蹬蹬地冲了出去,甩起来的背包差点没糊了安蓉蓉一脸。
安蓉蓉眼疾手快地抓住卫天昊。
卫天昊带着点小得意又带着点小骄傲地瞪着安蓉蓉,虎着脸道:“干吗?”
安蓉蓉淡定地无视了卫天昊脸上那句“酷爱来跟我道歉我一定不会很简单地就原谅你”的话,道:“跟我去趟校门口。”
没等卫天昊炸毛,安蓉蓉又继续道:“刚刚为了掩护你,我把我新书包扔那儿了。”
卫天昊一怔,这才想起安蓉蓉方才的豪爽出手――对于一个被人弄破了书包,就敢下狠手把在场人都揍一顿的安蓉蓉来说,损失一个书包的出手的确十分豪爽――脸上的表情在“对哦我刚刚被这家伙救了一命”“可是她竟然敢说我是神经病tt”“可是她救了我一命”“但是她好嚣张啊好想揍她啊”“可是她救了我一命”中变换莫测,最后老老实实地低下头,“哦”了一声跟在安蓉蓉身后,那又委屈又带点心虚的样子看的安蓉蓉手痒痒的,就想上去掳一把毛茸茸脑袋。
算了还是不欺负他了。
安蓉蓉难得发了一次慈悲心肠,把一肚子盘旋着坏水收敛了些,只是拉着卫天昊向着校门口外转角处的那条小巷走去。
路上一阵沉默,卫天昊没有说话,安蓉蓉懒得说话,空气顿时就这样沉寂下来。
突然地,也不知道卫天昊是怎么想的,猛地就开口说道:“安蓉蓉,你爸妈呢?”
如果是上辈子十五岁的安蓉蓉听到这个问题,那么她肯定要暗地里给问这个问题的人好看,但是现在稍稍解开心结的安蓉蓉却已经不再过分敏感,只是斜眼瞥了卫天昊一眼,道:“很好奇?”
卫天昊想要点头,但一对上安蓉蓉的眼神,心里顿时一个激灵,赶紧摇头。
安蓉蓉满意道:“其实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卫天昊:没什么不能说的眼神还那么凶……
安蓉蓉:“我没有父母……不,准确来说,我应该是有父母的,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在她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她的确是没有见过父亲的。
卫天昊怔了怔,道:“从来没有见过?”思维不由自主地发散开来,卫天昊顿时脑补了一出城市文青下乡,跟乡下姑娘结婚生子,但回城后又后悔,抛妻弃女,不声不响消失,于是不甘心的姑娘追到城里,只留下年迈的母亲和女儿在家中苦苦等候的一出文艺爱情家庭伦理大戏。
……不不不,这么太不吉利,应该是她的父母都外出打工,她作为留守儿童在家吧?
还是别的什么?
比如说“乡村女孩血泪控诉:丈夫你抛妻弃女为哪般?”“丈夫的十年出轨心理路:红玫瑰还是白月光”、“‘我拆散了一对恩爱的夫妻,但我从未后悔’――来自复仇地狱的魔鬼”、“十五年夫妻北漂路,含泪和血吞:对不起,我们的女儿!”?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卫天昊条件反射地脑补了好几出知音体狗血大戏,看安蓉蓉的目光越发同情怜悯。
安蓉蓉看着那家伙脸上变幻的表情,觉得自己嘴角抽得都快停不下来,终于忍无可忍一拳砸在卫天昊的脑袋上,道:“快点磕脑残片,别又犯病了!”
卫天昊:“……”
安蓉蓉哼了一声,双手环胸,拉长语调慢吞吞地说道:“我父母的事,其实很简单――”
哦!有答案了!
卫天昊凝神听着,安蓉蓉却突然恶劣一笑:“但八卦可不是白说给你听的。”
猛地凑近了卫天昊,安蓉蓉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逃命的时候你可是不怕死地走神了好一会儿……不打算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吗?”
卫天昊一怔,思绪拉回了自己身上,脸上的神色黯淡下来,闭上了嘴,安蓉蓉这才满意地继续向前走去。
说实话,安蓉蓉现在的确不是非常介意被人问到父母的问题了,但是不介意被人问起,和向人主动解释却是两回事。
安蓉蓉不想说,但她更不想被人知道、也不愿承认直到现在她依然不愿主动提及这个问题,于是也只能让卫天昊自己放弃了。
毕竟卫天昊那个家伙的身世……也跟她差不了多少吧?
――从他三番四次地打断崔颖,一次次回避关于那“卫叔叔”和“陆阿姨”的时,安蓉蓉就猜到,这个性格矛盾又有些古怪的家伙,大概也有一个跟她差不多的、不怎么愉快的童年。
他是一个真正的十多岁的少年,比起她来说,想他更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撕开自己伤疤的人是他。
只要他不愿意开口,那么她就可以不必开口,连拒绝都不用。
就如同安蓉蓉所想的那样,听到安蓉蓉的反问,卫天昊沉默下来。
空气中再度沉默下来,两人就像先前那样向前走着,但是一股微妙的气氛却围绕在两人身旁。
但就在安蓉蓉以为这件事已经彻底结束了,甚至都已经抛在脑后了的时候,卫天昊却又突兀地说道:“那个时候我在想一些东西。”
安蓉蓉怔了好一会儿,这才明白过来卫天昊是在向她解释他在崔颖面前走神的原因。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那个时候想起这件事,但是……”卫天昊恍惚了一下,站在了原地。
他又一次沉默下来,垂着头,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睛,声音平淡地说道:“你见过车祸吗?”
他唇角勾出了古怪的弧度,让安蓉蓉甚至分辨不出此刻的他究竟是在哭又或是在笑。
“是真正的车祸。”
不是电视剧里那么声势浩大的车祸。
它没有那样惊天动地的爆炸,也没有心惊肉跳的夺命狂奔。它有的……只是一声毫无征兆如同雷鸣的碰撞和剧痛,还有在他回过神后,世界只剩下他一人的绝望的沉默。
“我见过。”
就在他面前。
“我给你说个故事吧……在十多年前――”
在十多年前,有一个年轻人。
他有完美的家世,无可挑剔的礼仪,出众的能力,和俊美的容貌。他是大家族的幼子,但就算他并不是他父亲的长子,但他却一直是他严厉的父亲最骄傲的儿子。
所有人都认为他前途不可限量。
但是有一天,一直完美而听话的他,却拒绝了他父亲为他安排的婚姻,并将一个姑娘带到他父亲的面前,斩钉截铁地说他一定会娶这个女孩。
那个姑娘是个孤儿。
她既不美丽,也不聪明,更没有足以匹配年轻人的容貌。她甚至连脾气都十分暴躁,就像是一只对谁都竖起身上尖刺的刺猬。
所有人都认为女孩配不上年轻人。
而作为对小儿子寄予厚望的父亲更是暴怒起来――他无论如何都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年轻人恳求了那位严厉的父亲整整两年,严厉的父亲丝毫没有松口,但那年轻人也是。
终于,严厉的父亲忍无可忍,气道:“如果你真想要娶她,那就不要再做我的儿子了!”
年轻人沉默了,就在父亲以为年轻人放弃了的时候,他却在第二天消失不见。
年轻人离开了家,没有从家中带走任何东西。
他跟那姑娘来到她出生的小镇,和她住在一起。他本以为经过这样的困难和努力,他们一定会过得很好,就像童话里的公主和王子,但是事实却并非如此。
他们开始吵架,为了各种各样的理由。
年轻人吃咸,而姑娘却吃甜;年轻人喜欢安静,而姑娘却喜欢热闹;年轻人喜欢干净,姑娘却觉得只要凑合就好;年轻人喜欢动物,姑娘却厌恶那些小生命……
这桩桩件件近乎可笑的小事,迅速击溃了他们以为坚不可摧的感情。
不管是年轻人还是姑娘,他们都感到了后悔。
但是他们的骄傲却不容许他们承认自己的错误,不允许他们承认他们的年少轻狂,更重要的是,这时的姑娘已经怀孕了。
或许有个孩子,能够缓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吧?
他们这样想着,但事实却依然不如人所愿。
随着孩子的出生,他们的问题更多了。
他们的成长环境截然不同,形成的理念更是背道而驰,在对孩子的教导上,他们的观念南辕北辙,但他们谁都不肯后退一步。
于是他们又一次吵架,吵得更厉害了,甚至将他们原本目光中心的孩子都抛在脑后,也从未顾忌他们年幼的孩子就在一边惶恐地看着他们。
他们将孩子忘在一旁;他们大声争吵;他们将一件件家具扫在地上;他们互相指责对方的错误;他们开始后悔这段婚姻……有时候吵得凶了,年轻人会阴着脸出门,一整天都不回来,而姑娘则是一边收拾破烂不堪的家,一边大声对孩子咒骂他的父亲。
而每到这个时候,孩子都会特别期待别人的拜访。
因为只有在那个时候,他那对在家中从未停止过争吵的父母才会安下心来,摆出彬彬有礼的态度和笑容;只有在这个时候,他的家中才会充斥着欢笑。
就算这只是虚假的泡影。
可是……如果这些欢笑都是真的该多好?
如果父母再也不吵架了该有多好?
所以……如果……
如果他足够优秀的话,父母会不会将目光移到他的身上,会不会不会再吵架了?
随着孩子逐渐长大,他开始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于是他开始努力学习,事事争强好胜。只要是分高下的,他就不会拿到第一以外的名次。
所有的老师都对他赞不绝口,一个又一个的奖项加在他的身上。
――这样一来,父亲和母亲就会看到他了吧?
――这样一来,他们就不会再吵架了吧?
他这样想着,抱着他人生中拿到的第一个奖杯兴高采烈地回到家中。
当他走到家门口时,却正巧迎上了气冲冲的父亲。父亲同他擦肩而过,但却完全没有注意到放学回家的他,还有他手中的奖杯。
他的笑容僵在脸上,想要拉住父亲,但回头时却再也找不到父亲了。
他走进家中,家中一片凌乱,主卧的门紧紧关着,他知道他的母亲就在里面。
他走到主卧的门前,犹豫着敲了敲门,但却只得到了一声呵斥。
――没关系,妈妈现在心情不好。
他这样安慰自己。
待到第二天,在早上的餐桌上,他努力扬起笑脸,用刻意轻快的语调告诉母亲他拿到他人生中第一个奖杯的事,但母亲只是盯着父亲那空荡荡的位置,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在那个时候,他感到无法遏制的悲哀。
那一天他打开窗,将自己前一天还珍而重之的奖杯扔到了窗外的野草地里,没有再看一眼。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他与老师口中的“好学生”再也没有联系。
最开始的时候,老师们对这件事痛心疾首,跟他促膝长谈,甚至还试图联络他的父母,想要跟他父母好好谈谈。
但是无论是家长会,还是家访,又或者是单独邀请,他的父母从来没有赴约过,于是那些老师也渐渐放弃了他。
可是……他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了。
在他将那个奖杯丢进野草地里,在雨打风吹中逐渐褪色,最后被拾荒的老人拾走后,他就已经猜到这个结果了。
但是日子还是要过。
他依然清醒地看着他的父母一次又一次为了小事不厌其烦地争吵、翻旧账、相互指责,最后摔门而出。
就在他以为他的世界会一直这样持续下去的时候,他的父母终于走到了临界点。
――离婚吧。
不知道是谁先开口说出了这一句话。
接下来便一发不可收拾。
当初他的父母结婚时,是父亲偷偷从祖父书房里偷出了户口本,在办理了结婚手续后就偷偷还了回去。现在想要离婚,他的父母还要到祖父那里说明,然后才能拿到户籍办理离婚。
尽管对父亲来说,向祖父低头,向祖父承认他持续了十多年的错误是一件十分折损他骄傲的事,但是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都对此十分坚持。
――他们在一起本来就是错误的。
――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在一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父亲和母亲这样想着,毅然带着他,发车离开了这个居住了十多年的小镇。
但是意外又一次出现了。
他们遇上了车祸。
因为货车司机醉驾,引起了连环车祸,导致四人死亡――其中两人便是他的父母。
那一天,驾驶座坐着他的父亲,副驾座坐着他的母亲。
他坐在后座,习以为常地听着他们即便是行驶中也没有停止过的争吵。
但是一声毫无预兆的巨响和剧烈的颠簸剧痛袭来,他眼前黑了下去。等到他再次睁开时,四周一片黑暗,只有浓浓的血腥味和寂静夜晚中血液低落在地的声音。
好黑。
好安静。
就好像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用尽全力地大喊着,一次又一次,但是发出来的却只是连他自己都听不清的模糊的呻吟;他惶恐地想要抓住坐在车前的那两个人的手,但是他却连动弹一下手指都万分困难。
然后他又晕了过去。
当他再度醒来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个消息――他的父母已经死了,在遇上连环车祸的当场。
其实这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或者说,其实他早就预料到了今天的局面。
从小到大,无论他是好是坏,是高兴还是悲伤,是健康还是生病,他的父母都没有因此多看过他一眼。
他的父母的世界,不管是相爱还是争吵,从来都只有对方。
在他们高兴的时候,没有他的存在;在他们难过的时候,没有他的存在;就在他们死去的时候,也依然没有记起过他。
连死亡都要抛下他……为什么他们从来这么狠心?
他不明白,大概也不会再明白了。
?
安蓉蓉没想到只是一句问话而已,却引出了这么长的故事。
安蓉蓉知道,这一次只是个引子,让卫天昊有了一个向人倾诉他埋在心中太久太久、久到快要腐烂发脓的往事的理由罢了。
但尽管如此,这个似乎轻描淡写的故事下,却是卫天昊自出生以来就带给他挥之不去的阴影和伤疤的心结。
就像安蓉蓉那样。
安蓉蓉在第一次见到卫天昊的时候,就觉得他们很像。
他们也的确很像。
卫天昊童年的伤害,来自于他的父母;而安蓉蓉童年的伤害,则来自于她从来没有过父母。
安蓉蓉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从前有一个女孩,她从小就长得非常非常漂亮,但是她却有一个不好,那就是她是个私生女。而且还是不知道父亲,连母亲也没有的私生女。
周围的大人看不起她,却不愿意说她;他们的孩子不知道什么叫做看不起,但却很愿意来欺负她。
第一次被他们捉弄的时候,小女孩哭了整整一天,但是没有人来理会她,没有人来安慰她。等到她从幼儿园回到家中,问姥姥她是不是私生女,是不是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的人的时候,她的姥姥沉默了。
于是小女孩知道,那些讨人厌的家伙们说的都是真的。
她真的是一个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的私生女。
她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就好像她本该被别人这么欺负。
可是女孩到底不是好脾气的人。
第一天她忍了;第二天她忍了;第三天她忍不住了,把来欺负她的人揍了一顿;第四天又把他们揍了一顿;第五天继续;第六天就没人再来找她了。
卫天昊听得逵猩瘢就连刚刚那压抑的心情都不知道抛到哪里去了,道:“这不是你吧?”
安蓉蓉道:“为什么不是我?”
“你哪里漂亮了?”
安蓉蓉毫不犹豫地赏了他一个拳头。
总之,女孩虽然一直在都被那些人排挤欺负,但是她没有丝毫气馁,毫不客气地排挤了回去(卫天昊:等等好像哪里不对啊!),最后有一天,她的父亲终于找到了她,把她接了回去,于是她从此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卫天昊一脸槽多无口的表情,道:“那她妈呢?”
安蓉蓉:“我怎么知道。”
卫天昊抓头:“你编故事都不编一个完整的吗?!”
安蓉蓉瞥了卫天昊一眼:事实上,除了最后一句,其它的的确是真的。
她难得提起自己真正的过去,但却被以为是编的……真是可惜了。
安蓉蓉道:“既然你都说我是编故事了,那么当然是编到哪儿算哪儿!”
卫天昊:“……”
编故事都这么不负责,枉负他真情流露!
虽然这样想着,但是能够跟人诉说这件压在他心中这么些年的事,他也感到轻松了几分。
不过话说回来……他其实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跟人说起这些他以为永远都不会提起的事。
而他也从没想过,他还会有被疯子拿着刀追着砍的一天,更没想到在面对刀子的时候,还有人会想着他,伸手拉了他一把。
卫天昊笑了笑,心里有些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伤感和惆怅,但更多的却是暖洋洋的感动。
“谢谢……”
安蓉蓉回头,疑惑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
从那一天以后,安蓉蓉便感到她似乎跟卫天昊的关系更好了些,好像她已经成了卫天昊的密友――安蓉蓉觉得这还真不是她自作多情――比如说本来只在苗苗有什么问题或者不听话了才会想到安蓉蓉的卫天昊,在校外跟人群殴的时候也会想到她了,并且十分热切地邀请她一起去打群架。
当然,面对这样热烈的邀请,安蓉蓉从来都是优雅地拿书糊了卫天昊一脸,但是那家伙一直锲而不舍,完全不知道安蓉蓉拒绝的理由是什么,并且还总是用一种被欺负的大狗一样的眼神委屈地看着安蓉蓉,让安蓉蓉不堪其扰。
除了卫天昊那个邀请她去打架的蠢货外,这些天吴海玉看安蓉蓉那老是充满了愧疚和悔恨、好像做了天大的对不起安蓉蓉的事的眼神也让安蓉蓉颇为无语。
而更让安蓉蓉无奈的是,每次在安蓉蓉向吴海玉走去几步,想要跟她好好说一次话的时候,吴海玉又会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蹿出去,上课的时候才从外头蹿进来,眼睛边上都是红红的就像是哭过一样,几次下来安蓉蓉也不敢去找吴海玉了。
其实安蓉蓉倒是有些明白吴海玉在想什么。
想想在遇到崔颖的时候吴海玉那奇怪的表现,再加上上回不经意在县城的安山精神病院外看到吴海玉,那么不难猜出吴海玉也是在精神病院里头见过崔颖的,多少也知道崔颖的病情。
但正是因为知道崔颖的不对,吴海玉才不能说出口。
不然如果被问起她是怎么知道的,她又该怎么说?
安蓉蓉本来就是懒得看吴海玉为难的样子,才把崔颖拉走,但是没想到却依然让吴海玉那个死脑筋钻了牛角尖。
大概……也只能等吴海玉自己想通了吧……
不过安蓉蓉还没等到吴海玉想通,她就要暂时跟着学校离开岐水镇了。
因为安蓉蓉将要作为岐水镇一中的代表之一去参加全国英语竞赛。
第一场初赛是在三月初,也就是开学后没几天。
初赛的考场点很多,安蓉蓉需要跟一中的另外五个人一起去邻镇考试――其实如果不是岐水镇太偏,这场考试安蓉蓉甚至都不需要离开岐水镇。
于是在领队老师李老师和赵老师,两个安蓉蓉完全陌生的英语老师的带领下,安蓉蓉和另外五人一同坐上了摇摇晃晃的巴士。
出乎安蓉蓉意料的是,一共六人的参赛者,除了包括安蓉蓉在内的两个高一学生,剩下的四人都是高二,竟然连一个高三的学生都没有。
不过想想也是,虽然的确设置了高三的赛场,但是高三复习那么紧张,都在为了高考或者自主招生而奋斗,又哪里空得出时间去参加什么竞赛?
不过更出乎安蓉蓉意料的是,除了她之外的另一个高一学生,她竟然是认识的!
其实早在集合的时候安蓉蓉就注意到了――那身白得近乎耀眼、甚至还被她暗地里吐槽过是不是白化病的肤色,不就是运动会上那惊鸿一瞥,似乎叫做贺璋的家伙么?
安蓉蓉不由得看了那人一眼,一头柔顺的短碎发,干净雪白的衬衫,还有一双晃花眼的大长腿。
――我去这家伙怎么这么高?
高、瘦、干净。
这是安蓉蓉的第一印象,于是安蓉蓉忍不住又看了那人一眼。
糅合了东方人的柔和和西方人的凌厉的深邃轮廓,虽然依然带着几分青涩但却开始显露出俊美的面容,还有一双在阳光下微微发蓝的眼睛。
――这家伙竟然还是混血么?
安蓉蓉挑眉,完全没想到在这么个小地方还有个混血儿。
终于注意到安蓉蓉的目光,那贺璋看了过来,在看到安蓉蓉后一怔,然后向她露出一个一看就是老好人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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