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蒙王朝 作者:小爷不是受
精光,目送羽歌夜走上车驾。全国学士大考,卷子都封在朝中,轻易不得开封,这位四皇子竟能得知自己当年写下的话,不说这件事本身难度。单说管中窥豹,他能轻易言锋戳心,就绝不是临时抱佛脚,必然对江南政局了若指掌,做了十足功课。
“雍郡王此来,名为梳理沟渠,实为织网江南啊。”候光玉坐在席上,双手拢在袖中。
越州州牧勾长荣将筷子扔到乌龟的头上,却打偏落在桌上,“想要独占鳌头,就要看他有没有这分踏浪的手段了。”
“雍郡王毕竟是楚中堂帐婿,我们也不好太过分吧。”杭州州牧常兴面色为难,杭州乃江南九州中心,也是楚家势力核心,若是羽歌夜和江南闹翻,他这个州牧也很难做。
“从来人言江南好,何须江南去卖春?”丽州州牧不屑地嚼着一只蟹脚,“黄毛小儿,不必在乎。”
“且先看看吧。”候光玉才是江南真正大佬,楚宋朱候四大家族盘亘江南,根深蒂固,比起朝中其他皇子,羽歌夜更符合他们的利益需求,但是若是羽歌夜太过强势,他们也只能忍痛割爱,另谋良主。
作者有话要说:60章改了一个词,羽歌夜和先凤君狄峻性格相像,不是长相相像。
☆、64人发杀机
西凤国内醴江大水不仅让西凤受灾严重,还引起瘟疫,醴江沿岸民不聊生,西凤皇都都险些被波及,如今流民正被驱赶着向大隆境内迁徙。西凤国内情况传入大隆之后,朝野震惊。
“我们把洪水东引,西凤便把灾民东进。”鱼玄机摇头叹息,满面忧色“这是摆明等着大隆先行出兵阻拦,挑起战争,此乃阳谋,大隆不可不接。三国乱战,终究苦了百姓。”
“先苦后甜。”羽歌夜看到鱼玄机哀痛神情,知道他虽然智谋无双,但是为人却颇有经世济民之念。
鱼玄机主张“玄黄局”,王气在中原,内圣外王,龙战于野,可安天下,乃是以兵戈成和平的王霸之道。他亦深明战争于和平的重要性,收敛表情:“不知私渠私用之计,行的如何?”
候光玉拿捏羽歌夜,想的乃是让朝廷拨款修建水渠,这样一来,无论治水成与不成,都可推脱朝廷责任,与他无关,二来朝廷拨款,不动江南税收,他便能向世家邀功,三来还可以趁机盘剥,中饱私囊,笼络江南官场形成铁板一块,让朝廷无计可施。
然而羽歌夜一纸奏章,世家开渠之后,私渠私用,按照朝廷河渠水道管理方法,可自行管理,彻底打乱了对方算盘。
江南水路四通八达,但大多依天然河道而行,不得私自开通水道,终究有到不了的地方。江南世家之所以能够屹立千年不倒,就是因为分别把持盐、茶、丝、瓷等重要产业,这些物产,都需要依赖水道运送到全国各地。除了楚宋朱候四大世家,还有众多中小世家,占据了江南地区近九成土地,而这些土地里并非都有天然河流通过。所有河道运输,都归朝廷管辖,必须上缴税款,这算是朝廷压制世家发展的一个手段。
虽然为治水患,河渠开通必须按照工部计划图纸,但是对于世家大族而言,也是一个降低运费,加快运输的大福利。在江南七大水脉之间开凿河渠,工部提出多种方案,候家不同意,朱家也可以。本来是羽歌夜求人,现在变成了人求羽歌夜,反客为主。羽歌夜只要躲在杭州别墅里,便安然等着江南世家们纷至杳来,自投罗网就够了。
于世家大族而言,开放河道挖掘权限,无异于解开了颈上绳套,可以自行择路而行,不用再走朝廷盘剥税赋的河道。
如果真的如此,景帝断不会为了解决一时水患,反而埋下更深隐患。
江南九州,铁板一块,人员调动,明面上遵循朝廷指派,实则无论多么清廉官员,进入江南,要么同流合污,要么遭到排挤甚至被谮害。朝廷限制江南的目的,已经名存实亡。开挖河渠,工程浩大,江南官场被景帝安□了大量新任官员。江南世家知道此乃毒饵,却抱着暂且吞下,日后去毒的心思。但是他们却不知道,交给他们的工部图纸,都有工程缺陷,扛过水患之后,需要花费巨大力气修缮,而且必须由工部出技术进行改良,到时便是新河道收归国有之时。一场大洪水,冲掉了江南谨慎心,也冲进了景帝的新棋子。
“私渠私用,如此诱惑,他们怎能扛得住。”羽歌夜住在大明湖畔望夏别墅,望着大明湖浩淼烟波道,“虽然此计由你提出,我呈递景帝,笼络江南世族。但是真正的赢家却还是父皇。工部和科学院掌握在父皇手中,科学技术握在国家手里,江南世家虽有盐茶丝瓷这些暴利产业,却终究跳不出朝廷的手心。”
“位置不同,索取不同。我们现在需要的是笼络江南世家,至于日后变化,暂且不需担心。”鱼玄机坐在羽歌夜身边,调试幽篁琴,“水道开通,洪水势头减缓,上游压力也会降低,与其让灾民在国内哀嚎,不如让他们变成士兵,攻打大隆。”
羽歌夜人在江南,心却还系着蜀州。西凤水患,瑶苗云彝四州虽然森林环绕,也大受灾害,如今夷狄之民已经频繁冲出洛蒙森林,从大隆治下,变成了暴动流民。“如今夏天雨季将至,江南赶工,应该能够避免洪雨相逢的大灾。西凤雨季漫长,想必更难承受,年底之前,怕就会出兵大隆。”
“等了这么久,也该和西凤见见真章了。”鱼玄机屈指弹弦,琴音如剑出鞘,有杀伐意。
羽歌夜缓缓转动念珠的手指磋摩着一粒圆珠,闭目微笑:“不相干的演员,也该退场了。”
蜀州边境,夷狄之民频繁犯境,被提为蜀州总兵的长殿下桓郡公羽惊夜,亲自率兵围剿夷狄灾民。羽惊夜封号为桓,乃用武之号,又被提拔为蜀州总兵,心中斗志正隆。进入洛蒙森林剿匪,大隆军队总是束手束脚,但是这些胆大的夷狄之民竟敢离开森林,这样送人头添功劳的美事,可就多多益善,他当然不能放过如此立功机会。
洛蒙森林最深处的夷狄山匪,也都被迫抱团而出,他们更加凶悍,也更加狡猾。洛蒙森林如同苍茫大海,没有人知道这些凶残的鱼会从哪条路上岸。明明是零散的山匪,却像是有人在背后指挥一样,神出鬼没,此起彼伏。军队一来,销声匿迹,军队一走,突然出现,声东击西,反复不定。
这些最凶悍的山匪也是羽惊夜最为头痛的,在蜀州竹族旁支子弟竹曼曼的建议下,他发布招安令,纳降的山匪可以得到田地和房产,从内部分化夷狄山匪。果然有不愿意过刀口舔血生活的夷狄之民纳降来投,还透露了他刚刚背叛的那波夷狄山匪的最新动向。
“真是一群不堪一击的流民啊。”羽惊夜在成功剿灭第一波山匪之后,这位极富勇气胆识的叛徒,表示自己不愿做个田舍翁,愿意再立功勋,成为羽惊夜手下马前卒。这个探子果然不负羽惊夜期望,接连帮助羽惊夜探明三波山匪的袭击。
“深蓝,这次若能真的找到山匪大本营,你就立下大功一件,日后定有你跟着本王升官发财的时候。”羽惊夜志得意满,连不该他用来自称的“本王”都顺嘴说了出来,显然早就认为自己能够凭此功勋晋升郡王。
“多谢大人指点!”深蓝感激涕零地跪在地上,可惜他只是山野之民,不懂礼仪,一句大人,就触怒了羽惊夜,让他大感不快。
“王爷文韬武略,我们跟着王爷,日后肯定前途无量。”提出招降策略的竹家旁支子弟,竹曼曼纵马走上前来,一句及时的恭维让羽惊夜全身舒坦,悄然化解了危机。
这一次自称深蓝的探子,发现了五个山头的联合匪巢,也是整个洛蒙森林夷狄山匪中最后的大匪团,即使深入洛蒙森林的距离,比之前要深得多,羽惊夜也势在必得。只是天公不作美,山林中竟然无故起了大雾,视野不足十米。
自恃武力的羽惊夜也并非庸人,决定采取分兵合围的策略。军队围成一圈,从外包围山头,从下而上,推平匪山。然而洛蒙森林复杂的山林环境,让羽惊夜和其他几支队伍的联系时断时续,所谓“大圆”,已经裂开。他不知不觉已经陷入了孤军冒进的境地。
更可怕的是,武器拙劣的夷狄山匪,竟然建立了不少防御的鹿角沟壕,还有射程犀利的弓箭和似乎源源不绝的箭矢。羽惊夜带兵冒进,被山匪退下来的滚石冲散了队伍,气得他不停怒吼:“全军集结,再冲击一次。”
他操纵着到处乱转的军马,怒声对着跟在身边的那个夷狄大吼:“深蓝!把军队集结起来!”
“是,长殿下。”深蓝拱手行礼,那是一个标准的大隆礼节,说的也是他从来没有说过的敬称,他起身轻盈从羽惊夜身边掠过,转瞬就进入乱成一团的士兵之中,在丛林中消失不见。
羽惊夜缓缓低头,胸口扩散的鲜血迅速晕开,割开的衣服里露出一线细细的伤口,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他四处环视,混乱的军队中,他突然成为了唯一的清醒。谁给了山匪如此可怕的武器,谁在背后指挥他们攻击蜀州,谁把自己身边的士兵都调走了,谁牺牲了小波的山匪诱惑自己贪功冒进,谁让那个该死的夷狄贱民来投诚,谁,指使竹曼曼献上了招降的计策。他抬头看着天空,仿佛看到无数血红的丝线交织成一张紧缚的网,“真狠啊”他心里感叹,胸口发出赫赫的声音,从嘴角溢出血沫,缓缓从马上栽下。
“长殿下死了。”走散的大隆军队之中,有人轻声碰头。
“怎么会,我们还没动手。”另一个人惊愕,旋即冷笑,“看来有人比我们还急啊,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那边。”他伸手比了四个手指。
“我看不像,这山匪如此凶悍,定然背后有人,若是那位,这手段未免太惊人了些。”他满是惊惧地看着对方。
“若不是那位,哪来的这么大雾?被这么多人同时算计,长殿下也够可怜的,不需要我们更好,有罪大家扛。”他挥动马鞭,高声喝道,“都给我顶上去,这些山匪都不行了!”
而此时在山匪营中,却已经乱成一团,那个带来大批武器的神秘人物突然消失,没人指挥,他们又变成了一盘散沙的山匪,面对从下涌上的包围,他们已经被逼到了绝路,竟然不管不顾冲出战壕,想要杀出一条生路。
而在离战场极远的树上,一个穿着黑衣的人影,双手间放飞一只鬣蜥鸟,看着鸟儿扇着翅膀飞向锦官城方向,他轻轻按下斗笠,压住了眼角红色的凤纹,消失在茫茫洛蒙森林里。
看到黑衣人消失,树林间闪出一个人影,穿的却是一身融入森林的绿衣,深蓝来到他面前,将一把殷红如血,薄如蝉翼的匕首交到了他手里,两个人一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山林中。
竹曼曼抱着羽惊夜尸体,出现在山匪逃跑的路线上,满面悲痛:“长殿下被山匪杀了!大家为长殿下报仇啊!”闪躲之间,竹曼曼被山匪也割开不少伤口,羽惊夜的身上也添了更多的血痕。
蜀州剿匪大捷,长皇子羽惊夜却被逃逸的山匪所伤。山匪竟然集结在一起,共同构建了一座颇有规模的山寨,出兵之时又赶上林中大雾,队伍散开,长皇子又刚好处在山匪逃窜的地方,种种巧合造成了这桩悲剧,线索千头万绪,最终没有人知道所谓真相,到底如何。
☆、65图穷匕见
长皇子羽惊夜剿匪身亡,景帝震怒,群臣惶恐,下令彻查之后却只觉疑点重重,人人有鬼。
羽惊夜的生母是龙雀院银焕溪,上三族银族的贵帐,论家世血统只逊于唐修意,以羽惊夜母家背景,又身为帐子,未尝没有一搏皇位的可能。然而银族血脉之祖,乃是上古始皇白翎帝,和圣师一个时代的人物。自从圣朝没落,唐族和银族分道扬镳,在数次朝代变迁中,两个家族都再也没有建立起圣朝时那么和谐的关系。羽族为皇室,以银族和唐族相互制衡,但是比起掌握神庙的唐族,历史上第一个皇帝家族出身的银族无疑更让羽族担忧,所以银焕溪连三宫都不是,只获封六院之首,羽惊夜登上皇位的可能反而更小。
银族在羽族唐族的压迫下,如履薄冰,艰难地担当着不够分量的平衡砝码。大隆历代都有银族兽人进入后宫,位分不低,也都诞育了皇子,只不过有的死于夺嫡争斗,有的死于登基之后的算总账,也有的侥幸颐养天年。但是这种在景帝这样正当盛年的时候,就惨烈到直接杀死皇子,还是母族排位都不低的长皇子,仍然十分少见。
以年纪身份,现在实力而言,有如此作为的只有皇太子羽良夜,皇四子羽歌夜。皇太子身在蜀州,皇四子身在江南。皇太子嫌疑最大,却没有动机,皇四子动机更多,却没有嫌疑。没有任何线索指向两位皇子有谋害兄长的可能,这场可怕的血亲杀戮,让朝臣们感到毛骨悚然,在大隆两百多年历史里,这两位皇子无论谁出的手,手段也实属骇人。
银族当前最高权力话事人,伊斯梅祭司银海心,这位老奸巨猾的祭司巨头,千里迢迢赶到皇宫,敲击御状鼓,声泪俱下,痛不欲生,请求景帝彻杀山匪,明正国威,为长皇子殇亡报仇。
“这一招何其狠辣。”羽歌夜在望夏别墅悠然临风而立,衣袂飘摇,手中念珠却不动如山。
“历朝皇帝最忌讳的是什么?结党营私,图谋篡位,太早成长的皇子,往往都笑不到最后。”鱼玄机就在羽歌夜身后,他放下手中云京传来的密报,看着羽歌夜的背影,“无论是名正言顺,大势所趋的太子,还是底蕴深厚,潜心经营的你,都不能触及景帝心中的那根底线。然而这次的凶残行径,不顾手足情分的残忍猎杀,可是给存着自己的儿子可以和睦共处,不至于兵戎相见这种侥幸念头的景帝,兜头浇上一桶冷水。银海心名为报仇,实为挑拨。带兵出征,为皇长子报仇,从而得到蜀州兵力,坐拥边陲,那等于是在养虎为患,以景帝帝王心术,怎么可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招安纳降,诱敌深入的计谋,确实是我定的。”羽歌夜慢慢转身,他没有系冠,头发散乱垂在脸庞,显得有几分风魔,“必杀一击是深蓝,掩盖伤痕是曼曼,都是我的人。但是皇兄身边的暗卫不是我除掉的,那些走散的士兵,也不是我授意,想必是太子哥哥的手笔。”
“夷狄山匪有防御器械,更采取游击战略,背后定然是有西凤的人在操纵。长皇子身死,朝廷必然派兵剿匪,到时候误杀西凤平民,就是两国交战的由头,有时候一句正义与否,可是有很深的影响。”鱼玄机盘膝而坐,双手放在膝上,双目微垂。
羽歌夜慢慢踱步:“唯一可疑之处,就是那场平白而生的大雾,显然是法师施法,能如此大范围改变天气,艾露尼神庙嫌疑最大,这是要把唐星眸也拖下水。”
“你不认为是唐星眸做的?”鱼玄机睁眼,精光湛湛凝视着羽歌夜。
羽歌夜讥讽嗤笑:“唐星眸还没那么下作,这场大雾,怕是银海心亲自派的人手。”
鱼玄机笑容如波光微漾,甚是满意羽歌夜的答案:“看来景帝终于忍不住了。”
“忍不住也好,只是苦了母君。”羽歌夜猛然顿住脚步,指尖捏着念珠,掐的手指肚都变白,“我倒是有个想法,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成。”
鱼玄机机智无双,只是略略思忖,就从羽歌夜话中语气,猜到了可能,不免开口:“还不到这种地步吧。”
“那就要看看父皇绝情到什么地步了。”羽歌夜背着手,念珠垂在身后,像是一条索命的绳套。
五日之后,羽歌夜奉诏统御蜀州驻军,往洛蒙森林剿匪,与此同时,被洪水和瘟疫驱赶的西凤灾民也终于从洛蒙森林重重险阻里逃出,来到了心目中的曙光,大隆边境。这些灾民饱受洪水和瘟疫伤害,又被洛蒙森林各种凶兽袭击,实在是饱受摧残,形状堪怜。但是数量广泛的灾民,能够从洛蒙森林穿越而来,肯定有人在背后驱策。
等待他们的是大隆驻军锋利的刀枪。
西凤皇室宣布正式对大隆开战,派遣和大隆对峙多年的鹰扬大军拔营东进。景帝紧急调派界碑关镇守,大柱国唐清刀亲往蜀州,授命统领玉门关大军,协同四皇子羽歌夜一起,迎击鹰扬,力求一劳永逸。
“岳丈,我们丈婿二人同抗西凤,估计也会是历史上一段佳话吧。”羽歌夜亲自出巴山城迎接唐清刀,将他引到军营。这里已经是大隆最边界的城镇,距离玉门关不足二百里,长久以来都是西南军防御中枢。羽歌夜一到巴山,就察觉不对。驻守西南的玉门关将军调动频繁,颇有剿匪练将的意味。当年锦官城冬夜火锅,唐星眸就曾说过西南又要换将,当时即将卸任的是少数在位超过五年的玉门关将军,斯青轩,在那之后,玉门关将军一直由西南驻军副将暂代,直到这一次唐清刀的到来,简直是留了位置等待唐清刀一样。
“把地图拿来。”唐清刀并没答话,面色严峻,羽歌夜身后一名兽人青年捧着一张地图,铺陈到桌上。西北界碑关驻军,防御地域十分广大,但是千里茫茫荒原,烽火台t望塔连绵成线,无论北莽从哪里进攻,都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而西南四十万大军,分布在瑶苗云彝四州,防线同样广阔,但是面对的却是陆上海洋,洛蒙森林。玉门关是由大隆去往西凤的官方道路,如今已经封锁,但是洛蒙森林,伐林成道,西凤大军可能从四州防线的任何一处出现。
虽然以鹰扬大军的数量,想要悄无声息潜入大隆也绝不可能,但是他们终究是占了先机。
两百年来西凤和大隆战争的困境,就在于西凤入侵会遭受到大隆内陆驻军的包围,大隆不敢深入洛蒙森林追击作战。
然而这一次不同,景帝竟然把唐清刀从西北防线调走,等于自毁长城。北莽被唐清刀震慑三十年,如今悬在头顶的唐刀消失,他们一但和西凤联合,大隆必然腹背受敌。
“岳丈,你就这么离开了西北军?”羽歌夜探寻地看着认真钻研四州地形的唐清刀,临时换防,便是用兵如神也不敢保证绝无问题。景帝这番举措,实在突兀至极,朝野上下想必都已经哗声一片,难道唐清刀真的就乖乖商讨制敌之策,甘为朝廷鹰犬?
唐清刀冷冷抬头:“木已成舟,挣扎还有什么用,若是败不了西凤,便再无退路。”
“卸磨杀驴,兔死狗烹,如今米还没磨完,兔子还没打尽,父皇就急着把岳丈扔到西南战场,玉门关和界碑关大大不同,岳丈难道就没有点自己的想法?”羽歌夜试探着开口。
唐清刀直起身子,一身凛冽杀气:“这么说起来,你我关系,竟似比陛下和你还要近上一层。”
“难道岳丈就真的想要做个纯臣,任我父皇搓圆捏扁吗。”羽歌夜双手拢在袖子里,不卑不亢。
唐清刀面无表情,但是心中却颇为感慨,这个当年轻易被自己摔个跟斗的少年,短短几年就成长到和自己当面对峙,不落下风了:“你有什么想法,不用和我耍嘴上花枪。”
“西凤犯境,岳丈调职,这背后究竟是什么意图,想必岳丈不是不明白。”羽歌夜手掌按在地图上,“唐族子弟上千,却也比不上岳丈一人重要,我们赢了西凤,尚能保住这片无根浮萍,若是输了这场,就是真的卸磨杀驴,兔死狗烹了。”
“若不是你沉不住气,也不至于让陛下如此震怒。”唐清刀扶着刀柄,怨愤而遗憾。他本一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即使我长兄不死,这也是早晚的事,这件事,先发制人,总比后发受制于人要好。”羽歌夜舔舔嘴唇,招招手,“曼曼。”兽人青年将又一张等长地图补在桌上,再补一张,三张桌子,三张地图,拼成了大隆全境,羽歌夜在西南之地,手指画了一条路径,又绕到对面,在北莽绕了一条细线。手指比划,不过尺余,放到实地,怕是数千里的路程。
“你这是引狼入室!”唐清刀截然变色,怒声呵斥。
“岳丈经营界碑关多年,难道连这点信心都没有?”羽歌夜站在桌子对面,面前便是大隆全图。
唐清刀冷笑抬着刀柄在大隆境内划过,河朔六州,中原五州,西南四州,江南九州,雪域诸州,临海之地:“大隆是景帝的,却也不是景帝的,你这样作为,就算斗得过景帝,也斗不过这天下。”
“那就找一个人,替我先去斗这天下。”羽歌夜抛出黑色的无邪匕首,牢牢钉在大隆全图云京的位置。鱼玄机从暗处走出,把所有计划娓娓道来。
“疯了,这绝对是疯了。”唐清刀闭目缓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看着眼前全图,“当湖六局评点天下武将,给我一个守门将军的称号,我便替你看好玉门关,你且先把第一步做到再说。”
羽歌夜知道唐清刀已经心动了,微笑着拔起无邪匕首:“那就请岳丈拭目以待了。
作者有话要说:嘛,这几章大家可能看的比较困惑,写的又有点简介风,云里雾里的,后面会慢慢揭示真相的~
☆、66鹰雀相争
一只矫健的雄鹰在洛蒙森林上方穿梭,近三米的翼展让他没办法在林中飞行,他从茂密的树梢中悄然落下,双翅抱拢在胸口,落地的瞬间,已经变成一个穿着密密鹰羽翎裙的壮硕男子。他在丛林中走过,藏在茂密丛林中的,是涂满了绿色和褐色的军营。连绵的军帐大约有上千个,但是非常的低矮,他从军帐边走过,敞开的帐篷里探出几只细长的脖颈,修长的黑色弯嘴连着浅粉色的羽毛,里面攒动的是影影绰绰的火烈鸟,看不清有多少。看到他走过的身影,火烈鸟人性化地抖了抖,缩着脖子躲进了营帐中。
这些低矮的,伪装极好的营帐里,藏着大量鸟类,火烈鸟,鹦鹉,杜鹃,犀鸟,和羽歌夜能认识的鸟类相象又不像,看上去更加凶猛,更加高大,但是面对这个在丛林里走过的青年,都畏惧地低下了头。
禽化羽衣之法,是禽族特有。禽族频繁更换的羽毛,可以在人型后形成一件羽裙,力量越强的禽人,覆盖越广。凭借兽型,或者说禽型的机动性优势,一直和中原地区隔绝的西方,曾经多次入侵中原,只是力量上的差距,让他们很难长久占据兽族领地,但是在丛林地区,这些体积更小的禽类,一旦化成人型,就会变成数目远超想象的大军。
穿着密密翎裙的青年走进森林深处,从某条界限开始变成几个高耸的帐篷,从外貌上更像是适合人住的帐篷,后面是数目相对稀少的多的大型帐篷,在大小帐篷的界限处,有一座占地特别广大的帐篷,上面覆盖着细细的枝干和绿叶。他走进帐篷中,那里摆着一个巨大的沙盘,沙盘边站着不少穿着整身铠甲的男人。
西凤缺少矿物,全军配备兵器已经消耗巨大,配备铠甲就更加困难。早在西凤之前的朝代,被禽人尊为禽族武圣的上古贤者雕卿容,改良了兽族斗气之法,让禽人也能修炼斗气,从而使人型和禽型都具有了战斗力,并且发明了霓裳羽衣舞这种战阵技巧,一定程度扭转了缺少铠甲的劣势。所以西凤军中,能够配备铠甲的都是高级将领,是用来显示地位。
“将军,大隆最新调任的玉门关镇守,是武圣唐清刀,协同统帅玉门关大军的,是大隆四皇子羽歌夜!”青年见礼之后,躬身拜倒。听到羽歌夜的名字,站在众人之中的一个黑衣身影微微眯起眼睛。
“哦。看来景帝这次决心蛮大。自掘长城,天亡大隆啊。”与众多军人身上铠甲格格不入的一袭蓝色羽袍披在他的身上,手中还握着蓝色孔雀翎编成的羽扇,他细眉长目,弧线阴柔,容貌颇为美艳,眉间生着一片翡绿色孔雀翎眼。和兽族不同,禽族雄性眉心生的不是角,而是一枚翎羽。孔雀皇族为蓝孔雀,并列贵族为黑孔雀和白孔雀,绿孔雀是蓝孔雀旁支,地位反倒比黑白蓝三族略低一些。不过看他气度装扮,倒是比孔雀皇族还要更加气派。
“不知军师有何高见?”坐在主帅位置的,是一个穿着铜褐色铠甲的高大中年男子,比起藏族最低的黄字炉出产的铠甲,甚至是大隆上层军官精良的铠甲,这件铠甲都略有不如。他长得英俊,但是眉青目净,也有几分柔气,禽族相貌多有此风,不减他男子气概。
握着孔雀羽扇的军师哈哈大笑:“唐清刀,守门将军耳,羽歌夜,黄毛小儿,皆不足为虑。当湖六局,唐星眸刚愎自用,鱼玄机腐儒误国,我凤霸局怕过谁来?大隆无人呐。”他伸出羽扇,指着沙盘,“此战不求必胜,但求延时。以我西凤大军灵巧多变,那帮愚蠢的陆地野兽,怕是连翎毛都见不到,就已经疲于奔命。唐清刀善守不善攻,他若离开界碑关,蟒龙局也不是傻子,定会悍然出兵,到时大隆腹背受敌,就是我西凤千年未有之时机。”
“军师高见。”帐中一众武将全都躬身行礼,口中称颂。
西凤有三孔雀,最强武者孔雀胆,最强祭司孔雀翎,最强谋士孔雀蓝,这位自称凤霸局的,便是西凤孔雀蓝。
“孔雀胆,不知你可有何高见呐?”孔雀蓝眼含不屑,把眼看着那位黑衣人影,“你和大隆交道最多,不知可有什么赐教?”
如今西凤军中主帅,便是获封孔雀胆,曾在大隆习武的西凤狂刀孔雀,杜铣。但是孔雀蓝开口之后,军帐中所有的人都看着那个黑衣人,坐在主帅位上的铜铠将军则垂目不言。
披着黑色翎袍的孔雀胆微笑俯首:“军师所言,以西凤之长,攻大隆之短,乃至正阳谋,大隆难防。”
“哦?”孔雀蓝却眉梢一挑,“难道你的意思是我只是顺势而为,算不上谋略?”
“审时度势,运筹帷幄,顺天而为,此谋者之大道,军师已得天道,我等不可及也。”孔雀胆依然不卑不亢。孔雀蓝哈哈大笑,笑声略尖:“不愧是伺候皇族多年的黑孔雀,就是会说话。”他冷下脸来,“大军开拔。”
众多将士都领命而去,帐中只有主帅狂刀孔雀端然不动,军师孔雀蓝轻盈转身,手中羽扇挡住了孔雀胆的去路:“黑将军负责粮草辎重,行在最后,何必如此着急。”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洛蒙森林地势复杂,粮草择路而行,我要前去探明道路,不敢耽误大军行进。”孔雀胆依然恭敬有礼。
孔雀蓝羽扇遮面,笑得尖锐:“黑将军往来洛蒙森林多年,我还以为对这片区域已经熟的不行,怎么还需要探路吗?”说着话的时候,他已经慢慢向孔雀胆靠近过来。
“自然雄伟,森林奇妙,常有变化,人所不测,孔雀胆不敢托大。”孔雀胆退后一步,“贺将军还要和我商议粮草督运事宜,属下先行告退。”
孔雀蓝微笑看着孔雀胆转身离去,紧紧捏着手中羽扇扇柄,骨节发白。孔雀蓝缓缓转身,坐在主帅位置的狂刀孔雀杜铣已经起身。杜铣走到营帐门口,轻轻合上营帐门帘,营帐顶端覆盖着薄薄麻布的天窗洒下浅浅光芒。杜铣缓缓解开身上铠甲,露出健美体魄,他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灰色褐色相间的翎裙,长及双腿。禽人翎裙乃是脱落翎羽经由斗气凝练所成,虽然不算是骨肉相连,但是一旦丢失,也要耗时才能再次积攒。
“狂刀孔雀?”孔雀蓝不屑冷笑,“一只杜鹃也敢妄称孔雀,孔雀胆,你说你是不是该罚啊?”
这对话矛盾之极,既然鄙薄杜铣乃是孔雀出身,又何必称他为孔雀胆?
“该罚。”杜铣躬身说完,来到营帐角落,从箱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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