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蒙王朝 作者:小爷不是受
使北莽民风彪悍,也无法面对大隆最精锐的士兵。他们主动将家中最珍贵的东西都砸碎,甚至主动点燃了自己的家,然后握着粗制的用具走出了家门,嚎叫着挥舞着“兵器”冲了过来,就连没有武力的雄性也在尽量挥动兵刃,北莽法师贫瘠,能够对士兵造成伤害的法师,不可能出现在民间。
然而这一切终究是徒劳,大隆军队还是迅速进入了这座城市,他们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不会劫掠迟疑,收割人命,就是他们最珍惜的财富。
羽歌夜并没有先进入城市,而是在照顾龙鹫军的一位伤员。最领先的那一员先锋,正是楚倾城,为了杜绝任何破绽,他一头长发都剪掉了,只剩下短短的寸头,却不减他的俊美。只是因为先锋的原因,好几个北莽人看中了他,甚至少见的没有北莽豪战风格的围攻,让他的腹部受了一道重伤,划开了一道狰狞的伤口。
“幸好我的腹肌够厚。”楚倾城看到羽歌夜摸着他伤口时痛楚的眼神,呲牙咧嘴地笑道。
将楚倾城抬下去就医之后,羽歌夜眼神冷冽地进入冰冠王城,来到了冰冠悬道。
冰冠王城独特的冰冠悬道,乃是从城中向外的一座悬崖山脊,而在尽头则伫立着冰冠王城。此时这段曾经试图恐吓羽歌夜的悬道,布满了冰熊军最后的力量。五十米宽的道路,每十五人一排,面向大隆军队,眼神中没有畏怯,没有壮烈,只有视死如归的空寂。
羽歌夜这才意识到,龙鹫军的打造,不只是为了对抗冰熊军,也是在铁塔军消耗了冰熊军的数量后,用来攻陷这座天堑般的城市。
“没必要再白白牺牲了。”羽歌夜叹息一声,走到军队之前,缓缓蹲下,双手按住地面,本来就覆盖着白雪的地面,迅速融化,变成了一片流着潺潺流水的小道。冰熊军脸色变了,一道道蓝光在水面上窜过,最外围的冰熊军因为身体的抽搐,直接摔下了悬崖。
一位绝强的法师,便是在这样的情况起到作用,北莽任由莽蓬莱战死极光大神庙,实在是个失误。
这时一股极强的冰力从对面传来,羽歌夜看不到他,但是知道,此时北莽唯一能和自己对抗的法师,只有北莽冰帝。这个已经显出老态的光头男人,明显是在拼命。羽歌夜在耗空他的力气之后,主动罢手。这不是怜悯,而是尊重。
即使这样,冰熊军还是岌岌可危,在开战之前,他们就遭遇了第一拨打击,冰熊能够用爪子上的肉垫稳稳踩住冰面,但是被电击造成的麻痹,却让他们失去了灵活。
更可怕的打击还在后面,龙鹫军的血脉,有着狮鹫的血裔,狮鹫,是会飞的。
驮着沉重的骑兽,龙鹫并不能长途飞行,但是短途的滑翔,已经足以给做好用人命填平这道关口准备的冰熊军带来巨大的劣势伤亡。
当龙鹫军彻底肃清了这座冰冠悬道之后,北莽皇宫门口,只剩下一身白袍的一员小将,提着一根长枪。
羽歌夜撤回了所有的龙鹫军,从军队之中,也走出了一个人。
吕箜篌瞳孔紧缩,看着这个梳着朝阳髻,带着书生巾,一身也是书生打扮的人。
“书生,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吕箜篌慢慢走下来,依然倒提着长枪。
书生温润微笑:“我在不夜城,写了两本春秋,明史春秋,按古往今来,写王朝兴替,世事兴衰,写时间之变,暗史春秋,按帝王将相,强武悍法,写人物之传。在我的明史春秋里,你只是一个牺牲三万冰熊军,却没能挽回败局的失败将军,在我的暗史春秋里,你会是一个出色的武者,有一场符合身份的死亡。”
“你是王道剑胡不归的传人。”吕箜篌冷笑一声,“当年,我杀他只用了一招。”
“那今天,我也只用一招。”银雨霏手中握着一卷形制奇古的竹卷,这在当世已经非常少见。
吕箜篌缓缓提起白莲枪,隔空向着银雨霏刺去,这一枪,穿越空间,直接出现在银雨霏胸口不足一寸之地,竟仍然没有一丝杀气外泄,但是这道刺穿空间的枪尖,仍然带着势如破竹的力道,向着银雨霏的心口刺去。
势如破竹,却终究未能破竹,这像是直接在银雨霏体内刺入的一枪,竟被那竹简挡住。银雨霏袖中滑落一根细檀小狼毫,也是轻轻点出,这一笔,分明是隔着百步之遥,吕箜篌却神色一愣,眉心出现一点墨渍。
箜篌引枪法,一枪动地,二枪云凝,三枪天惊,如今吕箜篌这一枪,已经足以把空间穿透,然而穿得透空间,穿不透时间,更穿不透人心。
南虞北吕并称于世,却也有天下有情刀,世上王道剑。银雨霏十年不第成大器,一笔写就两春秋,明史写时间,暗史写人心,温养剑气十年,一朝功成。
因为在刹那一枪中刺穿了空间,却被银雨霏挡住,吕箜篌死去的瞬间,白练枪也被空间彻底剿杀,这柄传奇神兵,也无法抗拒失去了控制的时空大力。银雨霏看着手中剩下的枪头,再看看即使战死,仍然挺直身体的吕箜篌,只留下一声叹息。
因果,至此了解。
“昔我来时,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式微,式微,胡不归。”银雨霏和羽歌夜擦肩,,将手中枪头放到了羽歌夜手中,一笑而过。
冰冠王城至此再无悬念,龙鹫军骑马而上,羽歌夜却没有跟进去。冰冠王城的成年人都留在了王城中誓死报国,而小孩儿和老人则都进入了冰冠王城,无论是为了灭绝北莽王族,还是为了断绝这些仇恨,羽歌夜都只有一个选择。
所有成年人全都被杀死,所有的雄性和化成人形的兽人,也都被杀戮,而北莽皇族血裔,更是彻底断绝,即使这些孩子确实在倾尽全力的扔石头也要伤害大隆士兵,这场杀戮仍然显得过于惨绝人寰。
羽歌夜闭着眼,但是厮杀声,烈火烧灼声,哭号声,鲜血飞溅声,啼哭声,太多太多的声音,让他挣不开眼。
但是他还是要睁开,皇宫已经燃起大火,孤悬于城外的皇宫如同一座火炬,在极北之地带来从未有过的温暖,两个士兵压着一个身材瘦弱的少年来到了羽歌夜面前,少年的脚下,有个不足四岁的孩子,即使这么小的孩子,看着羽歌夜,也流露出深深的恨意,他未必能够记事,未必能够理解,但是这不妨碍,他用怨恨至极畏惧至极的眼神,看着身边的每个人。
“纱织,我来接你回家。”羽歌夜看着羽纱织,羽纱织却退后一步,泪流满面地哀求:“哥哥,放过他,求求你,放过他吧,他还是个孩子。”
“他是北莽王室的孩子。”羽歌夜只回答了这么一句话,他凑近那个小孩子,乳牙都不够坚硬的小孩,一口咬在了他的手上。羽歌夜没有抽回手,他看到襁褓中藏着一把银色的匕首,那是他交给羽纱织的细月,“你要用他,来挟持我吗?”羽歌夜静静地问。
羽纱织凄楚地笑了一声:“哥哥,我活下来了,可是活着,却比死了还痛苦,我真恨,我是大隆皇帐。”
他裹着白纱的身影,坠下高达千尺的冰冠悬道,向着铁马河落去,苍白的衣服,像是一朵凋零的莲花。
“四殿下。”黄豹林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两个酒囊,羽歌夜接过一个,和黄豹林轻轻相碰,当年他曾说过,要和黄豹林在冰冠悬道,痛饮庆功酒,此刻却只是轻呷一口,皱起眉头,“这酒,真苦。”
作者有话要说:在北莽覆灭和这酒真苦之间犹豫了一会儿,觉得这个章节名,更能点出本章的主旨。
今日三更一万七。。。
☆、120一触即发
北莽冰冠王城,所有奢华享乐之物,都来自大隆,只有装饰用的金属和宫中武库,藏有众多珍贵金属,价值连城,羽歌夜直接派兵将这些珍贵金属全数搜缴,直接送往雪州,并把冰冠王城为数同样不少的黄金白银,派人送回云京,全然是毫不私藏的姿态。
冰冠王城的覆灭,相当于北莽王朝的覆灭,然而散居在北莽各地的莽族,却仍不肯服输。北方天寒地冻,由世代居住在这里的游牧民族,冰雪民族,以及在内陆王朝更迭中逃亡北方的其他种族组成,除却和北莽一族同样发迹于铁马河之北的少数种族拒不投降,大部分人民,已经默认了大隆王朝的扩张。
在整座天佑大陆的历史上,能够一统全境的王朝寥寥无几,大多是短暂占据这片永恒冻土之后,就因为无利可图而最终放弃,或因为王朝分崩离析而让北方再度。肃清了北方诸族,只是消灭了反抗力量,那些默默表示谦恭顺服的北方种族,其实并没有多少诚心,他们冷眼旁观,等待着大隆王朝会成为历史中又一抹可笑的云烟,还是成为北方土地短暂的支配者。
只是此时的北方诸族还没有意识到,这位年轻有为雄心勃勃的神圣大将军,很快就将成为一个新的变革大时代的开启者。
但是羽歌夜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打下北莽,前前后后近六个月的时间,他必须赶往西凤,去迎战他最强悍的敌人。
“我必须跟你一起去。”倾国毫不动摇地开口,“希奇如今动弹不得,听河不知所踪,你身边没一个人跟着,我不放心。”
“你跟着我,我更不放心。”羽歌夜无力地拒绝。
楚倾国挑起眉来:“留我在大隆,万一我生了,怎么办?”
这也是羽歌夜无力的原因,如果真的把倾国留在这儿,他也不放心。形势所逼,情势所逼,羽歌夜现在还没能把普天之下,都做自家的资格。
“好好照顾倾国。”唐清刀将统帅两万龙鹫军的虎符交给了羽歌夜,即使没有明说,两个人也都明白,无论羽歌夜日后成为什么人,成就什么事,这两万龙鹫军,也再不会落进唐清刀的手里,甚至西北四关,也仍然不会属于这个过去的西北王。
在北莽,唯一能够跨越横断山脉的,只有春城附近的一个入口。此时春城的百姓,都带着漠然的目光,看着眼前铠甲精良,坐骑可怖的龙鹫军,用坚硬的铁爪抓住山石,跨越横断山脉。就算他们不是北莽皇族,不是莽族,但是面对把曾经祖国打得粉身碎骨的军队,也难以露出任何笑容。
唯一神色有些变化的,是抱着小狐狸的吴。“没想到,他真的灭了北莽。”吴轻喃一声,他身边的雄性略有些好奇地问道:“什么?”吴摇摇头:“我们去云京吧,北莽已经灭了,我们也算是大隆子民了。”他这句话引得周围人怒目而视,他却视而不见,去云京,既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也是为了得到机会,他当初被迫叛出补天阁,遭到阁中长老追杀的往事,已经过去,现在他又恢复平凡人,以他的能力,怎么也要为这个家,搏一个出路。
虽然当吴说出那句话,所有人都在怒视他,但是真的面对选择,却有不少人做了同样的决定。春城靠山吃山,不少人家都积攒了足够的财富,但是他们也受够了攀爬跋涉的艰辛,也都向往着大隆的富庶,更何况冰冠王城覆灭之后,大隆就出台了一系列安民政策,吸引不少曾经从那片土地逃到北莽的人,想要重新回到祖先世代居住的土地去。
所有从北莽去往大隆的队伍中,运送战利品的队伍无疑是最为引人注目的,北海富产稀有金属,金银这样的贵金属,也囤积不少,北莽王室的奢华生活,就是靠着矿工们榨干骨髓的血汗劳动支撑起来,如今,这些金银都陈列在紫禁城太和殿前,整整五十车的金银财宝。
“番邦之国,只有金银,而无工艺,更无珍宝。”文华殿大学士章鸣镝摇头晃脑,满面鄙夷。在楚淳冈致仕,竹碧如位高权重轻易不出现的情况下,他成了文臣中崛起的实力人物,墙头草两头倒的青党,如今也颇有几分跋扈的气势。虽然鄙薄北莽皇族只有金银,没有珠宝,而且金银都十分粗糙,但是这个已经接近人生晚年的老家伙,仍是两眼露出了贪婪的光。
北莽极北之地的北海,因为有天空空洞,天地元磁的力量极为强大,矿工在那里,很少能活过三十岁,这些矿工,甚至有很多都是曾经被北莽掳掠过去的大隆子民。然而现在征服北莽,没有人想着要解救这些受苦受难的同胞,反而想着把更多的人派到北海去,利用大隆先进的技术,把北海的矿藏全都挖出来。眼前的金银,只是用来看看成色的小点心,分割北莽的土地财富,才是目前大隆朝堂最热衷的话题。
永乐皇帝羽良夜,并没有出现在太和殿广场,而是坐在飞霜殿的主位上,倚着龙椅,单手支颐。
此时飞霜殿内,唯一一个没有去太和殿观看战利品的,只有竹碧如。
“对他们而言,那是征服北莽的战利品,于朕而言,却是明晃晃的催命符。”羽良夜睁开眼,无悲无喜。
竹碧如肃容端坐,即使在自己的帐婿,学生面前,他也不曾有一刻放松,听到这句话,也不由露出喟叹之色:“谁能料到,他真的能将冰雪之国,化为大隆疆域。”
“不止如此,他现在还在去往西凤的路上,不出一月,就能到达西凤王都外。”羽良夜抿起嘴唇,便显出笑容的样子,只是却毫无笑意,“统一天下,哪个君王不希望,只是天下统一的那天,这天下,就未必是朕的了。”
“悦王成就的,乃是千秋不业的功勋,若是再行软禁之事,就不如当年那么容易。”竹碧如手指轻轻搭在自己膝盖上,抬起眼来,这位温良谦恭的当世圣徒,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冷酷,“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陛下,当早作打算。”
“你且退下吧,容朕再思量思量。”羽良夜从龙椅扶手上抬起手来,竹碧如躬身行礼,默默退下。羽良夜坐了一会儿,对身边跟着的内侍道:“太凤,可一切安好?”
“回禀皇上,奴才不知……”内侍扑通跪在地上,不断叩头。
羽良夜缓缓睁开眼睛,颇有几分厌恶地说:“这怪不得你,毕竟,这皇宫,他比谁都熟悉。”他轻敲扶手,从飞霜殿的房梁上,落下一个穿着遍体黑纱,戴着面具的怪异身影,“把慈安宫的人,都招回来吧。”那黑影点点头,倏忽就消失在宫殿之中,偷眼观看的内侍,虽然已经见过几次,还是吓得浑身一抖。
“把夜阑招来。”羽良夜说完,内侍便匆忙叩头离去,不一会儿,当初险些被景帝临终处死的夜阑,便出现在羽良夜面前,小心地跪在地上:“奴才见过皇上。”
“小夜,朕问你,那天人五衰之毒,当真对人并无损害?”羽良夜姿势不变,眼睛却落在夜阑身上,夜阑当即落下一滴冷汗,他跪伏在地,低声回答:“各种等级的法师,都已经试过,就连白角,也难逃此毒,至少目前,并无异状,只是……”
“说。”
“若是神使,角色白中有金,千年未遇,郭前辈说绝对有效,夜阑却不知是否……”夜阑声音渐小,偷眼看着羽良夜,羽良夜闭目沉思,随后抬抬手指,夜阑如蒙大赦,立刻离开了飞霜殿。
羽良夜站起身来,并未着人跟随,独自向着浩淼阁走去。紫禁城一阁一楼,一武一文,名震天下,以至于很多人都快忘了,自圣师入灭之后,就再不曾现世的天下第一神兵,刀皇剑帝,就藏在皇宫。
他来到浩淼阁顶,在四个书架的角落各拿出一本书,在书下,藏着一处像是书架自然纹理的木痕,手指一按,却凹陷下去,四个机关,使得浩淼阁阁楼打开,缓缓垂下两条锁链,上面陈列着一把色做碧青的青铜长刀,造型古拙,灵韵内敛。
“果然不愧刀中之皇。”羽良夜将刀从链子上取下,手臂骤然一沉,刀刃砸在地面,如切割豆腐一般,陷入了浩淼阁质地坚硬的楠木地面。
他运起法力,发现这把刀连法力都无法接触,神异之处,两千年来无人能够参透。他将刀一甩,身边骤然出现一个黑色身影,以刀皇的锋利,本该把这人从中穿透,却不想对方身体如同烟雾般展开,将刀皇吞入身体。
羽良夜走下浩淼阁,身边已经出现十二个黑色妖兽蛊兵,刚刚藏匿起刀皇的,根本看不出是哪一个。他再次走入天一楼,天一楼和浩淼阁,一文一武,与其说镇住皇宫煞气,不如说,镇住了刀皇剑帝这两把绝世凶器。
他伸手按住铜盆中间的莲花灯,将五片莲瓣同时压下,楼顶再次垂下四个锁链,这一次,吊着的却是一个长达一尺,宽达半尺的箱子。从体积而言,反倒更像是一个剑匣,只是以这体积,里面藏着的宝剑也不会太大。
羽良夜抚摸着上面的铭文:“开则不可再用,开则天下太平。”这句铭文,后半句无疑让每个拥有剑帝的人,都感到心热,但是前面一句,却让人踌躇。剑帝之匣,几经流传,和刀皇倾盆一起,同为皇朝文武隆运的象征,刀皇曾经暗中出世,剑帝却始终没人敢于打开。
很多个历史节点,当想要打开剑帝之匣的一瞬,便要么到了山穷水尽,挣扎无用的境地,要么便尚有一线生机,一搏可能,所以和剑帝之匣相伴的,永远是自尽身死的壮烈,或是反败为胜的威名,而这神秘至极的圣师遗物,剑帝之匣,却从未真的打开。
羽良夜将剑帝之匣轻轻一抛,再次被一个妖兽蛊兵接住。混在这十二个妖兽蛊兵里,除了羽良夜,没人能猜到,哪一个藏了刀皇,哪一个藏了剑帝。
他站在天一楼,袖子中落下那个小小玉瓶,里面藏着的,就是郭小山这个恶魔最后的遗留,奇毒天人五衰。这位活了三朝的纵横谋士,创造的每一样东西,都充满了诱惑与危险,却让人不得不吞下。
他俯身望着天一楼水桥,仿佛又一次看到了羽歌夜绝然离开的影子,他知道,若是自己再不行动,便永远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当倾盆刀出世的那一刻,独居慈安宫的唐修意,忍不住眉羽一跳,打翻了茶盏。他多年的心腹应雪桥扶起茶盏,担忧地看着他。唐修意不知道刚才骤然心惊是什么原因,他能够掌控住这座慈安宫,已经是他多年经营,加上景帝遗留老人儿的帮助,再外面的消息,就难以知道。那些可怕的妖兽蛊兵突然消失,今晚又突然心生异兆,让他越发担忧起来。
“出来!”唐修意厉声一喝,然后迟疑地愣住,从黑暗中走出的俊朗身影,正是随着护送战利品的使团到来的沈听河。
当年被他威吓不敢抗拒的小凤翎卫,如今从黑暗中走出,便是浑然天成的强者气息,竟已经不弱于自己。
“奉主子的命令,带您出宫。”沈听河轻声说道。
当晚,当潜藏多年的魑魅魍魉为了他们的最终使命,而在云京百鬼夜行之时,毒医夜阑被迫携天人五衰之毒,十二妖兽蛊兵,离京赴西凤。
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羽歌夜才最终赶到了西凤。他可以用法力携带着楚倾国飞行,却无法挪动全部的龙鹫军,而龙鹫的庞大体型,在这里却成了麻烦,向导能够通过的羊肠小路,山缝小道,龙鹫军必须另行寻路,所以反倒比预想的花了更多时间。
不过再一次看到漫漫黄沙,在西凤沙漠边缘集结龙鹫军,所有的辛苦便不值一提。两万铁骑,覆灭西凤,这才是真的探囊取物。
莽红袖确实遵守诺言,或者说被迫遵守了诺言,他一路从玉门关进入还未恢复的洛蒙森林,经龙头峡进入西凤,可谓一路高歌。因为昏聩的西凤皇族,把最精锐的鹰扬大军都调到了皇城附近,错失了龙头峡居高临下围攻,和占据西凤沙漠有利地形的最好时机,以至于莽红袖不费吹灰之力,就已经荡平了除了西凤皇都之外的城市。
不过可气可恼可笑的是,这里的人民都被留下,财富却被鹰扬大军搜刮带进了皇城,似乎这些禽鸟,已经做好了坚守皇都,抗战八年的准备。
十万鹰扬大军,战力也堪称不凡,但是正如北莽三万冰熊精锐,让唐清刀二十万大军都束手无策,西凤这十万大军,数量增多质量却减,什么时候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其实面对西凤皇都,最好的办法无疑是火攻,不过火烈鸟一族地位比鹰族低了百倍,根本不敢展开翅膀飞临鹰族的天空,这是几十代人积压下来的奴性,羽歌夜也改变不了,更何况禽族大多能够飞翔,如果逼迫弱小种族飞上空中拦截,那只能是帮着西凤皇族精简“无用的贱奴”罢了。
征战北莽,耗费了大量的时间,从羽歌夜离开圣地算起,已经快八个月,就算为了倾国能平安生育,他也决不允许西凤再苟延残喘下去。
“灵感大王,当真尊言重诺,到了西凤皇都,一步都不进。”羽歌夜说完,莽红袖却反而怒不可遏:“如今长绝重病垂危,怕是抗不过今年去,你若真的围困虚耗,别怪我莽红袖不客气。”
“那灵感大王大可以直接攻下西凤皇都,何必非要我来。”羽歌夜故做不解,莽红袖气得眼睛冒出冰凉寒气:“别以为我不知道,玉门关守军早就被你的人暗中拿下,你真是好深的心机,千里之遥,也把玉门关握在掌心,幸亏西凤都是一群懦夫,若是真有人带兵反抗,我怕还来不了这凤都。”
“无人反抗?”羽歌夜却从中捕捉到更深的消息,从莽红袖带着玉门关驻军进入西凤,就没遭遇过像样抵抗,别人不一定,但是他知道,至少有一个人,一定会率兵对抗大隆,无关忠诚,关乎他的荣誉。
这个人,就是孔雀胆。
“你能够覆灭北莽,是你的本事,我莽红袖无话可说。”莽红袖红着眼睛,“为了长绝,我莽红袖做了叛国贼,无言面对北莽皇族,跟无言面对三万冰熊儿郎,此战之后,但求让我和长绝归隐山林,从史书之中,删去我二人。”
生前身后名,除了活着时可以把握的幸福,人最后在意的,也只有死后的名声。莽红袖,是一个为了自己心中所爱背叛所有,而且誓死不悔的人,他放弃了生前身后的名声,只求一世的幸福,这样的选择,羽歌夜做不出来,甚至并不认同,却不能不钦佩。
无论是为了楚倾国有个安心生产的环境,还是为了早点看看孔雀胆生死如何,也为了能够彻底解决孔雀翎这个隐患,兑现医治朔长绝的诺言,羽歌夜也必须早点攻下这座凤凰之城。
以龙鹫军的可怕战力,鹰扬大军在第一拨冲击下就死伤惨重,既没有北莽稀有金属打造的强悍兵器,也没有大隆精良的铠甲,他们仓促飞上天空,却只是被龙鹫凶猛的撕扯下来,这场战斗简直称得上一面倒。而且出乎意料的是,鹰扬大军竟然遁入皇城之中,避而不出,死守城门。
其实这个结果也可以预料,鹰扬大军早就失去了黑孔雀一族的领导,等于自毁长城。在那之后还有孔雀蓝的勉力支撑,杜铣这个武圣坐镇,如今孔雀蓝身死,杜铣贺九皋叛国,孔雀胆却没有被委以重任,鹰扬大军群鹰无首,空有战力,却不能发挥,又对上龙鹫军这等强敌,失败已是无可避免的局面。
然而羽歌夜和莽红袖都始料未及的是,因为鹰扬大军的第一次失利,并且逃入皇城的举动,西凤皇族竟然吓破了肝胆,既担心鹰扬大军耗空他们积攒的用于死守,实则为了继续奢侈生活的财富,又担心大隆军队打进皇城,竟然逼迫孔雀王遣使纳降求和。
兵不血刃,无疑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会不会真的放过这群吸干了西凤血液的蛀虫,就不一定了。
在羽歌夜也派去使臣之后,西凤皇都却骤然失去了消息。
五天之后,西凤再次派来一位使臣,和第一位到来的,即使求和还带着几分矜持的愚昧皇族不同,这个人,像是吓破了胆子的鸡,惊慌地放下了国书。
国书上只有一行字:“明日正午,皇都水榭,决一死战,孔雀翎。”
随着国书一同到来的,还有一长一短两根黑色的孔雀翎毛,那根短短的羽毛,明显带着十分稚嫩的感觉,属于一只还没化为人形的黑孔雀,羽歌夜紧紧握着两根翎毛,眼中燃起熊熊战意。
西凤的国运,从来只系于孔雀翎一身,大隆西凤之战,也注定只是他们两个人的战场。
作者有话要说:如无意外,今天还有一章
☆、121不虚此行
皇都水榭,便是那座羽歌夜劫持孔雀王的水榭亭台。在干旱的西凤,建造这么一座巨大的水池,并且修建水榭亭台,西凤奢靡程度,可见一斑。
羽歌夜独自走入凤都城,如果这是冰冠,早就有无数人扑过来想要杀他,但是在西凤,他收获的只有无数畏惧和恐慌,更多的,是彻底的麻木。沿着主路,他还是第一次在白天欣赏这座城市,看着那些造型别致,颇有阿拉伯风格的白色圆顶建筑,羽歌夜浮躁的心也渐渐生出淡然。
只要沿着这条主路走去,就能走进西凤皇宫,也能到达皇都水榭。在直径千米的白玉池水当中,建着直径百米的水榭亭台,而通往亭台的唯一一条路,正好和西凤皇都的中轴线重合,无论是象征意义,风水意义,还是享乐意义,都无可比拟。
在水榭亭台属于西凤孔雀王的地方,现在躺着一身白衣祭袍的孔雀翎,身后,跪立着他始终以蠢狼代称的兽人青年。
这座西凤至高无上的皇宫,此刻静得可怕,那些和他一样以孔雀为姓的同族,享乐一生掏空了西凤国力的蛀虫们,都已经消失了,那位大智若愚的孔雀王,也不知所踪,所有人,都彻底地消失在这座宫廷里,无论羽歌夜成败与否,西凤都已经在这个可怕的妖孽手中灭亡,这场战斗,只是他们两个人宿命的对决,决定谁能活下去,活的更好。
当羽歌夜离开大营之后,来自云京的使臣进入了西凤大营,为了照顾垂危的朔长绝,莽红袖选了一处安静的小城,让他好好休息,所以远征军中,竟然暂时没人主事。
玉门关的驻军,已经被羽歌夜当年留下的三百龙脊,牢牢掌握。其中为首的十二队长,除了已经嫁人的青龙,都身处西南军中,如今职位有高有低,他们通过牢牢把持西南军的中层位置,抓牢了这座庞然大物,但是他们之间,因为同时受控于羽歌夜,所以没有一个固定的领头人,因此,这些使臣被带到了中军主帐,静候羽歌夜归来。
这座主帐被人工隔开,前面是议事之所,后面是居住之所,十二个身着黑袍的高大兽人守护在瘦小的使臣旁边,楚倾国轻轻挑起隔帘,十二个黑袍兽人齐齐向他望来,那个使臣反倒无所觉察。
高手,十二个高手。楚倾国修炼太上之刀,斗气内敛,境界却在,这些人,分毫不差的察觉了他的存在。
此时夜阑才注意到肚子已经十分明显的楚倾国,眼神闪烁:“微臣见过悦王君。”
“你是使臣?”楚倾国走出隔帘,手扶着自己圆鼓的肚子,体态雍容,脸上有着他都没有想象过会出现在自己脸上的温柔,但是面对夜阑,他的脸色却变得怪异起来,“你是,夜阑。”
夜阑心里咯噔一声,竟忍不住踉跄一步。
“身为能够解开断人肠的毒医,你的名气也很大啊。”楚倾国蹙起眉头,当年景帝驾崩始末,羽歌夜潜心调查,自然对这个毒医多有防范,只要他活着,唐修意就有人证掌握在羽良夜手里。如今这个重要至极又毒术高超的人物,带着这么多古怪的高手,这,怎么也不像和谐的使臣。
“我等授命,在悦王殿下大胜归来后,接悦王殿下入宫。”夜阑已经撑不住表情了,他不是傻瓜,这次绝密使命,注定有来无回,他已经做好了等死的准备。
羽歌夜站在水榭亭台边界,没有再跨出一步。孔雀翎悠然起身,赤足踏在浮桥上,整座浮桥都燃起熊熊大火,孔雀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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